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季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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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洗手間洗把臉, 清醒了很多。
趿拉著拖鞋進了廚房。
單手打開冰箱門。
宋母每隔一段時間都來補貨, 所以冰箱里每一個隔層都塞滿了食材。
眼將食材都掃了一遍，宋昉只覺得頭疼。沒辦法, 還是得請求外援。
一隻手將手機拿出來，撥通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
「媽，你的招牌雞湯到底怎麼熬的啊？」
宋母在那頭一愣，急急問：「你什麼時候感冒的？！」
「不是我, 是我朋友, 他感冒了熬給他喝的。」
宋母這才舒了口氣。
宋母自製雞湯，出了名的好喝, 還能緩解感冒。
但做工複雜，所需配料很多, 要耗時很久。
所以即便有宋母在電話另一頭指揮, 宋昉仍是慌亂不已, 從廚房這頭跑到那頭。
忙出了一頭的汗, 雞湯煲算是完成了一半。
沙煲架上爐子，大火燉夠十分鐘, 拿起煲蓋, 雞湯表面有浮沫飄起。撈去, 再蓋上煲蓋, 大火轉文火, 細細熬煮, 只需再等一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出鍋了。
宋昉這才得空去擦額角的汗。
宋母指揮任務完美結束。忍不住來八卦她兩句, 試探著：「囡囡，你這個雞湯，熬給哪個朋友啊？」
「你不認識的。」
「噯！你說出來我不就認識了。」她堅持不懈，「那位朋友是男的吧？」
她嗯了聲。
宋母分貝一下子提高：「他是做什麼的？家裡爸爸媽媽又是做什麼的？戶口是本地的還是外地的？工作穩定不穩定？這些你都清楚不清楚，快和媽媽說說！」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調查戶口。
那些話聽在宋昉心裡像是起了很多小疙瘩。
不怎麼舒服。
沒有認真回答，敷衍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兩集日劇看完，雞湯正好熬好。
廚房裡香氣四溢，拿起煲蓋，黃色的湯汁正在咕嚕冒泡，熱氣熏的她臉發燙。
關了火，她拿來湯勺試味。
湯汁油而不膩，清而不淡，深的宋母真傳。
雙手在圍裙上隨意擦了擦，翻出微信里宛宛給她發的江既明的聯繫方式——微信名片和電話。
指腹懸空在那串藍色數字半響，按了下去。
嘟聲響到第八聲的時候，電話才接通。
那一頭很安靜。
他沒說話。
宋昉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聲音很輕：「江既明？是我。」
「恩。」
他聲音懶懶的，似乎是才醒。
「我吵醒你了嗎？」
「是的。」
「……」
一點也沒客氣。
短暫的窸窣聲過後，他問：「找我什麼事？」
「我給你燉了碗湯，你——」
「1603。」他直接打斷她。
「啊？」
「我家門牌號。」
扣著塑料盒的手，輕輕一按，咔擦一聲。
「好。」
直來直去。
她很喜歡。
宋昉和江既明家只隔著一個樓層，走幾步搭個電梯，不過三分鐘的時間，她就站在他家門口。
門鈴剛按下一聲，門就從里推開。
探出的頭是11。
他看見宋昉，笑眯眯的：「索拉卡啊，快進來快進來。」
11推著宋昉進去，邊朝裡面大聲道：「索拉卡來了。」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德瑪西亞從客廳朝她跑來。黃絨絨的一團，蹭著她的小腿肚，痒痒的。
11讓宋昉坐在沙發上。
她環顧一圈沒看見江既明，便問：「江既明呢？」
11朝主卧方向努努嘴：「江小姑娘為迎接貴客，在屋裡洗澡呢。」
宋昉朝主卧方向看去。
11壓低了聲音給她爆料：「聽說你來，覺都不睡了非要爬起來洗——。」
他話到一半，身後飛來一條白色濕毛巾，正落到他頭上。
宋昉抬頭，11身後的人，穿著寬大深色圓領衛衣，下身是灰色長褲，鬆鬆垮垮的一身。發梢上還有水珠，有薄荷的清香。
江既明：「江你媽的小姑娘。」
11：「……」
媽的，他要不要每次耳朵都這麼靈？！
三人到了餐廳坐下。
宋昉拿出塑料飯盒，每人一份。
飯盒打開，濃香四溢，11口水直流。
兩人一下午沒進食，早就餓了。
11吃的如惡狼撲食，直往嘴裡塞。這麼一襯托下，江既明更顯得吃的慢條斯理。
香味引來了德瑪西亞。
它坐在餐桌的木腿旁，仰著狗腦袋，舌頭都伸出一半來。
這時吃到一半的11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完了，下午你讓我給它喂飯，我玩開心消消樂玩的入神給忘記了。」
他說呢，這狗怎麼一下午看他跟看仇人似的，好幾次想在他鞋裡大便，得虧被他抓著。
江既明冷冷瞥他一眼，起身準備去給德瑪西亞拿狗糧。
宋昉先他一步站起，「我去給它弄，你們吃。狗糧在哪兒？」
江既明：「冰箱第二格，一個小鐵盆里。」
德瑪西亞亦步亦趨在宋昉身後，進了廚房。等到宋昉從冰箱里拿出它的糧食時，它興奮的學狼叫。
「嗷嗚——」
江既明和11坐的位置正對著廚房。
11看著冰箱前的苗條身影和那隻傻狗，推推江既明的手肘，「沒想到索拉卡還是賢妻良母類型的啊～」
那個啊字拉的意味深長。
江既明斜他一眼，「和你有關？」
「沒關沒關。」11笑的諂媚，「和您有關，和您有關，行吧？」
江既明嗤了聲，沒說話，低頭繼續舀湯喝。
11暗暗腹誹。
媽的，死悶騷。
德瑪西亞在家裡這頓明顯比上次在基地那頓豐富。
鐵盆里葷素搭配齊全，光菜的顏色就有九種。宋昉看後有些驚訝，沒想到他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面。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這次都不找狗盆了，直接問：「你的盆呢？」
德瑪西亞一聽，尾巴豎起，貓著步往客廳走去。
宋昉跟在它的後面。
在它的狗窩旁找到了狗盆。
她將鐵盆內的食物一把扣進狗盆內。
剛放在狗窩邊，德瑪西亞就衝上來，臉都埋進盆里了，吃相可以和11比擬。
真的是餓著了。
德瑪西亞吃的賣力，宋昉無所事事，將客廳掃量了一圈。
他家面積很大，裝修主色調偏黑灰白，是現下正流行的極簡風。好看是好看，可總帶給人一股清冷感。
這種感覺很像他。
高嶺之花。
坐在一百米冰箱上的高傲者。
在這一堆冷色調中，德瑪西亞的明黃狗屋，顯得格格不入。又感覺為這冷清的客廳增添了幾分人氣。
這算是，高傲者的另一面？
有腳步聲漸近。
在她身邊停下。
他也蹲下身，和她一起看德瑪西亞吃飯。
德瑪西亞榮升為吃播主播（？）
「江既明。」
「恩？」
「你過幾天去比賽，它怎麼辦？」她指著德瑪西亞，「還是你那個朋友來照顧？」
江既明盯著那狗屁股幾秒，開口：「他有事，來不了。」
「那放基地？」
「沒人願意照顧他。」
「為什麼？」
「因為它在每一個得罪過它的人的床上都大便過。」
「……」
這真的是乖順的金毛犬？？？？？
兩人說話的時候，11剛好從旁邊經過。在聽到基地兩字時，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江既明，說：「食堂的李阿姨不是挺喜——」
江既明涼涼一個眼神過去。
11立馬頓住，他將未說完的話全部咽回肚內。
手指著德瑪西亞，憤憤對宋昉說：「食堂的李阿姨賊幾把討厭這隻狗！基地里沒有一個人喜歡它！我們都好討厭它！」
宋昉：「……」
德瑪西亞吃完后，來到宋昉面前。
腦袋直往她懷裡蹭，似乎是在為她給它晚餐說謝謝。
宋昉很疑惑。
她見到德瑪西亞的所有時刻它都是乖巧無比，半點也沒在它身上見過他們所說的，愛記仇小肚雞腸的影子。
可又一想，他們也沒必要在一條狗身上栽贓吧。
宋昉揉揉他的頭，做了個決定：「如果你放心我的話，你比賽的那天就交給我帶吧。」
江既明：「它很吵的。」
「沒事。」
「每天要帶它溜圈，很麻煩。」
「沒關係。」
他似是猶豫了會兒，「那，行吧。」
吃瓜群眾11在旁默默觀察。
在看到江既明那表情時，不禁又暗暗佩服他一把。
這個人，怎麼就這麼會裝？？？？也難怪每次玩狼人殺，只要是他悍跳自己總被騙。
這時候又要罵一句髒話了。
媽的。
宋昉呆了會兒便要離開了。
11Say了個拜，識相走遠，江既明送她到玄關。
宋昉走了幾步，才想起一個重要的事。
她從包里拿出一個塑料袋，上面印著第X醫院的標誌。
袋裡有幾盒葯，宋昉一一給江既明說明，這個葯一天吃三次，這個葯是飯後吃的，這個葯要隔12個小時吃。
冗雜的一堆，她說了很久。
他也不插話，就靜靜聽她說。
等她終於說完，抬頭看他：「你記住了沒？」
玄關的燈是柔和的白色。
不亮眼，亮度剛剛好。
她看見他的長睫眨了兩下，很緩慢的。
眼底里的點點笑意，
她也看見了。
很細小。
半響，
他說：「我記住了。」
宋昉：「恩。」
阿奇也覺得訓練夠了，便說可以休息會兒了。
癱軟在沙發上的胖子一聽這話，小眼立刻睜開。連忙翻出自己口袋內的手機，解鎖，喜滋滋的刷了起來。
一旁的猴子面帶鄙夷，「剛不是說眼睛都睜不開了？現在玩手機就能睜開了？」
胖子坐起身子，靠著枕墊，搖頭晃腦的，「你懂什麼。」
說完，兩隻小胖手在手機屏幕上划拉了兩下，手機忽地傳出軟軟的女聲——
「你們說的眼影盤我買了啊，不好用，飛粉特別厲害，還不顯色。就一個優點，顏值高。」
「十一月愛用品的視頻剪輯好了，後天應該就能發上來。」
「TF的新口紅？你說作為他家忠實迷妹的我入沒入？當然全all啦。」
「……」
猴子聽見聲音頭湊過去。
手機屏幕里女人，兩縷黑髮垂在肩兩側。皮膚白嫩，巴掌大的臉，鼻樑挺翹，眼睛很大。說話的時候，眼裡都有笑。
他「咦」了聲，問：「這不是索拉卡嗎？直播呢？」
胖子小短食指左右擺了兩下，「對。不過，請你以後不要再叫她索拉卡。」
猴子：「那怎麼叫。」
胖子：「叫她『陳旭未來的女朋友』。」
猴子默了幾秒，說：「你ID以後別叫Spread了，我給你換一個。」
胖子：「叫什麼？」
猴子：「叫『活在夢裡的肥-逼』。」
胖子：「……你滾吧。」
江既明本來在一旁假寐，被他們這一吵一鬧的也沒了睡覺的心思。
睜開眼，也翻出手機看。
手機里除了自帶的系統軟體，也沒多下幾個APP，三頁就翻完。
翻到最後一頁，食指在『微博』上滯住按下。
幾秒的廣告過後，進入微博界面。
他點開搜索欄，按下一個名字。
搜索成功。
頁面跳轉，彈出許多搜索內容。
搜索引擎欄下，是一排的頭像，第一個就是她。
頭像內的女人，閉著眼彎起來，抱著個布偶笑得很甜。
頭像底下一行是她的微博昵稱：小日方-SF
江既明點擊她的頭像。
頁面跳轉到她的微博。
微博內置頂著一個視頻。
視頻上方寫著一行字：《百分百能撩到男神的斬男妝容PS：假如撩不到請別打我》（片尾有福利：轉發抽六位贈送C家禮盒。）
視頻無聲自動播放。
江既明看見他拿著幾個盒子和幾個一支支的東西在鏡頭擺了幾下，塗在手上開始往臉上抹，嘴裡還嘰里呱啦說著什麼。
他看的還挺認真。
因為實在好奇，能把男人給斬了的妝容到底是什麼樣的。
視頻還沒看完，小C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明哥——」
江既明先手一步將手機鎖住，淡然自若的看他，「嗯？」
小C指指門外，面色不滿：「她又來了。」
他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有個女人正拖著行李箱站在前台處，笑盈盈的看著他。
江既明看到她露出的細白小腿肚。
不由得想起另外一雙。
她的好像更長。
兩人站在RG的大門口。
很冷。
江既明腳尖踢著地，語氣不耐：「什麼事，快說。」
余林好似絲毫沒察覺到他的不悅，仍是笑的燦爛，「我路過免稅店的時候看中了一款領帶，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下了。」
她從包里拿出個系著絲帶的小禮盒，包裝很用心。
其實那裡是路過，明明是專門去免稅店給他挑禮物的。連一樓的化妝品櫃檯都不看，直奔男裝店內。
她將禮盒遞到他面前，笑，「剛下飛機就趕到你這裡來，希望你會喜歡這個禮物。」
江既明瞥了一眼禮盒，抬起眼皮看她：「沒事了？」
「……沒事了。」
江既明哦了聲，雙手插著褲口袋，轉身往裡走。
全然無視那禮盒與她。
余林覺得那隻拿著禮盒的手，整個像是要被燒起來。
她從來沒有這麼難堪過。
她盡量控制自己的聲線：「既明，你還沒有，還沒有收下。」
男人的步伐一頓，偏過半個頭，「余林，以後別叫我既明，我很不喜歡。還有，你的禮物我也不喜歡，你這個人，我更加不喜歡。」
余林霎時僵住全身。
男人聲音冷冷，如這十二月的溫度，說出來的話令她發顫。
「我知道你打著什麼心思，別做無用功，我和他家沒關係。想爬上他們那個階層，靠我，你爬不到。」
「等會兒我讓前台把你拉進黑名單，以後別來找我了。」
說完，他徑直入內，沒再回頭。
余林站在RG基地大門前。
冷風呼呼而過，她收回手，低頭一看，手已經被凍的通紅。
她好像從沒有遇見過這麼冷的冬天。
冷到令人顫粟，令人想痛罵。
江既明回到基地內。
胖子仍捧著個手機看直播，看見他來，扭頭說：「明哥，你是不是又把人小姐姐給弄哭了？唉倒霉催的，怎麼喜歡上你介么一個無情無義冷血的銀呢。」
江既明冷冷瞥過去，胖子立刻閉嘴。
他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扭回頭，繼續看自己女神直播。
屏幕里的人雙手握著一捧A家新出的唇釉。
兩手的胳膊上，全是五顏六色的唇釉試色。
她擦掉嘴上的唇釉，開始介紹另一根。
「這一根是502，我真的超級喜歡。人魚姬色，粉嫩嫩的還帶著細閃，不是很容易掉色，很好看。」
說完，她打開唇釉，塗著在嘴上。拿起攝像頭換了好幾個角度。
「我真的覺得這個顏色很有讓人戀愛的衝動啊，真的炒雞甜。」
胖子聽完這句話，嘟著兩片厚嘴唇對身旁的猴子說：「你說我去買這支口紅塗上嘴，她會不會想和我談戀愛。」
猴子一想到自己的胖輔助邊嘟著粉閃閃的嘴唇，邊在電腦前插眼補兵的樣子，他就想嘔。
大嘔特嘔。
猴子沉著聲：「她會不會答應我不知道，可是我會——」
胖子：「你會怎樣？」
猴子：「我會先把打你一頓再把你扔出RG，然後換個輔助。」
胖子：「……你這個無情的鑽石皇帝。」
猴子：「……」
江既明嫌這兩人太吵，從客廳走出，進到廚房。
拉開冰箱門，從里拿出一罐冰啤酒。
單手打開，輕抿一口，低頭繼續看剛才還未看完的視頻。
很失望的是，整個斬男妝視頻看完，他也沒看見她拿出一把刀子來。
手指繼續往下滑。
她的微博里不外乎就是視頻、自拍、還有個叫什麼種草文的長文。
滑動的食指在某處突然停住。
屏幕里是一條她最近點贊的微博——
「九張圖裡你最喜歡哪雙手？」
配圖是九張手圖。
每一雙都很好看。
舌頭頂了下腮幫。
小姑娘，這麼手控啊。
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輕笑了聲。
「明哥。」Koki站在廚房門邊叫他。
江既明鎖上手機，抬眸看他：「怎麼？」
Koki揮揮手中的芝士餅乾，「你桌上的那塊餅乾我能吃嗎？」
他剛才餓到要命，四處掃蕩食物，正巧看見江既明電腦桌上放了好多天的餅乾。如沙漠里見到綠洲一般，眼睛都發直了。
江既明走過去。
也沒說話，伸出手直接奪過。
接著丟下兩個字：「不能。」
悠悠走了。
Koki委委屈屈站在原地，拿出手機點外賣。
哼。
外賣比餅乾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