第077章 相救之人,目睹之人(一更)
夏葉收回劍,淡淡瞥向她,「不信你大可試試。這是你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找本使,若再有下次,本使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來。」
不再看這狼藉的雅閣一眼,夏葉轉身就要離開。
豈料夏錦瑟受不得如此被人威脅,尤其還是被她如此瞧不上的人威脅,氣怒之下手中長鞭便猛地揮出,直直朝夏葉後背襲去。
有所感,夏葉快速回身,軟劍擋下長鞭,「還想再打?」
「既不能為我所用,便留你不得!」原以為能威脅到夏葉,借她之手除掉顧月卿,沒想到她竟如此不識好歹。
一心向著顧月卿么?如此,她又豈會再讓這樣的助力留在顧月卿身邊?
「這麼多年過去,夏錦瑟,你仍如此自以為是。既然想打,本使便成全你。就算今日我喪命於此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縱是放狠話,夏葉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好似並未將夏錦瑟放在眼中一般,她如此漫不經心的態度可謂徹底激怒了夏錦瑟。
「夏葉,你可真是好樣的!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讓我不好過!」鞭子揮出,兩人又打起來。
這一次誰也沒有留手,皆是殺招。
夏葉原就受了不輕的傷,這番再與她動手,明顯有些吃力。好在她身上帶有不少劇毒,並未完全落於下風。但這也僅是眼下,若一直打下去,敗的人必是她。
飛身又接下夏錦瑟一招,夏葉倒退數步,唇角已溢出少許血跡。看向內息雖已弱,但明顯還有餘力的夏錦瑟,夏葉深深擰了擰眉,拿出一個小瓷瓶。
尋常的毒奈何不得夏錦瑟,那便只有孤注一擲了。
瓶中之毒,解藥尚未研製出,也就是說,若用此毒,她也會性命難保。
不說夏葉怕不怕死,若能活著,沒有幾人是願意死的。當年她做葯人得救,也從未想過一死了之,都在煎熬中等著顧月卿想法子幫她解毒。
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為夏錦瑟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是顧月卿的左右手,在北荒七城地位斐然,若她出事,還是在顧月卿收攏天啟皇權的關鍵時刻出事,定會帶來許多麻煩。
所以是否要使用此毒,她猶豫了許久。
倒是夏錦瑟看到她盯著手中的藥瓶發獃,雙眸瞪大:「夏葉,你竟想與我同歸於盡!」
對上她看過來的決然眸子,夏錦瑟大驚。她知道,夏葉真會這麼做!只有在她動那毒之前將她殺了,否則,她許真會折在這裡!
鞭子飛出時,手中淬了毒的銀針也一併飛出,以鞭子的攻擊做掩護,很難發覺那銀針。
「夏葉,可不止你一人會用毒!」
夏葉這才意識到不對,只是她手中軟劍擋住了鞭子,便再擋不住那銀針,只能眼睜睜看著三枚銀針朝她飛來……
然,雅閣的門突然被一道勁風揮開,接著「哐哐哐」三聲脆響,是一把匕首飛來將枚銀針盡數擋下。
「誰?!」眼看著就要取了夏葉的命,突然被人壞了事,夏錦瑟怒不可遏。
夏葉也朝雅閣門外看去。
只見一個著了一身黑衣,頭戴黑色斗篷的人站在那裡。兩人心中皆有疑,這人是誰?
「閣下是何人?作何要救下本聖女要殺之人?」
「本座想救,便救了。」單從聲音聽不出是何人,倒是大抵能斷出是個男人。
夏葉微微擰眉,以方才他出手的手法來看,並非是她知道的任何一人。一舉便擋下夏錦瑟的殺招,此人的武功應在夏錦瑟之上。
她尚且不敵夏錦瑟,便是說這世間武功在夏錦瑟之上的人屈指可數,而這些屈指可數的人里,似乎沒有眼前這號人物。
那麼,他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於此時出現在天啟,是敵是友?突然出手相救,目的又何在?
「你究竟是誰?」
「小丫頭,你還沒資格讓本座報上名號,若不想死便趕緊離開,此人本座留著還有用。」
留著還有用的意思就是,並非朋友?
夏葉並未出聲。一則,她此番傷得不輕內息又所剩無幾。二則,單是一個夏錦瑟對付起來都吃力,她並不想同時與這兩人動手,尤其是還不知這斗篷人是敵是友的境況下。
「好大的口氣!還從未有人敢說本聖女不夠資格!」
「所以,小丫頭這是要與本座動手?你不是本座對手,看在夏旭的面上,本座今日不會殺你,走吧!」
夏旭就是藥王山老藥王。
夏錦瑟心下一沉,這世間,何人不尊父親一聲「老藥王」?這還使得如今知父親真實名姓的已沒有幾人,在這世間有資格直呼父親大名更是不超過三人。
此人竟是其中之一!
也便是說,他與父親算得上同輩?或者,他在世人眼中與父親有著同等的地位?
夏錦瑟並非蠢人,儘管此人說看在她父親的面上今日不殺她,卻不代表真不會對她如何。
掃捂著心口站在一旁的夏葉一眼,冷哼一聲:「今日算你好運!」
「閣下既識得家父,今日本聖女便賣閣下一個面子。」離開還要說場面話。
夏錦瑟閃身離開,夏葉才看向那出手的斗篷人,「多謝閣下出手相助,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掃狼藉的雅閣一眼,「此處雜亂,左使且到近旁雅閣說話。」
既受人救命之恩,又對此人身份好奇,夏葉自不會推辭,「閣下請。」
*
來到近旁雅間,看到那桌上擺放的茶還冒著熱氣,夏葉才知,此人方才應已在此聽到旁邊的動靜。他武功之高,她和夏錦瑟的談話應都被他聽了去,也便是說,他此番已知曉她與夏錦瑟的關係。
這可真不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若夏錦瑟拿著此事來威脅於她,她尚且能應付,若換了旁人……
「左使請坐。」斗篷人落座,而後看向一身狼狽的夏葉,「本座看左使傷得不輕,可要先請個大夫來看看?」
問是這般問,但從他的語氣中,夏葉聽到的只有敷衍,他其實並不在意她的死活。
「暫不必,閣下有什麼話請直言。」到底受了傷,她也未客氣,就近坐下。
「左使是聰明人,本座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今日是本座救了左使一命。」
「閣下要與本使討要救命之恩?」
「非也,本座是想與左使談筆買賣,方才你們在隔壁的談話本座都已聽到。」目光落在她戴著面紗的臉上,「聽說左使臉上有傷?」
夏葉有些不悅。
「左使先別激動,本座並無惡意。說來左使應也才十七八歲的年紀,正值花樣年華,如你這般年歲的女子又有幾人不在意容貌?本座手上有可祛疤的良藥,乃是祖上傳下來,許對左使臉上的疤痕有宜。」
「所以?」夏葉不為此所動,這冷靜的反應讓斗篷人有些意外。
「左使不信本座的話?」
「並非信與不信,這道疤痕隨本使十多年,於本使而言,治不治並不要緊。」
事實上,她從未想過要醫治,不然憑顧月卿的能耐,這些年怕是早為她尋到有神醫之名的周子御出手,而今仍未有動作,皆是因夏葉自己的意願。
夏葉不願治,許是要用這個記著當年所遭受的一切,許是其他緣故,總歸無人能說動她,包括顧月卿。
說來,當初在君臨,顧月卿同意夏葉去京博侯府小住,除卻看出君黛的打算想要幫著撮合她與周子御這一段姻緣外,便是想讓夏葉多與周子御多些接觸,許一番相處下來她便想治了,屆時也能讓周子御出手相幫。
不過顧月卿的這些打算夏葉一概不知,只以為她當真是讓她去保護周茯苓。
「閣下的好意本使在此謝過。」
「左使的意思是這筆買賣談不成了?」竟有女子真不在意容貌?
「閣下對本使出手相助,此番又要以靈藥相贈,若有用得上本使的地方,本使自當竭盡所能,閣下不妨直言。」
斗篷人透過斗篷打量了她半晌,而後道:「既然左使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本座也不再拐彎抹角。早前本座路過大將軍府,在其附近的巷子中聽到幾人談話,因好奇便過去聽了一嘴,恰看到傾城公主面容憔悴,可是傾城公主的身子有何不適?」
夏葉眼睛一眯,他這是在探主子的底?
「閣下識得我家主子?」
「有些淵源。」
夏葉不解,卻也不多問,只道:「原是如此。多謝閣下關心,我家主子就是近來未休憩好身子虛弱,待吃幾服調養身子的葯再休養幾日便能恢復。」
「是么?既是傾城公主身子不適,本座手中有不少珍貴藥材,不若本座送些與傾城公主?」
「多謝閣下好意,我們萬毒谷自來不缺藥材。」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夏葉也不是傻的。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不過,本座對醫之一道也略有涉獵,尤其是在『望聞問切』中的『望』上,本座觀傾城公主面色,好似並非未休憩好的癥狀。」
夏葉警惕的看著他,不過這警惕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復,「許是隔得遠閣下未看清吧。本使不才,略懂些醫術,出門前方給我家主子把過脈,對主子的癥狀最是了解,休養幾日便好。」
「想不到左使還懂醫。不過想想好似也不奇怪,畢竟就方才本座聽到的來看,左使好似與藥王山有頗深的淵源……不知左使可能將傾城公主的具體癥狀告知?本座也好看看自己能否幫上些忙。」
「閣下這是……在威脅本使?」
斗篷人並未否認,「若左使不便說,本座也不強求,只是據本座所知,夏旭只有一個弟弟,左使既稱夏旭一聲大伯,本座應也知曉了左使的父親是何人。左使是傾城公主最信任之人,若叫她知曉你的身世,不知她可還會繼續容你在身邊?」
難怪會與夏錦瑟說留著她還有用,原來是想從她這裡探到主子的消息。
「此是本使給我家主子開的藥方。」
斗篷人一抬手,夏葉手裡的藥方便飛到他手中,一眼掃過,微怒,「左使拿一張無關緊要的藥方來糊弄本座?」分明就是一張尋常的調養身子藥方,並無任何特別!
「這是本使適才出門前才寫好的藥方,還未來得及幫主子抓藥熬制便趕來赴夏錦瑟的約,若非如此,閣下以為本使為何會隨身攜帶藥方?」藥方確實是她方才所寫,也確實是用來給主子調養身子的,只是她身上帶著的方子不止這一張罷了。
「閣下想知道的本使已告知,閣下信不信且隨意。」半真半假,加上她這不咸不淡的態度,最是容易迷惑人。
「對了,這張藥方並非是因本使怕閣下的威脅才拿出,而是為還閣下適才的相救之恩。本使便不多叨擾了,告辭!」
她不想主子知曉,但她夏葉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威脅的。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斗篷人握在手中的茶盞發出一聲脆響,碎裂開來。
萬毒谷的人還真不好對付,一個小丫頭便這般棘手!不受威脅嗎?他倒要看看是否當真不受威脅!
目光再次落在桌上那張藥方上……最好真是身子不適,若有其他,他不介意提前將人除掉!
顧氏皇族血脈,絕不能延續!
夏葉走出雅閣沒一會兒,斗篷人也離開。兩人都未發現,對面雅閣中一直有兩雙眼睛注視著他們。
樊華樓為四合式,二樓和三樓都是四方迴旋的雅閣。只需對面雅閣中的窗戶打開,縱是隔得有些遠也能看清另一邊的迴廊。
「師兄,方才那可是萬毒谷的左使牧夏葉?」說話之人正是一襲白衣的葉瑜。
她喚作師兄的,自然是陳天權。
輕輕敲擊著桌面,陳天權若有所思的點頭,「嗯。」
「適才那邊動靜有些大,牧夏葉好似與人動手還受了傷。師兄可知那最先離開的白衣女子是何人?」
「若我未看錯,應是近兩年名聲漸響的『醫手聖女』夏錦瑟,也就是老藥王獨女。」
「老藥王獨女?那不就是藥王山的人?藥王山與萬毒谷自萬毒谷老谷主死後便再無交集,此番怎會在此見面還動手?」所謂的沒交集,是不交好也不交惡。
「難道是因著君凰?」葉瑜也是近來才知君凰師出藥王山。
「可這也不對啊……若是因著君凰,藥王山的人也不該與顧月卿的人動手才是。」
「據我所知,夏錦瑟與君凰自幼便相識。」說到這裡,陳天權微不可查的擰了擰眉,君凰那般長相能讓傾城都為之傾心,旁的女子會上心也正常。
倒是傾城,怕是要有些麻煩了,夏錦瑟這個人並不是好打發的。
「師兄的意思是,夏錦瑟對君凰……」葉瑜未再說下去,只淡淡挑了挑眉。
敢喜歡君凰的都是能耐人,敢冒出來明目張胆與顧月卿搶君凰的人更是能耐。天下誰人不知那兩人的感情之深厚?
不怕別人兩情相悅,就怕這兩情相悅之人眼中除了彼此便再容不下他人,且這兩人都是狠角色。若有人打其中一人的主意,另一人還未動作,那被打主意之人便會先出手……
這樣兩個人,沒點能耐誰敢去招惹?
許也正因此,她才會對顧月卿怪不起來吧。
像顧月卿這樣的人,既已對君凰上心,便不會再給燕浮沉任何機會。
輕吐口氣,葉瑜在陳天權複雜的目光注視下收回心緒,見陳天權正盯著她,嚇了一跳,「師兄怎如此看著我?」
收回目光,「沒什麼,就是走神了。」
「走神?師兄在想什麼?」
「想那後來出現的斗篷人是何身份,又因何出手救下牧夏葉。」
「那師兄可有什麼眉目?」
陳天權眸色微頓,「暫無。」
「連師兄都沒有眉目,此人定不尋常,真不知何時又冒出一個如此厲害的人物。」看來是得查查了。
「對了,師兄,我的人已查到傾城公主在天啟的落腳處,你可要先去見她?」師兄此來,就是為見顧月卿,而她此來,明面上是為葉家生意。
「再過兩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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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