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霧海中的骷髏船(1)
兩個時辰后,風漸漸的小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遭受風暴襲擊后的歐陽商船像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似的沒精打采地緩緩向東行駛。而甲板上到處都是遭到破壞的零碎雜物和被風刮落的破敗窗門,一片狼藉。
歐陽海和伍爺在一邊指揮船員整理船上的雜物,其他的客人也在一邊默默地協助他們進行災后的搶修工作。
幾個女人集中在船尾甲板上,她們邊整理身上被海水打濕了的衣服,邊眼窩酸酸地埋怨這場從天而降的大風把她們早上精心打扮的衣服和臉上的濃妝全都糟蹋了。
一個臉形長得跟麵粉團似的胖女人說,「今天是七月十五,聽老人們說這天晚上半夜裡鬼門關要開了,那些徘徊在陰間地府的鬼魂都會到凡間來。」
旁邊一中年婦女聽后神情不安道,「太可怕了,這船還在海上走,不知道接下去還會發生什麼事?」
一個朱唇玉齒、年輕貌美的女人聽后在旁接茬道,「是呀,剛剛經歷了一場大風暴,咱們這條命總算是撿回來了,晚上可千萬別再出什麼事。」
年輕女人是珠寶行老闆丁宏偉的三姨太劉小婧。此人長得膚如白雪,眼若桃花,為人卻陰險狡詐,因此,村民們背地裡給她起了個外號叫「狐狸精」。
「呸呸呸,你個烏鴉嘴,別盡說不吉利的話,嘴巴不乾不淨的,再亂說話,小心晚上倒大霉。」說話的女人是楊金順的髮妻陳碰花,東嶺村嫁過來的女兒,性格潑辣,人長得粗枝大葉,嘴巴有點歪。
「哼!」劉小婧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滿臉不屑道,「這鬧鬼不鬧鬼的又不是我說的算,怎麼突然怪起我嘴巴不幹凈了。再說這茫茫大海,無邊無際,又深不見底,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呀?」
「對呀,我以前也聽一些打漁的人說過,這裡經常出事故!」
「剛剛刮過一場大風暴,還會有什麼事發生呀?」
一聽這話,婦女們心裡一陣戰慄。
「行了,行了!」陳碰花不耐煩道,「咱們吉人天相,『天公伯』會保佑咱們平安到家的,你們別都再亂說話了!」
「我可沒有亂說話!」中年婦女瞪了陳碰花一眼,「剛才不是說今天是鬼節嗎,」說罷回頭看了一眼在和在船頭甲板上指揮船員清理雜物的歐陽海,低聲道:「難道你們忘記了,那年鬼節咱們村裡發生的事?」
「都給我閉嘴!」正說著,劉媽乍然出現在她們面前。「妖言惑眾,老爺平時對你們那麼好,有什麼好吃好穿的都不忘記留一份給你們。現在船剛躲過一劫,老爺和伍爺正忙著打理船上的雜務,你們不但不去幫忙,反而躲在這裡說三道四,毀謗太太。你們還是不是人呀?」她憤聲怒斥道。
「大姐!」陳砰花堆著笑臉說,「我們剛才說那話全都是從外面聽來的,如果你不喜歡聽,那我們以後不說便是!」
「哼!」劉媽掃了幾個萎萎縮縮的長舌婦一眼,捏緊拳頭沖她們面前一揮,「今後要是再讓我聽到誰在背後說三道四,我就一拳打爛她的嘴巴。」說罷甩頭離去。
陳碰花氣得臉上青塊紫地塊的,卻又不敢吭聲。
劉小婧則在一邊冷笑。她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氣得滿臉通紅的陳碰花,再側目瞄了一眼劉媽離去的背影,陰陽怪氣道,「楊太太是什麼身份的人呀?一個身份低賤的下人竟敢當眾指責保長夫人,這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是呀,剛才她竟然敢對碰花姐那麼凶,太過份了。」胖女人趁機煽風點火道。
「哼,看她剛才罵人時一副得瑟的樣子,我真想衝過去撕爛她的嘴巴。」中年婦女在旁喋喋不休。
「也難怪,人家現在可是咱們村裡大富豪的貼心管家,唉!小山雞變成金鳳凰了,惹不起呀!」劉小婧陰陽怪氣道。
一聽這話,陳碰花氣得嘴臉歪得跟比丘似的,心裡恨得直咬牙:好呀!你個嫁不出去的男人婆,今天老娘可是顧及歐陽家的面子才不跟你鬧,但你給我記著,回去我九件牛皮一起掀!(新賬舊賬一起跟你算!)
傍晚時分,海面上突然湧起了大霧,什麼也看不見,唯聽見濃霧下海水從船兩邊「嘩嘩」流過的流水聲,偶爾還會有浪花拍擊岩石和魚在水面上跳躍的潑水聲。
「老伍,起霧了,我們得趕快找看看這附近有沒有陸地靠岸。」歐陽海對伍爺道。 這一帶海域是多暗礁地帶,自古以來有不少漁船在這裡迷航過,特別是在多霧的季節里,經常有漁船失蹤事件發生,因此,他必須減速航行,小心翼翼。
「知道了,老爺!」伍爺回道,他嚴格遵照歐陽海的吩咐,精神充沛、意志集中地做著事。
可能是因人而異,各人的體質不一,到了此時,有的船員干起活來就比較費勁,雖然他們看起來年輕力壯,但操作方面卻不比伍爺輕鬆熟練。因此,平時這主舵手都是伍爺一個人在擔當。
風暴剛剛過去不久,主船的甲板上又恢復了熱鬧的氣氛,高談闊論與喝彩之聲洋溢滿船。
伍爺的幾位黑人朋友,早已按耐不住寂寞手舞足蹈地唱拉丁語歌。那些剛才還在擔心自己會被大海吞沒的客人,這會兒也都拿起長木桌上的鐵鍋和鐵碗,跟著黑人朋友們敲打起來。有的客人甚至忘乎所以地跟著輕快的音樂節奏,搖頭晃腦地扭起屁股來。
然而,三艘商船上的舵手和船員卻絲毫沒有鬆懈,他們時刻保持警惕,打起精神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霧茫茫的海面。經驗告訴他們,這時候誰也不能打瞌睡,或是掉以輕心,因為在霧茫茫的大海上行駛,大船隨時都會遭到大風暴的襲擊。
一個時辰后,主船上的音樂仍然不絕於耳,人們踩著歡快的腳步跳起舞來,大家都沉浸在濃濃的歡慶氣氛里,唯有陳阿三一個人臉色沉重地站在船尾甲板上,時而前後左右地探頭觀望,時而用望遠鏡勘察著霧茫茫的大海。憑著多年當水手的經驗,他總覺得這次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忐忑不安。
正想著,忽然一陣陰風吹過,船長艙那扇木作的窗門被風吹得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響聲。
隨即,對面的大霧乍然出現一團黑乎乎的不明物體,那東西就宛若黑暗中的鬼魅似乎的若隱若現。
陳阿三伸手揉了揉疲憊的雙眼,定眼一看,卻什麼東西也沒有,不禁暗罵一句,「見鬼,難道是我的錯覺?」這后又拿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認真地勘察著海面上面動靜。
不一會兒工夫,那團黑色的物體又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陳阿三的視野里,「大家快跑呀,海王船來了……」陳阿三驚惶失措地指著前面的大霧大聲喊道。
頃刻間,船上的音樂嘎然而止,人們全都停下手中的動作,惴惴不安地環顧著霧茫茫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