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夫道
逛窯子,找姑娘?
眸光燦亮的寧止,嘿嘿,按捺不住了吧?
姬夢白低頭,看似低頭翻弄腕袖,臉上卻笑得陰險,他知道窗外停落著一隻核桃般大小的滄瀾雪鳶,那漂亮的小東西由五芒冰花凝成,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主人將其放出后,用以窺聽消息。
有好戲看咯!
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努力地扯平唇角,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抬頭看向寧止,苦命的外甥,莫怪舅舅心狠手辣,回去等著被七夜抽死吧!
「阿止,我的主意如何?」
睨了一眼姬夢白,寧止誠懇,「挺騷。」
姬夢白啞然。
寧止又補刀,「去妓院有什麼好?我不像你,又不是沒女人。」
姬夢白蔫了。
「舅舅,時候不早,我回去歇息了。」
大外甥冷冰冰的三句話,姬夢白聽完,渾然生出一股苦大仇深之感,雖說是試探,可他家外甥未免太冷淡了吧?他不信!「哼,既然不想去找姑娘,那你剛才為什麼兩眼發光,比天上的星星都亮!」
「因為你的主意太騷,騷到我眼前一亮。」寧止有理有據。
姬夢白額上有汗,他勉力穩住身形,眉色痛苦。可他是長輩,不能倒下。身為寧止的舅舅,他有義務「懸崖勒馬」,省得這兔崽子「誤入歧途」!
「阿止。」
「嗯。」
「咱爺倆好不容易獨處,和我談談心再走不遲。」
難得姬夢白如此,寧止來了興趣,「談什麼?」
「談姑娘。」
「……」話不投機半句多,寧止轉身離去。
身後,姬夢白哀怨,慘兮兮,苦哈哈,「阿止,我難得和你談心,你若不聽,不忠不孝。這世上,我可只剩下你這麼一個男性親人了……」
寧止卻步返回,一臉憋屈,「談吧。」
啟唇,姬夢白立時又是一副陶醉狀,「嘿嘿,你想想,那麼多的姑娘,各色各樣,燕環肥瘦,簡直就是我們男人的溫柔鄉啊!」
寧止又補了一句,「還是銷金窟。」
眼角一抽,姬夢白立時耷拉了下去,不能和他提錢,他疼!
那廂,寧止繼續談心,「舅舅你這麼勤儉節約,溫柔鄉里,那得多少銀子啊?」
疼死了!
姬夢白乾笑一聲,努力讓自己無所謂,「其實也沒什麼,男人偶爾應該對自己狠點,更顯雄風嘛。嘿嘿,再說石榴裙溫柔鄉,那麼多漂亮姑娘,曼妙歌舞,酒香佳肴,以銷金來換取這麼多的樂子,物超所值!」
「既是如此,那一定有很多男人去妓院。」
姬夢白點頭,「沒有男人不去的!」
寧止有些疑惑了,「既然這麼多男人都去,那舅舅你……你就不怕一失身染千種病?」
平地一個旱天雷,姬夢白直直被寧止拍進了土裡,頓覺矮了三分。
寧止面不改色,一字一頓,「我的東西,不準別人窺視。君子回報,他們用過的東西,我定是連看也不看一眼。」
這倒霉孩子,沒法談心了!狹長的鳳眼一轉,姬夢白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寧止,旋即放了狠話,「你要是不去,可莫怪舅舅我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今晚就大刑伺候了你!」
寧止淡淡然,頗為好心地提醒,「要是讓七夜知道是你教唆我去逛妓院的話,呵……舅舅你是想死呢,還是不想活了?」
姬夢白臉色一黑,死撐,「分明是你畏妻如虎。」
寧止不以為恥,「既然舅舅知道,那我回帳繼續守身如玉去了,你自己一個人去找姑娘吧。」
守身如玉?一身的雞皮乍起,姬夢白鄙夷,「我有點噁心。」
「那準是害喜了,舅舅你也甭去找姑娘了,保胎為重。」
雞同鴨講,姬夢白跳腳了,「我是男人,害個屁的喜?」
「說來慚愧,我最近眼裡只看得見七夜那女人,旁的倒是看不準了,舅舅你海涵些。」
娶了媳婦忘娘舅!
白了寧止一眼,姬夢白憤懣坐到身後的椅上,一臉不耐煩,「滾回你的帳子守身去吧!消失消失!」
「那舅舅你不去找姑娘了?沒我帶路,你能找得到妓院么?」
「我是路痴,又不是白痴!」他前世到底造了什麼孽啊?這輩子需要這樣來還。「哼!沒你我照樣能找到,我不會問別人么?」
「如此我就放心了,告退。」寧止利落地轉身,沒走幾步又回頭,「對了,為防辛烏姦細作祟,營里最近有規定,不準任何人隨意出入。所以舅舅你出不去的,就算你出去了,那也沒人敢陪你,所以你照樣去不了花街。總之,不切實際的事情就不要亂想了,你還是早些歇息吧。要是你實在耐不住這漫漫長夜,我……我又能怎樣呢?還是你自己解決吧。」
夜幕下,一列巡邏兵而過,剛路過小侯爺的帳外,猛的一記怒吼乍起,其聲之剽,撼動方圓數里!
「寧止,給我滾!馬不停蹄地滾!」
聽得清楚,眾人駭然,愣了許久後面面相覷,「啊呀,小侯爺居然也有這麼男人的時候?」
「何止男人,連殿下都敢罵,實乃英雄爾!」
「也不知道殿下怎生惹了侯爺了?侯爺可是很淚水的誒,我見猶憐,嗚。」
「……閉嘴閉嘴,巡邏巡邏!」
正欲挑簾出帳,寧止又是回頭,驚得姬夢白眼皮一跳。笑,寧止指了指桌上的葯碗,「你的肋傷還是注意些為好,我叫肖太醫開了些葯,順氣之用,你記得喝。」
說完,寧止看了姬夢白一眼,旋即轉身出帳。與此同時,那隻落在帳窗上的雪鳶飄搖離飛,轉瞬便隱沒在了漆黑的夜色里,再也尋不見。
看的清楚,姬夢白不由扯唇,倒是不擔心這兩個孩子的感情了,經歷了這麼多的風浪,自是堅固得狠。
扭頭望了望那碗熱氣騰騰的湯藥,他疲倦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漸進有些渙散。
感了風寒,扭了腿腳,斷手碎骨……有些病治起來何其容易?望聞問切,一碗湯藥足矣。可有些病,縱使華佗在世,亦是無濟於事。
——師弟,這麼多年來,你耗時耗力,花費了那麼多的錢財,到頭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你救得了寧止一時,可救不了他一世。呵,難道不是么?你到現在都沒有研製出救他的丹藥湯汁。我不妨告訴你,他斷斷活不了多久了,你也不要白費那力氣,天命如此,饒是你是神之體,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胸口的氣息憋滯,姬夢白疲倦地闔眼,耳中全是滄瀾千花的話。誠然,他方才徜徉洒脫,絲毫不在意滄瀾千花的宿命論,可心下呢?
這麼多年,他比誰都了解滄瀾千花,論修為,他遠在他之上。論造詣,他早些年便可窺得天命,預知未來。總之,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神魔一體,本該平衡的才對。他不明白緣何到了這一代,竟是一榮一枯?
——師弟,你鬥不過我的。
該如何是好?
將那股鬱氣吐出,姬夢白以手扶額,脖子上的痛楚仍在,他知道滄瀾千花是真的起了殺心,不惜玉石俱焚!可要有怎樣的痛楚和恨念,才能逼他如此?
花梨,七夜?
睜眼,姬夢白驀地想到了什麼,神魔?
上一代,師兄是魔身,他是神體,理應相互鉗制,以防其中一方力量膨脹,乃至心魂迸裂,死無葬身。
而七夜身為這一代的滄瀾尊主,將來便會是下一代的魔。可那隱藏著的神呢?
是誰?
良久的思索,姬夢白驀地瞪眼,面色駭然!
——師兄,你好狠!
出帳,寧止仰頭望天,但見夜空浩瀚,點點繁星綴於其間,襯得那輪明月皎潔如雪。徐徐的晚風中,一抹不起眼的瑩白擦著他的腳邊而過,速度之快,眨眼間便已消失不見。
從半開的窗戶飛進,雪鳶認準了方向朝雲七夜飛滑而去。盤膝坐在床上,女子伸手,小小的雪鳶輕盈地落在了她的指尖上,觸感冰涼。
「有什麼?」無聲無息的消息,雲七夜聽著,一瞬笑的眉眼彎彎。
「七夜,睡了沒有?」帳外,寧止的聲音響起。
微微一愣,她點了點雪鳶,小東西立時便化成了一片雪霧,涼潤地縈繞在五指間,而後轉瞬消失不見。正了正臉色,她探身沖帳口道,「沒有,你進來吧。」
話音方落,寧止徑直掀開帳簾,緩步走了進來,「見你還沒有熄燈,我過來瞧瞧。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雲七夜面無波瀾,揶揄道,「你和舅舅不也還沒睡么?」
寧止緩步走到床邊,躬身拉過雲七夜包紮著的右手,仔細查看起來,居然恢復得這般快。
他微微吃驚,半晌后抬眼,問道,「我人在你這裡自是沒睡,可你怎麼知道舅舅有沒有睡?」
雲七夜不急回答,朝裡面挪了挪,「上來吧。」
甚是自然,寧止脫靴,徑直坐到了她的對面。兩相對視,但聞女子的聲音低沉,「寧止,你還記得我專門給你訂的家法么?」
一個哆嗦,寧止彆扭,「不守夫道,扒光……示眾。」
倒是記得清楚,看著寧止,雲七夜緩緩道,「無規矩不成方圓,方才我又新想了一條。」
毛骨悚然,寧止瞪眼,「什麼?」
「凡事還是永絕後患的好。」上下打量著寧止,雲七夜意味深長,「我覺得萬一你不守夫道了,我還可以把你砍成姬舅舅所擔心的第三種情況。」
第三種?
寧止加緊了雙腿,立時明白了,「你聽到我和舅舅談心了?」
本想叫雪鳶探聽姬夢白的身份,誰想倒是探到了他為老不尊,教唆後輩。不否認,雲七夜點頭,「嗯。」
聞言,寧止的聲音有些哀怨,「可惜我謹遵妻命,始終一塊玉,那就不勞夫人你出手砍我了。可為夫納悶的是,為何我都如此表現了,你還能聯想到……第三種情況?」
雲七夜抱膝,理所當然道,「今日能忍,那往後呢?往後你能忍得住么?」
寧止微惱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冷嗤,「你當我是發情的種豬,隨便來個雞雞鴨鴨都能成事?」
「那敢問要怎樣,殿下你才能成事?」
明知故問!寧止惱了,「你!……」
生氣了,呵呵!
看著寧止,雲七夜終是忍不住,勾唇笑出了聲。下一瞬,她驀地欺近了寧止,唇瓣對著寧止的唇一啾——
愕然,等到寧止反應過來的時候,罪魁禍首已經坐了回去,「你,你……!」你了半天,他臉上一片暈紅,像極了從天邊偷來的晚霞。
對付流氓,要用流氓的方法。笑的流氓,雲七夜誘導,「寧止,連舅舅都會逛窯子了,你是不是也得象徵性的努力努力了?」
臉上更紅,寧止不想自己竟會被雲七夜三番四次噎死,「舅舅他缺心眼,武大郎放風箏,出手就不高,我不用學他逛窯子。」
她哪裡是這個意思?白了寧止一眼,雲七夜嗤之以鼻,「你倒是想得美,你要是真敢逛,我保證你的下場很慘烈!」
「……」還是加緊雙腿,恪守夫道為重。
上下瞟了寧止好一會,雲七夜寬宏大量,「算了,對你,我向來不記仇。」
是不記,一般有仇你當場就報了。「時候不早了,我……」
「是不早了,你留下來吧。」
「啊?」
「留下來侍寢。」
你能有這麼好心?眼角一抽,寧止脊背一陣悚然,索性轉身準備下床。身後,雲七夜直接一個餓虎撲食,直接把小男奴撲倒在了床上,還想跑?
伸手,雲七夜直接捏他的小腰,全是敏感點啊!
「你,你松……鬆手!哈!」癢得難受,寧止笑著,翻滾躲閃雲七夜的手,不提防連袖子里的扇子都咻的一聲飛了老遠,他的武器!
雲七夜佔據了高處,笑著戳他的小腰,笑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好久沒這麼開心了,居然可以笑出淚花!
偌大的床榻上,許久,兩人像個孩子似的躲閃扭滾,頭髮亂七八糟的披散,儘是笑聲。
「家法再增一條,嫩止你不準反抗,床上我最大!」哈哈笑著,雲七夜又捏了一把寧止的腰,立時激得寧止面色更紅,活似個煮熟的螃蟹,「嘻嘻!」
大勢已去,寧止索性認輸,再者顧念著雲七夜的右手,亦是不敢妄動。不提防腰上又是一陣癢,他笑的嗓子有些暗啞,「行吧,你最大……哈!」
「呵呵。」湊近他,雲七夜的鼻尖頂著他的鼻尖,有好聞的幽蘭淡香,只覺安心極了。可惜,她看見師父了,一定沒什麼好事。夜長夢多,不如就趁壞事還沒有來之前,多做幾次好事吧?
「寧止。」
「……嗯。」
「侍寢吧。」
「……這個,該我說。」
「別怕,我會對你負責的。」
「……這個,也該我說。」
有點惱了,她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腰,索性換了個詞,「我獻身!」
身子一緊,寧止神色複雜的看著她,「怎麼突然這麼主動?」
得了便宜還賣乖!雲七夜蹙眉,「你這意思,是拒絕?」
「你的手還沒好,想要廢了不成?」伸手環住她的腰,寧止驀地順勢一扭,不待她反應,已然擺脫了她的鉗制,徑直坐起了身去。
「你什麼時候會這手的?」
「相公我有練過的。」笑得欠扁,寧止伸手,食指惡意地滑過她的腳底,一報還一報。
「你!」癢得難受,她慌得躲開,倒是忘了寧止最記仇了!
「小心手。」提醒著,寧止將被子蓋到她的身上,而後將她護在了懷裡,「你乖些,後天回乾陽。等回去了,任由你處置,在床上我可不記仇,尤其不記女人的仇。」
雲七夜斜眼,難不成他還想記男人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