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偷窺(一更)
廂房的房門大敞著,卻等不到要等的人。
柳思月出神地坐在椅子上,若不是她在寺廟裡出了事,弄得滿城風雨,她也不會這麼心急地對雲七夜下手,現而今,她真是恨死雲七夜了,一刻也容不得她!
若不是雲七夜礙眼,她哪裡會在寺里詛咒她!
若不是詛咒她,她也不會被人發現用紫河車!
她現在簡直就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人人看她的眼神怪異,而這一切,都怪雲七夜!
將人偶交給彩雲后,她已經等了半個時辰,還沒等到彩雲回來報信,而且雲七夜那邊也沒有動靜。
「這該死的彩雲,不會出什麼岔子了吧?」她低聲喃喃,不由焦躁起來,在房裡來回踱步,又催碧桃去打探情況。
半柱香的功夫,碧桃回來報信,將她的所見所聞盡數告訴了柳思月。
聞言,柳思月雙眼圓瞪,再也坐不住了,她震驚,「殿下背著雲七夜?」
「嗯,千真萬確,我親眼看見的!」碧桃信誓旦旦。
柳思月傻眼了,每次叫碧桃去偷窺雲七夜,都能偷窺到驚天動地的畫面,上一次是偷人,這一次是……背人!
「你沒看錯吧?」她杏眼圓瞪,仍不願意相信,「殿下為什麼要背她?她自己沒腳么!」
碧桃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要你幹什麼吃的!」她氣極,狠狠地戳了幾下碧桃的腦袋,戳得碧桃一晃一晃的,好似一個不倒翁。
柳思月氣急,腦子裡自行滑過寧止背著雲七夜的情形。你儂我儂,郎情妾意,好不開心!
賤人!賤人!
事情有些不對頭了,但不是從今天開始的,而是從雲七夜喝下藏霜那天。算算,雲七夜已經喝過兩次藏霜了,可她怎麼還沒有反應?
她娘明明說會胃疼吐血的啊,莫不是娘給的葯不對?那也不可能啊,不可能。
既然葯對,那雲七夜怎麼還沒有反應?
繞不過彎子來,她咬牙,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她轉頭瞪了碧桃一眼,怒火更盛:「你當真沒找到彩雲那死丫頭?」
碧桃嚇得一個哆嗦,連忙道:「我哪裡都找過了,真沒找到彩雲,那丫頭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也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
「叫她辦這麼點事都會出岔子!混賬東西,別叫我找著她了,我一定扒了她的皮!」嘴上說著,柳思月心下有股隱隱的不安,該不會是彩雲出賣她了吧?
她咬唇,無意識地扣掐著指甲,有些焦躁。大婚至今。殿下都沒有碰過她,她還沒來得及與他多親近,便去了賢映寺……
這次回來,陳管家說殿下公務繁忙,她只與他見過一面。破天荒的,他居然絕口不提她在寺廟裡的事兒,只是叫她收心養性,多養些花草。
寧止……
他對她的態度,讓她越發摸不著頭腦了。他也應該討厭雲七夜的啊,他也應該和她統一戰線的啊……
即是如此,他為什麼又對她這麼冷淡,若即若離?
越想越覺得委屈,她的眼裡漸進蒙上了一層水霧,泫然欲泣。
「……殿下,我到底……哪裡不好?」
她低聲喃喃著,只覺得額頭作痛,她扶額,頓覺自己可憐極了。爹不要,寧止不疼,還要被雲七夜和下人欺辱!
這次重回別院,那些下人們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看笑話,看不起她的!
不行,她不能這麼消沉下去,自怨自艾是沒有用的!
她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淚,抬頭沖碧桃陰惻惻道:「去,你回話給我娘,就說那些藏霜根本不管用。叫她探探皇后姨母的口風,看能不能給雲七夜那賤人栽個罪名,直接滿門抄斬算了!也省得我廢腦子,干生氣!」
聞言,碧桃猶豫了半晌,囁嚅道,「小姐,皇後娘娘恐怕顧不上咱們了。」
柳思月一愣,不明所以地看著碧桃,「為什麼?姨母病了?」
「那倒沒有,皇後娘娘鳳體安康。只是……您沒聽說么,今日早些時候,宮裡傳出消息,說五皇子被辛烏俘了,皇後娘娘肯定擔心死了,哪裡還能顧得上咱們啊?」
表哥被俘了?柳思月震驚又氣憤,這麼一來,姨母定是顧不上她了!
思及此,她不由陰怨道:「活該表哥被俘,從小到大,他就是個紙上談兵的貨色,以為看了幾本兵書,就能打仗去了?嘁,簡直白日做夢,異想天開。也不撒潑尿,好好照照自己的斤兩。真以為自己……有我夫君的本事嗎?」
句句大逆不道,碧桃嚇得不敢接話。好歹五皇子也是小姐的表兄,這有點過分了啊。先前,老爺還想將小姐嫁給五皇子的。那時候,小姐可黏糊五皇子了。這才過去多久,就翻臉不認人了,未免太無情了點。
沒察覺到碧桃的腹誹,柳思月自顧自道,「表哥真是討厭,好死不死,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事,連帶著姨母都不能替我出主意了……碧桃,你啞巴了,半天不說話!」
「啊,哦,是!小姐你說的都對!」碧桃胡亂應了一聲,轉移了話題,「對了,小姐,剛才我去找彩雲的時候,看見宮裡來人了,皇上賞了殿下好多東西呢,那陣勢,都能把前院塞滿了!好多好東西,可氣派了……」
沒耐性聽碧桃啰嗦,柳思月打斷她,「皇上為什麼要賞賜殿下東西?」
「我聽他們說,因為殿下臨危受命,要親赴北齊救去五皇子。」
憑什麼啊!
柳思月蹭的站起身來,惱了,「我才回來,殿下又要走了?!」
碧桃嚇得往後退,咽了口唾沫,賠笑,「這不是為了救五皇子嗎。」
「那我呢,我招誰惹誰了?」柳思月頓覺委屈,她還沒和寧止單獨相處過呢,「呵,還不如叫五皇兄死在北齊呢,這樣姨母就只疼我一個了,殿下也不用離我而去了。」
誒,她家小姐真是頂壞頂壞的了!
碧桃眼珠子一轉,又低聲道:「小姐,您有沒有聽說別的啊?」
「別的?什麼別的?」柳思月不明所以,看著神情鬼祟的碧桃,心下有些不舒服,「有屁快放,賣什麼關子!」
看來她沒聽說,看著柳思月,碧桃緩緩道出了有可能叫柳思月再次失控抓狂的消息,「就是,就是殿下他……他向皇上請求,要帶……雲七夜一起去北齊。」
宛若平地一個旱天雷,柳思月的手一抖,近旁的茶杯被她不小心碰倒在了地上。立時,滾燙的茶水濺到了她的腳踝上,燙得她大聲尖叫,可比起心裡的恨,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小姐,您沒事吧!」碧桃慌得蹲身撿拾杯子,冷不防柳思月的腳飛踹而來,將那隻杯子踢飛了老遠!只聽「啪」的一聲響,那杯子撞在門柱上,摔了個稀巴爛。
「賤人!她憑什麼!」一想到雲七夜,柳思月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頭更疼了!她難忍地悶哼了一聲,委實氣不過,「殿下呢,我要去找他!我要問問他為什麼!」
「殿下他……他也顧不上您了。」碧桃站起身來,不著痕迹地後退了兩步,生怕柳思月的怒火無處宣洩,轉而打她。
顧不上?
「哈哈哈!」柳思月怒極反笑,轉頭瞪著碧桃,「好啊,真好。一個個都顧不上我,好啊!」
「小姐……」被柳思月陰沉的模樣嚇到,碧桃不住向後退,慌得打圓場,「不是殿下顧不上您,是沒法子顧啊,他這會子正煩著呢。因為不止您一個不滿意他帶雲七夜,朝中的大臣也不滿意,他們一聽說殿下要帶那麼個破鞋去北齊,立馬聯名諫言,要皇上制止殿下。」
聞言,柳思月停下了笑,連忙追問,「皇上怎麼說?」
看著一臉期望的女子,碧桃囁嚅,「皇上說,此乃殿下自己的家事,他管不著。」
一腔的期盼全然被這盆冷水澆滅,柳思月胸口起伏,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家事?哈,皇上的借口真是好,他分明就是不敢管寧止!
思及此,她無力地坐在椅上,實在想不明白,殿下為何要帶雲七夜去,他不是很討厭她嗎?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西房。
劫後餘生,桂圓受了不小的驚嚇,今早她剛進屋,迎面就碰上了面若惡鬼的伽葉,旋即被他打暈捆綁,扔到了內室。等她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除了手腕被擦破了點皮,倒也算安然無恙。
「七少,那人是誰啊?」
「生意上的仇家。連累你了,你別怕,我會處理好的,保准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桂圓拍了拍胸脯,狀似無謂道,「瞧您說的,我跟了您這麼久,也是見過世面的,才不會怕呢!倒是您,您的腳真扭傷了?」
「沒有。」
「那您……」
「腳扭傷了,才能有安生日子啊。」雲七夜笑了笑,面上的表情認真。從她露餡伊始,寧止就格外關注她,讓她如坐針毯,不自在得很。
現在不一樣了,她的腳扭傷了,行動不便,寧止的戒心大可減輕一半了吧?
桂圓歪著頭,「七少,殿下真要帶您去北齊啊?」
「嗯。」
桂圓不解,奇怪了,殿下不是很不喜歡七少嗎,那幹嗎還要帶她去北齊。誒,想不通,她忍不住嘆了一聲,捧臉看著雲七夜,「七少,你當真要去北齊啊?」
「你說呢?」雲七夜不答反問。
「我覺得你是去定了。」桂圓不情願地說著,不禁又嘆了一口氣,「雖然那些大臣們反對殿下帶你去,可上書到皇上那裡不也是沒轍?殿下權傾朝野,那些人在皇上那裡碰了釘子,肯定也不敢在殿下這裡說什麼了。」
那可不一定。
雲七夜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她在等,等下午傳遍整個乾陽的輿論。只有把事情弄得再大些,寧止才不能無動於衷。於她,怎也不想再踏進北齊一步了。
不過幾個時辰,風一樣的輿論迅速刮過了乾陽的大街小巷,茶館酒樓,娼寮妓院。也不知是哪位學者能人,散出了有關於九殿下的輿論,針砭時弊,聽得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為將者,不單要有策略,還要有風度和名譽。
那人說,九殿下雖然文韜武略,但是為將方面,只佔了兩樣,策略和風度。至於那沒占的一樣,便是名譽。試問,一名大將怎能帶如此聲名狼藉,不貞不潔的女子上前線打仗呢?
簡直兒戲,軍威何存?蒼流的將士們還如何聽你的調遣指派?辛烏又要怎生嘲笑咱們蒼流?
一言以蔽之,帶不帶皇子妃已經不是殿下的家事,而是整個蒼流的國事了。身為蒼流子民,誰也不忍看九殿下犯錯,還望九殿下三思而後行啊。若是九殿下還要一意孤行,豈不是要逼得蒼流臣民下跪,以死商諫?
句句有理,分析透徹。傳入耳里,朝中的大臣們又按捺不住了,立時聚在了一起,重振旗鼓,躍躍欲試!
下跪,以死商諫?誒,這主意不錯啊!
申時才過,寧止的別院外就密密麻麻候了一群當朝大員,各個身著朝服,面容嚴肅。
陳管家看門前的陣勢,各個都是朝中能人啊,他不明所以,「各位大人,這……這是所為何事啊?」
不回答,十幾名朝廷大員徑自整理衣冠,下一瞬,撲通聲聲,齊齊跪在了寧止的別院外!
「誒喲!」陳管家嚇了一跳,這是要幹啥啊?他慌得拉扶眾大臣,「錢大人,公孫大人,趙大人……啊喲,你們快起來啊!有話好說,這是何苦呢?生生折煞我家殿下啊!」
趙侍郎面色嚴肅,跪得挺直,鏗鏘有力道,「你不用扶,我們是不會起來的!我等今日下跪,跪的是蒼流的江山社稷,跪的是蒼流的歷代先賢!若是你真為了九殿下好,那就進去通報,皇子妃一事,望他三思而後行。至於我們,我們會一直跪在此地,跪到他改變主意為止!」
陳管家扶人的動作一滯,看著黑壓壓的眾人,不由嘆了一口氣。這又是何苦呢?殿下那性子,向來說一不二,更不會受人威脅。
這群大臣,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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