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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傾城發覺,兩人說破(首訂)

  先將手絹拆開,藥味更濃。


  就在她要繼續拆開包紮的白紗之際,秋靈忙上前欲要阻止,「主子,您今早方上過葯,這番不宜拆開。」


  見顧月卿僅頓一瞬,並無要停下之意。


  秋靈不知她這般做的目的,自知拗不過她,便輕嘆一聲道:「那主子別動,讓屬下來拆。」


  顧月卿並未反對,由著她相助。


  白紗一層層拆開,顧月卿白皙的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傷疤竟已結痂。


  秋靈微訝,「主子,這……」何時主子研製出來的傷葯竟如此厲害了?不過半日功夫就有此成效。


  不止秋靈,顧月卿也有些訝異。


  細緻一瞧,早前秋靈給她上藥包紮時,傷口上傷葯的顏色並無這般深,還有這藥味……


  便是秋靈都覺察出不同尋常來。


  「主子,您這是重新換過傷葯?可屬下怎從未瞧見您有這類傷葯?藥效還這般好。尋常這樣的傷口起碼得一日方結痂,而今不過半日過……」


  盯著手腕上的傷口,半晌后,顧月卿淡淡道:「包紮上吧。」


  秋靈深深看她一眼,依言包紮。


  主子既不願多說,作為得力的下屬,秋靈自也不會多問。


  就主子這番模樣,實則便是不問她也大抵能猜出一二。


  這傷葯怕是連主子都不知曉是否換過吧,是以才這般拆開來驗證。而能在近得主子身又不讓她覺察的情況下給她上藥,現如今這天下間想來也僅有攝政王一人。


  王爺發覺主子手腕上的傷口,不知是否已猜出主子為他以血入葯。


  秋靈卻不知,顧月卿已然能確定君凰此番當是知曉。


  之所以不願指出,怕是還未想好如何詢問接下來的事,亦或是他暫還不能面對。


  一旦點明她能為他解身上之毒,就會有更多的疑惑冒出。


  譬如,她如何知曉他中毒,又如何知曉解毒之法。


  畢竟這些年便是周子御這個有著神醫之名的人研習多年都未有絲毫成效,藥王山上下也無一人能解。


  甚至於因著適才她以血液喚醒他神智,君凰極有可能已發覺那夜他毒發時她闖入他住所之事。


  如此一來,疑惑便又多了。


  她一個流落在外得農戶收養的弱女子,作何習得這般輕易躲過王府重重守衛入月華居還輕易逃脫的高絕輕功?

  分明有如此本領卻瞞得過天下人,她的倚仗又是什麼?

  ……


  諸如此類問題怕都不會少。


  一旦剖析開來,而今維持的平和關係許便要打破。


  顧月卿並非怕君凰知曉,她既要與君臨合作,早晚有一日要攤牌。


  她唯一擔憂的是,君凰知曉此事後,不再允許她以此種法子救治於他。


  顧月卿揉了揉額頭,此番想再多也無用。即便他察覺后不允,她也不會這般輕易妥協,倘若還爭執不過他,便再尋其他法子就是。


  左右如今他身上的毒性已有所緩解,一時半刻不會再毒發。


  就是……他因著長期被萬毒侵蝕所帶來的病症,在毒性全部解除前暫無解決之法。


  一想到往後還要面對適才在馬車中他神智失常的情形,顧月卿就一陣頭疼。


  她總不能每次都以這般法子將他喚醒……


  這般想著,便不由想起那唇齒糾纏的畫面,瞬間便覺全身都不自在。


  尤其是此番舌尖還有些酥麻刺痛,連苦味濃烈的湯藥都掩蓋不了他殘留在她口中獨屬他的氣息。


  見顧月卿沉寂下來的面色又微微泛紅,還像是思緒飄遠一般的發著呆,秋靈就不由挑眉。


  主子這番模樣,瞧著像思春。


  當然秋靈也就敢在心裡想想,若說出來估計還真得背著包袱回家。


  傷口包紮好,秋靈便也不再打擾顧月卿,顧自收拾好石桌上的湯蠱拿回廚房。


  待秋靈從廚房出來,便瞧見肖晗踏進青竹院。


  肖晗走上前,行禮,「屬下見過王妃。」


  自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而來,顧月卿便收回心緒,是以此番的她是如常的淡雅冷清,「管家此來何事?」


  肖晗從袖中掏出一瓶東西,微彎著腰雙手舉向前,「此是王爺讓屬下給王妃送來的葯,道是王妃適才不小心咬破舌頭,以此葯敷上,兩日功夫便能恢復如初。」


  見顧月卿面色微僵,肖晗只以為她是不相信此葯功效,便繼續道:「此葯乃早年王爺從藥王山帶回,世間恐難尋第二份,食用后對身子不會有害,王妃且放心。」


  顧月卿清冷的面色先是僵硬,而後便有些變幻莫測。


  好在她自來情緒內斂,肖晗並未瞧出什麼來。


  倒是秋靈跟在顧月卿身邊多年,對她極是了解,這番自是知曉她心底定然萬分羞澀複雜。


  舌頭都咬破了……主子和王爺還真是……激烈。


  想著,秋靈的嘴角便不自覺揚起。


  心底乾咳兩聲,盡量憋住笑走上前,「肖管家將葯給奴婢吧,勞煩肖管家跑這一趟。」


  「秋靈姑娘言重,這是我職責所在。」說著便將藥瓶遞給她。


  秋靈接過,轉交給顧月卿。


  遲疑片刻,顧月卿便將藥瓶拿在手心,抬眸看向肖晗,「代本宮向王爺道聲謝。」


  若是注意聽,必能發覺她此時的語調有幾分不同尋常。


  肖晗未想那般多,君凰說是不小心咬破的舌頭,他便深信不疑,未往別處去想。


  恭敬應聲:「是,王妃的話屬下會帶到,那屬下便先告退。」


  待肖晗離開,秋靈眼底帶著少許揶揄的看向顧月卿,「主子,屬下給您上藥還是您自己來?主子怎如此不小心,竟是能咬傷自身。」


  顧月卿掃她一眼,眸光有些涼。


  秋靈不自覺的縮縮脖子,主子自來沉靜,居然也會惱羞成怒。


  驚疑的同時,秋靈便識相的轉開話題,「入宮這一趟主子也累了吧?不若您入屋裡歇息片刻?」


  近日來經常失血,顧月卿的狀態其實並不好,加之方才又喝下秋靈準備的湯藥,確實有些犯困。


  「如此也好。」起身往竹屋裡走。


  *

  彼時。


  天啟國皇宮。


  皇后寢宮的大殿中。


  此時皇後趙氏坐在主位上,殿中還有三人,太子林天南,嫡公主林淺雲和大將軍府嫡長女趙菁菁。


  林天南坐於大殿左側,林淺雲和趙菁菁坐於右側。


  天啟傾城公主與君臨攝政王大婚有一段時日,傾城公主不僅安然無恙的活著,還得君臨攝政王盛寵的消息已傳遍天下。


  天啟自也接到消息。


  他們原以為顧月卿不過是僥倖活下來,成為君臨攝政王府建府以來第一個可活過第二日的女子,世人不知情,故而誤傳,便未如何放在心上。


  直至今日天啟安插在君臨的暗線傳來消息,他們才知傳言非虛。


  聽趙氏的親信內侍念完密信,林淺雲便將手中茶盞往近旁的案幾重重一放,發出「碰」的一聲輕響。


  「哼!天下誰人不知君臨攝政王嗜血食人?凡入他府中的女子最後不是被送出殘肢?傾城如今風光又如何?身後沒有任何倚仗,待那君臨攝政王過了這個新鮮勁,她還能有好下場?」


  林淺雲說得憤恨,語氣中卻難掩對顧月卿的嫉妒。


  憑什麼顧月卿無親無故還能這般好運!


  十年前,先皇先皇后遭遇刺殺,她僥倖藏在櫃中躲過。


  九年前,一場大火也未將她燒死,竟又在失去蹤跡九年後再度歸來。


  而今嫁與君臨殘暴狠辣的攝政王竟也能僥倖活命!

  若非不宜在君臨地界上動手,她恨不得即刻便派人去殺了她!


  「以傾城公主之美貌,能在君臨攝政王手中活下來實則也並非不能理解。」趙菁菁如感嘆般道。


  然她這話落在旁人耳中卻成了顧月卿以色侍人方撿回一命。


  林天南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泛白,面上也有少許怒意。


  這一幕被對面的趙菁菁瞧見,眼底劃過一絲得逞。即便死了再活過來又如何?傾城一樣爭不過她!

  幼時瞧上那張琴,傾城不願相讓,即便爭執時受傷的是她,傾城卻也難逃一個遣送至寒山寺潛心修養半年的懲罰,最後險些喪生在大火之中。


  這番離宮便是九年之久。


  如今歸來,不過幾日功夫便被賜婚和親,曾經未婚夫婿對此置若罔聞,太子妃之位也將落入她手中。


  所以傾城便是出身再高貴又如何?容貌傾國傾城又如何?

  一樣敗在她手中。


  從此在異國他鄉,死活皆看造化。


  而她不同,待她成為太子妃,將來太子表兄繼位,她便是天啟的皇后,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趙氏亦是不屑道:「不過以色侍人,豈能長久?」


  天下男子又有幾個不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待紅顏老去新人更替,無任何倚仗的顧月卿依然不會有好下場。


  「母后說得極是,說來兒臣一直不明白,邵霖表哥為何要親自給傾城送嫁,難道他不知君臨於他這個天啟少將軍而言是龍潭虎穴?君臨本就視他如眼中釘肉中刺,兒臣委實擔憂邵霖表哥安危。」


  林淺雲心儀趙邵霖,在天啟亦不是什麼秘密。


  趙氏聞言也皺了皺眉,「此事本宮也想不透徹。」


  她曾詢問過陛下,陛下只以一個「後宮女子不得干涉朝政」回她。之後她便不敢再多問,生怕擔上「後宮干政」的罪名。


  雖則這樣的事她暗地裡沒少做,朝中也有不少她的人。


  看向林天南,「南兒,你父皇近來將朝中許多事務交由你處理,在與你父皇商議政事時,可聽他提過允許邵霖擔任送親主將的緣由?」


  林天南沉著臉,「不曾。」


  將朝中許多事務交由他處理?不過是拿一些無關痛癢的雜事打發他罷了。父皇重皇權,便是他這個親子亦是被父皇百般防範著。


  可笑外界竟覺得父皇器重於他。


  不可否認,他是父皇挑選出來的繼承大統之人,然就父皇這般如今表現,還不知大統何時方能落到他手中。


  近來他聽聞父皇又尋人煉製保人長生不死的仙丹,如此也不過是想永遠將皇權握住不放手。


  若非他背後有將軍府的支持,父皇怕是連雜事都不願安排給他。


  還總義正言辭的說他是最合格的繼承人,面子功夫倒是做得足!可嘆他為著能守住如今地位,竟將心中女子推向別處。


  林天南雖不知林青乾因何答應趙邵霖為送親主將的請求,自幼與趙邵霖一道長大的他,卻知趙邵霖對傾城懷著怎樣的心思。


  在得知趙邵霖成為送親主將時,林天南摔碎東宮許多珍惜物件。


  他知道趙邵霖醉翁之意不在酒,卻只能憤怒妒忌,除此便再不能多說什麼,因著他想要登上皇位少不得趙家的支持。


  在趙家,趙邵霖的聲望甚至早已高過大將軍趙曾城,將成為趙家新一輩主事人。


  他斷不能得罪趙邵霖。


  「此事暫不必管,無論傾城是死是活,她這一輩子註定再回不得天啟。倒是南兒,傾城既已嫁,你與她的婚約便不再作數。你年歲也不小了,該考慮挑個可心人陪著,也好為我天啟皇室開枝散葉。」


  「菁菁這些年是天啟各世家貴女的典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才貌雙全,是為太子妃最佳人選,尋個日子本宮與你父皇提提,便請他為你們賜婚。」


  聽到這話,趙菁菁面頰緋紅,作出羞澀狀,撒嬌一般:「姑母……」


  林淺雲也極是高興,「菁菁表姐莫要害羞,你與我太子皇兄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非這些年有傾城的婚約套著,為堵天下人的嘴,你與太子皇兄早便成婚。」


  趙菁菁扭捏卻隱著幾許得意,「淺雲公主,你也取笑我。」


  趙氏看向一言不發的林天南,「南兒,你意下如何?」


  手中茶盞險些被林天南捏碎,面色有幾分陰沉,「一切但憑母后做主。」


  大將軍府縱是母后的后家,近來對他的支持卻已隱有保留之勢,他若要繼續得到大將軍府的支持,趙菁菁他必須娶!


  他一鬆口,三人皆是一喜。


  尤其是趙菁菁,抬眼痴迷的盯著林天南,「太子表兄,你……你同意?」


  林天南不耐煩的掃她一眼,起身,「母后,你們聊,兒臣有事要處理,先行告退。」


  「行,去吧。」他終是應下婚事,趙氏只顧著高興,哪裡還管他語氣如何。


  林天南方走出大殿,趙菁菁便急忙起身,「姑母,時辰不早了,菁菁便先行回府,改日再來看望姑母。」


  趙氏豈會不知她打算,擺擺手,「去吧去吧。」


  「菁菁表姐,本公主先提前恭喜你,不久后你便是本公主的皇嫂了。」


  卻不知趙菁菁心下正在冷笑,若非是太子表兄的妹妹,就憑林淺雲這個蠢貨,她又豈會拉下身段來相交?

  竟還敢公然肖想嫁入大將軍府!痴人說夢!


  端著一副好姐妹的姿態,趙菁菁笑著道:「多謝公主,那我便先回了。」


  *

  宮殿外,趙菁菁提著裙擺快速跟上林天南,她身後兩個婢女亦是小跑著跟上。


  「太子表兄!」


  林天南深皺了下眉方回頭,「表妹有事?」


  趙菁菁跟上,咬咬唇委屈道:「太子表兄近來怎對菁菁如此冷淡?從前表兄分明不是這般。」


  天啟上下皆知,太子殿下與大將軍府的大小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來關係也極好。偶爾誰家舉辦宴會,兩人也會結伴而行,在天啟上下傳作佳談。


  然一切自傾城歸來后都發生了改變,他對她愈發冷淡,不僅幾度迴避他們的婚事,還常常躲著她。


  林天南擰眉,「從前表妹也不會這般說話不知分寸。」


  有點身份地位又自負不凡的男子大多不喜女子太過胡攪蠻纏,更不喜女子挑戰他們的權威,尤其還是他們不喜的女子。


  這樣的人里,林天南可堪典範。


  趙菁菁聞言,面上一慌,「是菁菁逾越,太子表兄莫要生氣。」


  心底卻更是憤懣。


  若不是顧月卿驟然歸來,她何至於落得如今這步田地!以為遠嫁他國她便動不得?且等著吧,江湖上多的是殺手組織可以請。


  「太子表兄適才所言會與菁菁成婚可是當真?」


  林天南面色愈發難看,「嗯。」


  可嘆沉浸在喜悅中的趙菁菁絲毫未察覺到,只欣喜道:「太好了!」說著就要去拽林天南的手臂,卻被他躲過。


  面色陰沉的看她,「表妹,出宮該走那條道。」


  趙菁菁方要因為他的躲閃變換臉色,便見他指著左側石板鋪陳的小道。


  憤怒的情緒才壓下一些,「還好太子表兄提醒,不然我怕是要走過了,那菁菁告退,改日得空菁菁再去看望太子表兄。」


  待到趙菁菁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林天南才轉了個方向。


  與往常一般,這日他又在傾城宮外站了許久。


  *

  京博侯府,御景園。


  周子御從宮中回來便瞧見君黛和春蟬坐在一起用膳的畫面。


  有意外,也有驚喜。


  一見他回來,君黛便熱情道:「子御回來了?還未用過膳吧?過來陪母親和你妹妹一道。」


  周子御依言坐下,由著婢女為他擺放碗筷,抬眼細緻打量春蟬,「身子可是好些?」


  「已好許多,多謝大公子救奴……小女子一命。」


  春蟬很清楚,依照當時的境況,若非有周子御這般醫術的人及時趕到,她這條命落到其他大夫手中定都救不回來。


  周子御心下一嘆,「你不必這般見外,今日一早我便入宮見皇上與他說過此事,待我尋到當年真相,皇上便會為你正名。你是我親妹妹,京博侯府嫡長女,京博侯府便是你的家。」


  「我救你,天經地義。」


  春蟬有些訝異的抬眸看他,「您已將此事告知皇上?」


  周子御頗為無奈,您……


  真是恭敬又知禮。


  點頭,「嗯。」


  「您怎能如此做?倘若最後查出的結果是我與侯府沒有半點干係,豈非……」是欺君之罪。


  後面的話春蟬並未說,她的反應倒是讓周子御有些意外。


  看來他這個妹妹並非表面看到的這般柔弱膽小,便是這麼多年未得細緻教養也絲毫不顯小家子氣。


  「你只管安心養傷,其他事我會處理,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春蟬眼睫微微一顫,「其實您不必如此……」


  「好了,先用膳吧,有什麼話之後再說。」君黛笑著打斷他們。


  忽而笑意一頓,兒女皆在身邊,丈夫卻……


  *

  周花語一直被關在房間中,門外有周子御的人守著,窗戶皆封死,沒有絲毫逃脫的可能。


  從昨日到現在已有一天一夜,無論周花語如何喊叫都無一人應聲,她由最開始的憤怒大罵到後來的恐慌哀求。


  這期間除卻門縫打開給她送進來兩個饅頭和一碗水,便再沒有多餘的動靜。


  周花語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榻,頭髮和衣衫都凌亂不堪,整個人毫無生氣,嘴裡還低低念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想是喊叫的時間太長的緣故,聲音啞得厲害。


  周花語雖是任性殘忍,不將下人當人,然到底是君黛親自教養出來的,並不是沒有一點腦子。


  自來寵她的父親打了她,兄長將她關起來,竟是連表面對她嚴厲實則非常在意她的母親都棄她於不顧。


  她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麼超乎她預料的事,否則他們不會如此待她。


  早前被關在祠堂尚有下人來伺候她,送來的膳食縱然素淡,最起碼有菜有飯,眼下卻只有冷饅頭和水,且如此長時間才送來一回。


  都怪顧月卿!


  若不是顧月卿,她不會被禁足!

  若不是顧月卿,她不會因氣怒傷了那個該死的婢女,便也不會被關在這裡!


  雙拳緊握,指甲潛入手心,雙眼如淬了毒一般陰狠。


  待她出去,不殺顧月卿她誓不罷休!

  突然,房門被推開,周花語應聲抬頭,待看到來人,她忽地便淚眼婆娑,「哥哥,我錯了……我錯了……你將我放出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周子御並未帶著他標誌性的桃花扇,而是提著一個食盒。自來面上含著的紈絝不羈笑意此番也已被冷漠取代。


  看著雙手並用朝他爬來的周花語,眉頭皺得更深。


  這些年,他對周花語的寵皆出自真心,他是真的很寵愛這個妹妹。這般寵愛無關喜不喜歡,只因她是他周子御的妹妹,理當寵著。


  寵了這麼多年,不會沒有半分感情,如今瞧見她如此模樣,他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她自來驕縱,從未如此低聲下氣求過任何人。


  凌亂的頭髮,褶皺鬆散的衣衫,花了的妝容……無一不表明著她的狼狽。


  將食盒放在桌上,一樣一樣抽出來,「過來吃些東西吧。」


  這麼多天終於聞到點葷腥,周花語連滾帶爬的走到桌邊,拿起筷子夾了兩下,沒夾住菜,就直接扔了筷子動手去抓,那樣子活像幾輩子沒吃過飯。


  周子御實在看不下,將她拉著坐好,「慢慢吃,又沒人與你搶。」


  卻是這句話刺激到了周花語,直接拍掉他撿起來擦乾淨的筷子,抬手把桌上的菜也一併掀翻,「沒人與我搶?沒人與我搶我會落得這步田地?」


  「你們明知我一心只想嫁給攝政王,卻眼睜睜看著他娶別人!不僅如此,還讓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那個女人賠禮道歉!長這般大,我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分明是我受了委屈,卻還要被禁足,你看看那幾日我吃的都是什麼東西?還有那個該死的婢女,看到我扔東西不會躲開?活該半死不活!父親母親卻為此打我,一個低賤的奴婢而已,死便死了,有什麼大不了?」


  越聽她說,周子御越氣憤,最終還是努力忍著才沒被氣得一巴掌甩過去,「你!簡直不可理喻!」


  「你做錯事,給人賠禮道歉難道不應該?禁你的足讓你收斂脾性難道不對?什麼低賤的奴婢?奴婢便不是人?你實在太令人失望!」


  本想念在往日情分,送些吃的給她,雖則暫且不能讓她出門,但至少不會在日常吃穿上委屈她,未曾想到她竟如此冥頑不靈!


  「膳食給你送來,愛吃不吃。」周子御實則也不是什麼好脾性之輩,再說周花語還險些要了春蟬一條命。


  這番一鬧騰,把他對她的最後那點兄妹情分皆已消耗殆盡。


  「你站住!我叫你給我站住!把當個犯人一樣關起來,不讓出門也不送吃食,你們怎麼能這麼對我?有你們這麼做親人的嗎?」


  聽到這裡,周子御眸光一冷,回頭掃她一眼,「親人?你最好祈禱我們當真是親人,否則就憑你這副作態,京博侯府怕是再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周花語被他冷厲的眸光嚇住,從小到大,她第一次瞧見自來帶笑的周子御發這般大的怒。


  尤其是對她發怒。


  顫著聲:「哥……哥哥,你方才這話……是何意?」


  周子御卻未在搭理她,不顧她的哭喊尖叫,直接拂袖離去。


  對門外侍衛道:「適才吩咐過來這裡伺候的婢女直接遣回原處,每日照常給她送吃的,人別死就成,其他不必管。」


  不過十六歲的女子就這般心思狠毒,京博侯府養不起這樣的人。


  侍衛應聲:「是,公子。」


  「讓你們查的人可有消息?」


  不知從何處躍出一人,單膝跪地,正是昨日現身直接將周花語帶走之人,「回稟公子,已查到,那人一直在君都,近來她總不斷接觸京博侯府外出採買的下人,好似在打探您與侯爺和夫人的行程。」


  京博侯府畢竟不是尋常之地,那人會想著打探他們的行程,想來是入不了侯府接觸不到他們故而另尋他法。


  他還沒找過去,卻自動送上門來。


  很好!


  他倒要看看這人要玩什麼花招!

  *

  皇宮中。


  顧月卿與君凰離開后,周子御也出了宮,君桓便直接去偏殿尋孫扶蘇。


  一見他過來,原本還席地而坐的孫扶蘇忙起身迎上去扶住他,「皇上的身子可有好些?」


  君桓捂著唇低低咳嗽兩聲,「適才喝過湯藥已無大礙,不必擔心。」


  孫扶蘇神情有些黯淡,湯藥都喝了將近十年,他的身子卻越發不如前,叫她如何不擔心?


  扶著君桓過去坐下,孫扶蘇輕輕拍著他的背,道:「我與傾城提過讓她勸解景淵之事,她已答應,就是不知景淵在她的勸解下會否應允。」


  頓頓,又道:「不過我已決定好,不管景淵是否應允,你都必須去藥王山,日程大抵定在景淵與傾城的生辰之後。總歸是傾城頭一次在君臨過生辰,又與景淵是同一日,我們這一去不知何時能歸,便為他們操辦一個生辰宴,你意下如何?」


  君桓動動唇,還沒來得及說,便被孫扶蘇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不想就這般將君臨的重擔都壓在景淵身上,可對?但你也莫要忘了,倘若你不將自身治好,你又能與景淵共進退多久?」


  「若是……若是你有個好歹,這君臨江山豈非一樣要由景淵一人打理?你可曾想過,若是你不在了,我又當如何?」


  「桓哥哥,為我,也為景淵賭一次,好嗎?」


  孫扶蘇說完,面上已全是淚水。


  看著她這般傷心難過,君桓心口微微抽疼,拉著她坐到自己身側,緩緩抬起手將她臉上的淚痕一點點擦乾,「扶蘇,是我負了你。」


  子御說他若一直這般,最多可有一年壽命。


  一年,著實幫不上景淵多少忙,若是一年後他死了,扶蘇怕是會更加傷心……


  或許,賭一賭也未嘗不可。


  賭贏,他可繼續與景淵一起分擔重擔,還可多有些日子陪著扶蘇。


  若賭輸,也不過一年壽命的代價而已。


  「好,我們去藥王山,此事交由你全權安排,讓子御打好招呼。」


  孫扶蘇定定看著他,忽而破涕為笑,抬起雙手就環住他的脖頸,將下巴靠在他肩頭緊緊抱著他,「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君桓一愣,而後溫柔一笑,抬手環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道:「嗯,我一定會好起來。」


  夫妻五年,因著努力剋制不想耽擱她,是以從不敢多親近。像此般緊緊相擁的情形也極少有。


  君桓有些貪戀。


  他不怕死,只是捨不得死。


  若能有機會活下來,他自當不會放棄。


  *

  傍晚時分,君凰領著提了晚膳的侍衛來到青竹院,顧月卿方醒來沒多久。


  此番在竹屋內隔開來的書房裡拿著一本書翻閱。


  這是她從萬毒谷的藏書樓中帶出的書籍,裡面是關於許多毒物的介紹。自然,有介紹毒物也有解毒之法。


  她在找尋是否有旁的法子可解君凰身上毒性。


  君凰來時正好看到她坐在書桌前借著搖曳的燭光認真翻閱書籍的畫面。


  彼時窗外天色漸暗,從窗戶處吹來的晚風拂過,帶起她幾縷墨發輕輕翻飛。她一手支著下顎撐在桌面上,一手翻閱著書冊。


  微垂著眼睫,面色略微蒼白卻不掩半分風華。


  是一種柔弱卻又驚心動魄的美。


  抬手示意身後侍衛停下,君凰便放低腳步朝顧月卿走去。


  顧月卿正看得入迷,眉頭時而深皺時而舒展,加之本身對君凰並未設防,便未發覺他的靠近。


  君凰先在她面前停頓一瞬,見她仍無反應,眉頭一挑便走到她身後。


  雙手負於身後便彎下腰來,眸光先是落在她面頰上,而後方移到那書本上。


  粗略一掃,再看她鋪陳在桌上的宣紙上的字跡,有些墨跡已干,有些則像是方寫上去一般,墨跡為新。而宣紙之前,硯台中尚存研好的墨,一支沾著墨的筆搭在硯台上。


  待看清書籍中及宣紙上的內容,君凰赤紅的眸中劃過一道清亮的光。


  那一刻他的心都是灼熱的。


  她拿筆記下的,無一不是相關解毒之法。


  他中毒多年,縱是對這些不甚明了,卻也能看懂一二。加之他早年拜在老藥王門下,雖是主修武,卻也看過幾本醫書,藥材這類他大抵知曉一些。


  她這是……在給他找解毒的法子?


  竟看得如此入神,連他來了都未發覺。


  倘若這番來的不是他而是敵人,她豈非被人偷襲而不知?

  這般一想,君凰心中情緒就更繁複。


  直接伸出雙臂從身後環過她的腰肢,緊緊扣住,臉貼近她的脖頸輕輕嗅著她身上獨有的味道。


  有一股淡淡的馨甜香味。


  被他環住,顧月卿身子一僵,這才反應過來身後有人。


  忙合上手中書籍不欲讓他瞧見,但顯然已來不及,桌上鋪陳著的宣紙分明已被他看到。


  既是掩蓋不了,顧月卿便也不打算繼續隱瞞,左右他或許早便察覺到。


  倒是他扣在她腰間的手及噴洒在她臉側的溫熱呼吸愈發清晰,周遭都被他獨有的惑人氣息環繞。


  耳根微紅。


  「王……王爺何時來的?」


  他薄唇幾乎要貼著她的耳廓,「來了好一會兒,王妃看得太入迷,竟是連本王來了都未瞧見。」


  自早前在馬車中品嘗過她的味道,一整個下午他都沒什麼心思處理公務,滿腦子都是她被他吻得面頰緋紅唇瓣紅潤的模樣。


  細緻回想,格外勾人。


  伸出一手輕輕捏著她的下巴使得她的臉抬起來面對他,略帶薄繭的拇指在她蒼白的唇瓣上來回摩擦,聲音低沉而黯啞,「王妃舌尖上的傷可還疼?」


  說著就用拇指按住她的下唇要迫使她張開嘴,「讓本王看看?」


  顧月卿面上一派滾燙,心也跳得極快。


  不由懊惱,本是好好說話,怎麼他竟……


  他彎著腰環著她,她後背貼在他胸膛上,隔著幾層衣料也能感覺到他胸膛上傳來的滾燙熱度。


  他拇指磨礪她唇瓣的動作溫柔卻強勢,下巴又被他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讓她動彈不得。


  這般四目相對的境況下,他的眸色又深邃不見底,好似隱藏著什麼一般暗潮洶湧,讓她逃不開避不得。


  若就這般張開嘴讓他看……單是想想顧月卿的臉都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王妃,將舌頭伸出來讓本王看看。」


  「王爺……」


  方一開口,就見君凰眸光暗沉,下一瞬他滾燙的唇便貼上她的唇。


  動作很輕,在她唇上撕磨片刻,直到將她蒼白的唇色磨得紅潤,方試探著叼起她粉嫩的舌輕輕吮著。


  克制的力道,並不會傷到她,反而有種舔舐傷口的錯覺。


  將晚膳放到桌上的侍衛默默垂頭退出去,面上鎮定,眼底的驚疑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王爺自來便厭惡女子親近,沒想到與王妃在一起卻是這般熱情,竟不顧有外人在場就……


  考慮到她舌尖上的傷,縱是為她的甜美著迷,君凰卻也未糾纏她太久。


  鬆開她被吮得酥麻的舌,撫慰的在她唇上親吻一陣,方離開她的唇。


  顧月卿眸中透著水霧,紅潤的唇瓣,滾燙緋紅的面色,讓她整個人平添一抹媚態。


  君凰喉頭滾動,手上一使勁便直接將她攬進他懷裡,他則坐到書桌后的大椅上。


  書桌不算高,早前顧月卿是盤膝坐在團鋪上以便寫字,實則書桌后還有一張大椅,完全能容納得下兩人。


  君凰就這般慵懶靠在大椅上,一手隨意攤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扣在顧月卿腰間,將她抱著坐在他腿上,後背貼著他的胸膛,他的頭微微後仰,此時已闔上眼眸平復情緒。


  一人暗紅色長袍,面容如妖似魔,一人素淡紅衣,面容絕色傾城。


  遠遠看去猶如一幅動人心魂的畫卷。


  顧月卿這般坐在他腿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身子有些僵硬。


  他卻並不安分,扣在她腰間上的手輕輕磨礪著,讓顧月卿整個身子更加緊繃。


  她坐在他腿上,其實能感覺得到,他……


  感覺不止是臉,全身上下都是滾燙的,心下一派羞澀,自來沉著冷靜的她竟是不知該作何反應。


  良久,頭頂傳來他黯啞的聲音,「王妃不必如此緊張,本王暫且不會動你。」


  顧月卿眼皮微跳,暫且?


  她知曉兩人既是要過一輩子,行夫妻之禮是正常之舉,但……她僅這般想著便整個人都全然不對勁。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總歸,複雜而又難明。


  女子素來在男女之事上麵皮便比較薄,尤其是她這般自幼長在惠德皇后膝下被養得端莊知禮的女子。


  面對這些事更是羞澀。


  君凰倒也不打算再逗她,以免將她驚到,下次再想親近,她怕是不會這般順從。


  坐直身子,直接將下巴靠在她肩頭。


  原本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緊緊扣在她腰上,這個動作讓顧月卿剛放鬆下去的身子又緊繃起來。


  「王妃。」


  低靡的聲音惑得她的心神一顫,「嗯?」


  出口的聲音卻低低柔柔,軟軟糯糯,與平日里相差甚遠。


  兩人都愣了一愣。


  「適才王妃是在給本王找尋解毒之法?」


  未承想他如此簡單便攤開來說。


  良久,顧月卿才穩定心緒輕輕點頭,「嗯。」


  君凰已睜開適才闔上的眸子,赤眸神采奕奕,「那王妃可有尋到新的解毒之法?」


  新的……


  便是說他已知曉她之前給他煮的葯膳用途為何。


  「暫未。」顧月卿也不是扭捏之人,既是說破,她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他若要問更多,她也不介意都告訴他。


  「既是如此,王妃慢慢尋,近來本王身上的毒性已淡去少許,可堅持一些時日。本王這麼多年都熬得過來,再多熬些時候也無妨,王妃的葯膳明日便莫要再煮。」


  顧月卿聞言,猛地抬頭看他,驟然撞進他妖冶深情的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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