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奧林匹斯山上的神祗們又開始看好戲了。
神祗的生命是漫長的，是驚心動魄的, 但同時, 他們又是寂寞且無所事事的。他們對人類沒有義務, 既說不上關心也不能說是仇恨，只是照著自己的喜好去時不時對為人間送去幸福或是災禍。
他們雖然想要尋找一些東西來填補自己的寂寞和無聊, 但因為不管是人間還是天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就那麼輪轉著。
眾神們雖然會用愛情和性.愛來為自己無聊的生活添上一些色彩，但在追愛和宴會以外的時間, 他們又是難以避免地回到乏味無聊的生活中去。
因為他們有足夠的時間, 有足夠的無聊，所以每當有什麼新聞爆出來時，即便只是很小的新聞，但也能引起無數神祗的參與和熱議。
這一次阿波羅追愛的消息也不例外。而且是全神性的爆炸。
阿波羅本身的地位並不低，自帶著熱度。伊諾克的寶石是男神女神們熱捧的好東西，對他的關注本來就不小，但因為他常年不出自己的山頭, 百分之一千的死宅，神祗們對他是又愛又恨。愛的是他的關注度，恨的是他怎麼也不出現的大新聞。
好不容易等到伊諾克出了個系列大新聞——阿波羅求愛行動, 但因為伊諾克太宅, 好多內幕好多內情別說是大夥了，個別伊諾克的好友都不清楚, 這可把神給急死了！
可能是因為伊諾克把八卦絕緣得太狠了, 反彈的力量已經積蓄許久。這次神祗們一聽阿波羅在追求一個美麗女子, 眾神們立刻就腦內高.潮迭起，腦補了無數多角關係戀。
尤其他們聽說了還有厄洛斯在裡面摻和一腳之後，大夥的八卦熱情就更高漲了。
是阿波羅厭棄了伊諾克，還是放棄了伊諾克這塊難啃骨頭了呢？是伊諾克被追到手再被拋棄還是伊諾克欲擒故縱將故縱變成真縱了呢？是……
阿波羅駕著太陽戰車一路追著達芙妮滿世界地跑太引人注目了，神祗們就算是沒有厄洛斯的刻意宣傳也大概緊急從朋友那裡打聽來了「內幕」。
厄洛斯驕傲地為神祗們用阿波羅展示了他的力量，不僅宣揚了自己的厲害之處，還將阿波羅惹怒他的過程給大肆渲染了一番，為的就是告訴所有神祗——他，厄洛斯，不是好惹的！你們這些神祗給我小心一點！敢再對我出言不遜，阿波羅就是你們的下場。
眾神們沒有出聲說什麼，但是暗中的眼神交流里卻不似厄洛斯想象得那樣。
經此一次，他們也算是知道了厄洛斯的厲害，不敢當著他的面說什麼不和諧的話，但是心裡怎麼想的，和友人交流是怎麼樣的，厄洛斯就管不到了。
一個個在心裡感慨這厄洛斯這小鬼的心機，喜歡伊諾克就喜歡嘛，大家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神祗，有什麼事是不能好好打一架解決的呢？和阿波羅公平競爭伊諾克不行嗎？
也有神祗覺得厄洛斯用金箭讓阿波羅愛上達芙妮並不是厄洛斯自己的想法，覺得他是聽命於他的母親，阿芙洛狄忒，那個早年追求過伊諾克但最後卻無奈放棄的美麗女神。
眾神的腦迴路個個不一樣，一邊熱熱鬧鬧地討論著阿波羅追求達芙妮的大八卦，一邊幸災樂禍地等著看伊諾克的笑話。
伊諾克看著脾氣軟，但實則倔強得很。仗著一張漂亮臉蛋，讓不少神祗對他告白，但又無情地拒絕了他們。這樣不留情面的拒絕讓高高在上的神祗們大多都不舒服。
他們雖然不至於因此就將伊諾克恨得千刀萬剮，但確確實實因為這個對他心有怨氣。
阿波羅和伊諾克快成了的事情，他們也是知道的。他們一邊氣著伊諾克怎麼不把阿波羅也給拒絕了，一邊又回憶起當初自己的求歡被拒絕時的場景，越想越氣！
當他們聽到阿波羅追起了達芙妮了的時候，好多神都幸災樂禍地當場笑出了聲。沒想到吧，你伊諾克也會有這麼一天！
不管神祗們是出於什麼原因，但是他們看熱鬧的閒情逸緻是一樣的，從四面八方趕來的神祗們一起熱熱鬧鬧地追在阿波羅的身後，圍觀阿波羅駕駛著太陽馬車追著一位美麗女子滿世界跑的滑稽的場景。
伊諾克雖然宅，但他畢竟不是真的絕緣體，不是一點也不和外界交流，所以阿波羅轟轟烈烈的追愛行動，很快就被伊諾克知道了。
「伊諾克，你沒事吧？」特意來告訴他的赫爾墨斯面帶憂色地看著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的伊諾克，雖然特意過來也是帶著八卦的心思準備看伊諾克的後續動作，但真看到伊諾克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
真可憐啊，這麼多年第一次動心，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伊諾克的腦子有一瞬間是空白的，腦子裡好像被各種思緒塞滿了，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既亂又不亂。
沒有記憶在他的腦海里輪迴翻轉，也沒有心痛難過漫上來將他淹沒，他只是靜靜地站著，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沒幹。
難受嗎？傷心嗎？
伊諾克不太覺得自己會有這樣的情緒，因為在阿波羅對他說喜歡的第一時間，他就知道，他和阿波羅是不可能的。
阿波羅是宙斯的孩子，位高權重臉好身好的主神，他不可能會「從一而終」地將目光只放在他的身上。
「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伊諾克扯著嘴角僵硬地笑了起來，看向赫爾墨斯的眼睛也是木愣愣的，「謝謝你還特意跑一趟，謝謝了。」
伊諾克覺得自己現在就和機器人沒什麼太的區別，身體僵硬腦子停滯。
「咔——」
伊諾克低頭看向下看，一個金髮的小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桌子上滾下來，正好被神遊的伊諾克給踩成了一團凹凸不平的泥團。
伊諾克有些獃滯地看了一下四周，不知道自己怎麼一路走到這裡來了。烏拉擔憂地看著他，海星發了嗲，亦步亦趨地黏在烏拉身上。
烏拉對這樣的海星避之不及，比心機海星更讓他害怕，但是因為伊諾克的糟糕狀態，烏拉也不躲海星了，一個勁兒地跟在伊諾克的身邊，搖著尾巴抬著腦袋睜著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伊諾克。
伊諾克有些回過神來了，一片空白的腦袋漸漸有了一些東西。
「謝謝你，烏拉。」伊諾克伸手抱住烏拉，在他柔軟的大腦袋上摸了摸，烏拉伸著舌頭在伊諾克的鼻子上舔了一下，嗚嗚嗚地發出聲音似乎是在安慰他。
伊諾克知道自己是有一點問題的。他的一對父母沒文化也沒有意識，吵架打架從來不會避開伊諾克的面，伊諾克從最初的害怕恐懼，漸漸地到最後就麻木了，即便是看到雙方打架打出血來了，他都很少有反應。
他很少有父母吵架打架的反應，包括成年時在警察局處理他爸媽留下的爛攤子一樣，都是身體的本能在作祟，他的腦子因為應激的保護，拒絕接受內界外界的一切信息。
「烏拉，還是你好。」伊諾克摸著烏拉毛腦袋，低聲說著在他的腦門上親了一口。
「喵~」一直纏著烏拉的海星這會兒終於有點別的反應了，雖然對烏拉的愛是佔據著他全部的思維，可和烏拉爭寵已經是一種本能了。毛茸茸的大尾巴伸到伊諾克的手背上，暖呼呼的身體也像水似的擠進了伊諾克的懷抱里。
「好好好，你也好。」伊諾克被海星一鬧，低沉的情緒也消散了許多，用從烏拉那沾了一嘴毛的嘴又親了海星，沾了更多的毛。
阿波羅沒錯。
伊諾克抱起烏拉和海星往大床上走，他不過是去追求真愛去了，自己不過也就是個渣男，又有哪裡來的臉去要求他怎麼樣怎麼樣呢？
他們連戀人關係都不是，說難聽一些，就是一夜.情的對象，說阿波羅太容易變心，那他也不是一樣的渣嗎？
渣男都是要遭天譴的。
伊諾克想著，閉上了眼睛蓋上了被子，抱著兩隻心愛的毛絨絨準備睡覺。
這樣挺好，阿波羅有了真愛，他的日子就能恢復到以往的平靜，這樣不正是他一直希望的嗎？
但還是好不爽！
伊諾克猛地坐了起來，渾身散發著黑里夾雜著紅的不祥之氣。
阿波羅渣、伊諾克渣，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關你厄洛斯屁事啊！用你給他射什麼狗屁金箭嗎？用你來多管閑事嗎？用你——
伊諾克摸摸被海星騷擾得不勝其煩的烏拉，又摸摸不斷想要越過伊諾克這個障礙朝烏拉靠近的海星，低聲說：「乖乖在床上等爸爸，爸爸現在給你們報仇去。」
伊諾克飛快地從空間背包中拿出套裝，二十一件繁瑣華麗的裝備一穿上，伊諾克立刻感覺到了一股壓力，那是世界法則給他施加的壓力。
這套裝備不是最好的，但是這套裝備卻已經是這套世界法則能承受的最大程度。
「別給老子逼逼叨，再逼逼叨老子把你也手撕了！」伊諾克怒氣沖沖，「老子腦袋上都長非洲大草原了，現在心情很不好！」
伊諾克身上的壓力頓時一輕，法則慫噠噠地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不好就不好嘛，拿什麼裝備嚇人呀QAQ
伊諾克咧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翻出好友列表，將厄洛斯設置成死敵，然後撕開空間。
厄洛斯正洋洋得意地重複著第一百零八遍自己的厲害手段，正說到「我就那麼一看——」馬上要說是如何英勇的將金箭射中阿波羅的時候，就見那些仙女們驚恐地看著他的後方。
厄洛斯正想問發生了什麼，自己的翅膀就突然被抓住了。
伊諾克掛著笑，黑魆魆的眼睛卻像一塊濃得化不開的深淵。
「看了之後呢？」伊諾克雖然是在笑，但卻沒有一絲溫暖，反倒像是降至冰點的極寒。
「我、我、我……」厄洛斯被伊諾克嚇住了，可憐巴巴地看著伊諾克，小聲地說，「伊諾克，我翅膀好疼呀……」
「疼呀？」伊諾克一邊笑著，一邊加大了手裡的力度，頓時厄洛斯便疼得叫出了聲。
「啊！好疼呀！媽媽！媽媽——」厄洛斯雖然是個小孩的模樣，但他卻是貨真價實的神祗，更是繼承了第一代愛神力量的部分法則具化，就連戰神阿瑞斯也不能對他造成多少傷害，所以厄洛斯這個搗蛋鬼在神祗之間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連赫拉都敢去招惹一番。
伊諾克知道厄洛斯的特殊，所以特意穿上了套裝，全套的屬性加成和套裝的增幅，讓伊諾克親眼看著自己的力量突破了法則的底線，閃現著耀眼的紅色。
厄洛斯作天作地作慣了，他不覺得給阿波羅添麻煩有什麼，但他沒想到，自己就只是教訓了阿波羅一番，能招來一頓打。伊諾克不是說他不喜歡阿波羅嘛？這裡又不是伊諾克山，為什麼他能有傷害到他的力量？
阿芙洛狄忒有很多很多能組成一場比賽不僅是比賽雙方，連裁判和觀眾都能完美湊足數量的兒子女兒們，但她最疼的，依然是厄洛斯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寶寶。
聽到厄洛斯哭，阿芙洛狄忒的心都要碎了。駕著天鵝車飛快地趕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兇狠地瞪著伊諾克。
「給我放手！」美麗的女神發怒也是絲毫不減其魅力的，在場許多男神們不忍看到阿芙洛狄忒生氣，便站了出來好言相勸。
「伊諾克，算了吧，厄洛斯也就是一個孩子，你跟孩子計較什麼呢？」
「厄洛斯雖然調皮了一些，但這件事情阿波羅也有錯，他不該嘲笑厄洛斯的。」
「伊諾克……」
「……」
神祗們眼裡閃著八卦的光芒，嘴上卻說著無關痛癢地話。
「是啊，也就一個孩子。」伊諾克似乎被說動了，輕輕鬆了手裡的力道，就在厄洛斯剛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一聲響亮地「啪」超過了所有的談話聲。
「既然還是孩子，那就該用對待孩子的懲罰來對待他才是。」伊諾克的巴掌啪啪啪地落在厄洛斯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節奏越來緊湊，速度越來越快。
厄洛斯愣了一下，然後比疼痛讓他更加難受的羞恥席捲了他的腦海。
「哇——」
小孩響亮的哭成和一下比一下更大的巴掌聲組成了交響，將神祗們都給聽暈了。
「你、你、你快把厄洛斯給我放開！」阿芙洛狄忒簡直要發瘋，連女神的姿態也不要了，衝上來就要打伊諾克。
「啪——」阿芙洛狄忒沖了上來，伊諾克卻不當一回事兒，一腳伸出去，將人踹了下去。
「啊————」雄渾的男聲由近而遠，然後只聽得一聲巨大的撞擊聲，男聲便再無響動了。
「啊，不好意思，踹錯人了，不過誰想嘗試一下和阿瑞斯一樣的體驗，儘管過來，沒事的。」伊諾克淡淡的說道，手裡的動作不停。
在阿芙洛狄忒衝上來的時候，阿瑞斯也趕到了，他雖然和阿芙洛狄忒沒什麼關係，但是個神都知道他是阿芙洛狄忒最長久的情人，厄洛斯也是他的種。
老婆孩子被欺負了，他能不趕過來嗎？他老遠地就看到阿芙洛狄忒要衝上去打伊諾克，擔心阿芙洛狄忒不敵伊諾克，加快速度沖了過來，正好當了阿芙洛狄忒的替死鬼，被伊諾克一腳踹下雲端。
「你、你、你你會後悔的！」阿芙洛狄忒見阿瑞斯被踹了下去，怒氣更甚，但是除了叫囂一下，她是不敢再做什麼了。她也不比阿瑞斯，阿芙洛狄忒的戰鬥力很小，要是被那麼來上一腳，不殘也得瘸，但時候她就得和她那醜陋的丈夫一樣變成跛子了。
哈，瘸子夫婦，這可真是不能更配了！
在場還有其他想要給阿芙洛狄忒出頭的男神，但是見識到了阿瑞斯的下場，個個都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都給我滾，不準再跟著阿波羅！」伊諾克的怒氣並沒有因為打厄洛斯而降下去多少，反而變得更生氣了。
在抓住厄洛斯的翅膀之前，伊諾克在這裡已經聽了一會兒，聽著他們嘲笑、奚落、諷刺那個金髮藍眼的男神。
「真是諷刺啊，當初那麼用那種看誰都是垃圾的眼神看我們，現在也有被當垃圾不屑一顧的時候。」
「誰說不是呢？做神啊，嘴巴還是得留點話才好，不然之前有多囂張，之後就要有多難堪！」
「說起來這阿波羅也怪可憐的，總共也就看上兩個，但不管哪一個，都對他不屑一顧，什麼最美男神，不過就是一個笑話罷了！」
「小心點啊，別現在說暢快了，之後要被阿波羅整治了。」
「這有什麼，連宙斯都在看他兒子的笑話，有本事他找宙斯去啊。」
「……」
剛才聽到的私語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腦海里重播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你願意讓我當你的習慣嗎？」
「我愛你，無需質疑，更不要拒絕。」
「我以光明之□□義起誓，會給你一切你說要的！」
「我愛你，一如鮮花到了時節就會綻放；我愛你，像永不變的世界法則堅定永久；我愛你，願為你的意志呈上一切你的的所思所想……」
「……」
「你好，我是阿波羅。」
「你笑起來的模樣真好看，就像夜晚最閃亮的星星。」
「伊諾克，我覺得自己好像愛上你了，你呢？」
「……」
雲端之上，除了還在嚎啕大哭的厄洛斯，和陪著他一起哭的阿芙洛狄忒，已經沒有別的神祗了。
伊諾克看了一眼鼻涕眼淚把臉糊得言不清，屁股紅腫似小山的厄洛斯，沒有再打下去的興緻，隨意地將厄洛斯往空中一扔，也不管阿芙洛狄忒能不能接得住，便轉身離開。
「叮——」
清脆的第一個音符被撥動，這就像是一個開始的符號，一串憂傷的琴聲回蕩在這個世界。
嬌艷的花朵開始低垂下葉子和花瓣，堅韌的草彎了腰，奔騰的江河也無力向前，山巒開始顫抖，一切的生命都開始哭嚎。
伊諾克也止住了離開的腳步，阿波羅的琴聲還在繼續，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拉入和他一樣的悲傷中去。
「愛我吧……」阿波羅低低的聲音視乎還在他的耳邊。
「大豬蹄子！」伊諾克握緊了拳頭，五指緊攥牙根緊咬。
一道黑色的裂縫在伊諾克的面前裂開，似乎在催促著快點進去。
「算了。」伊諾克低聲道，「我對不起你一次，你對不起我一次，咱們扯平了。」
「反正這一次不是你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