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三回 幾番交鋒(題外話必看)
出乎沈恒與季善意料的是,府衙那位書辦次日便告辭回穂州去了,大抵是見沈恒態度強硬,堅持不肯移交案件和人犯,且原來背後竟頗有靠山,不宜硬來,隻宜智取?
當然,也有可能是那位書辦並不知道個中內情,隻是奉命來辦事,既沈恒不配合,他當然隻能先回去複命,請莫府台示下了。
沈恒與兩位師爺先都還當那位書辦會找理由留下,暗中窺探,尋找可乘之機,不想他竟說走就走,意外之餘,卻不但沒能鬆一口氣,反而心都越發提了起來,因為不知道接下來對方還會有什麽招數,軟的既不行了,自然就該來硬的了。
雖然他們嘴上是說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可哪是那麽容易的事,到底縣衙人手有限,又天高皇帝遠,處境真的很被動!
麵上還絲毫不能表露出來,還得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好讓縣衙上下人等安心。
不想一直到進了十月,都沒發生任何危機,倒讓沈恒懷疑起莫不是自己多心了?還是他抬出與趙穆的關係來,最重要的是趙穆可以隨時直達天聽,真唬住了對方,決定懸崖勒馬了?
畢竟他信早已經送出去了,就算整個博羅縣衙的人都死光了,也遮掩不了,於事無補了,又何必再執迷不悟,罪上加罪呢?
沈恒因與季善感歎,“說到底他們為的還是銀子,銀子再多,也得有命花,命都沒了,就算金山銀山擺在麵前,又有什麽用?這個道理大街上隨便抓個人都懂,他們都是聰明人,自然更懂了。希望他們能坦白從寬,主動認罪吧,那樣就算還是會累及兒孫家小,至少性命應當都是無虞的。
季善心裏卻是一點不敢樂觀,想說隻要欽差來了查明一切時,他們能俯首認罪,就是好的了,還想他們主動認罪,做什麽春秋大夢呢?指不定連現在的平靜,都隻是暴風雨之前假象的平靜罷了。
話到嘴邊,卻是忍住了,隻笑道:“希望真能如你所說,能把影響降到最低吧。
這日傍晚,季善與沈恒正吃晚飯,煥生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大爺,牢裏好些人犯都忽然又吐又拉的,有幾個還特別的嚴重,您快去瞧瞧吧!
沈恒心裏猛地一“咯噔,人已站了起來,“不是再三說過了,人犯們的飲食必須得看死了,決不能出任何岔子嗎,怎麽就會忽然發生這樣的事?讓人請大夫去了嗎?把全縣城的大夫都即刻給我請來,走!
說完連與季善交代一句都來不及,已大步往外走去,煥生也忙跟了上去。
餘下季善看著主仆兩個急匆匆的背影,心也是砰砰直跳,要是人犯都死了,沒了人證,便是欽差來了,又還審什麽審?案子縱不至不了了之,也八成牽連不到幕後主使了,那他們到頭來損失的也就是那個銀礦,是銀子罷了,官職身家卻多半是無虞的,性命就更是無虞了。
可那些受害女子的公道又該誰來給?
雖然那些礦工才是直接施害者,但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是幕後主使們,若沒有他們的私心和貪婪,深山老林就不會憑空多出幾十個大男人,自然也就不會滋生罪惡了!
一旁楊柳見季善麵白如紙,人也在微微顫抖著,忙上前小聲道:“大奶奶您先別急,大爺他們肯定有法子的,而且那麽多人,說句不好聽的,總不能都死了吧?隻要還有人能活著,那就是人證,壞人都休想逃脫!
季善卻是苦笑,“問題如此防不勝防,就算這次僥幸躲過了,下次呢,再下次呢?這次是對人犯下手,下次指不定就是直接衝相公下手了……你快讓人帶個話兒給大爺,旁的人犯還罷了,那個管事和少爺,一定得看好了,決不能再給他們任何可乘之機!
礦工們在利誘威逼之下,都隻是埋頭幹活兒而已,既不可能問管事和少爺銀礦到底是誰的,誰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家,管事和少爺也不可能告訴他們。
所以他們作為人證的價值其實是很有限的,那個管事和少爺才是至關重要的人證,在欽差蒞臨之前,絕不會出任何的岔子!
卻是不待楊柳答應,季善已又苦笑道:“看我,真是急糊塗了,相公豈能想不到這一點的?就之前他還跟我說,那個管事和少爺是單獨關押起來的,一應飲食也都是蒲捕頭親自經手……希望他倆此番沒出事兒吧!
但人犯們關在縣衙大牢裏都能出事,也足以說明問題了,肯定是縣衙有了內奸,——希望沈恒能盡快將內奸也給揪出來吧!
沈恒這一去便直到次日早上,才回了內宅來梳洗換衣裳。
季善見他滿臉的疲憊,忙關切道:“怎麽樣了,人都沒事兒了吧?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要不梳洗了小睡一會兒吧?
沈恒沉默片刻,才重重吐了一口氣,沉聲道:“死了三個,還有五個昏迷不醒,連催吐都沒辦法,估計也是凶多吉少。其他的萬幸都是輕症。
季善倒吸了一口氣,“他們都吃了什麽,傷亡這麽嚴重?不是說隻是上吐下瀉嗎?
“據大夫說來,他們昨天的晚飯裏應該是讓人加了本地一種叫什麽‘鬼吃倒’的劇毒草藥,意思就是鬼吃了都逃不了。
沈恒沉聲道:“這不是我讓底下的人隻早晚給他們管飯嗎?等昨晚的飯送到時,那幾個素日搶飯最凶的,便又最先衝了上前,結果就是他們已經快要吃完了,好些人才剛開始吃,瞧得他們忽然倒下,都嚇得把碗扔了……不然就不是隻死三個這麽輕巧了,怕是要全軍覆沒了!
季善冷聲道:“這也太狠毒了,已經害了那麽多女子,還要謀害這麽多條人命,就算那些礦工都不無辜,也該是依律將他們繩之以法,而不是幕後主使為了一己之私,草菅他們的性命!那那個管事和那個少爺呢,他們中毒了嗎?
沈恒道:“他們還好。都隻知道我將他們和礦工們都關在縣衙大牢的,卻不知道進了縣衙大牢後,他們還另有去處,飲食也都與礦工們不一樣。看來他們的內奸也不過如此,連這都探知不到,所以隻能在飲食上做手腳,看能不能僥幸成功。
季善忙道:“那他們一次沒能成功,豈不是肯定還會來第二次?得越發加強防範,還把盡快把內奸給揪出來才是!
沈恒沉聲道:“我已經讓蒲捕頭在查了,我還想把丁護衛召回來,他可比縣衙所有捕頭捕快都能幹多了,可案發地那裏也離不得他。真的是太缺人了,離京城也真的太遠了!
季善跟著歎道:“是啊,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偏最缺的也是人。
沈恒反過來寬慰她,“沒事兒的善善,如今更該著急的是他們,而不是我們,且我們已經熬過一半多的時間了,剩下的時間也肯定能有驚無險的度過,你就別擔心了,凡事有我呢!
季善輕輕擁住了他,“我最擔心的恰是你好嗎?答應我,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該妥協的也一定要妥協,不要硬扛,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燒,對不對?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善善你就放心吧,我們大好的日子且在後頭呢!沈恒回抱住她,鄭重應了,心裏的焦灼與無力也總算淡了兩分,幸好還有善善陪著他、支持他,便是為了善善,他也一定要堅持到底,絕不退縮!
沈恒梳洗完換了衣裳,便又去了前衙忙活。
餘下季善憂心忡忡的,既惟恐又有什麽壞消息傳來,又恨不能再有什麽壞消息都隻管放馬過來,看再壞還能壞到什麽地步,能不能真將沈恒徹底打垮!
如此到了傍晚,壞消息來了:那五個昏迷不醒的人犯也死了。
季善心情霎時更壞了,八條人命,就算他們都是有罪的,死有餘辜的,也不該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去;且一下死了八個人犯,還不知道莫府台會以此大做什麽文章呢,隻怕這次就不是沈恒堅持不移交案件和人犯,就能不移交的了。
甚至沈恒的官職,指不定都要因‘失職、狂妄自大以致犯人大量死亡’之類的罪名,保不住了……
季善惟有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祈禱,欽差大人你倒是快點兒,再快點兒啊,沈恒和博羅縣衙真的要承受不住了!
季善都能想到的事,沈恒與周魯二位師爺自然也能想到,次日沈恒便寫了告罪文書,使人送去府衙告罪,同時請命莫府台,希望能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等他過些日子徹底把案件查得水落石出了、能結案了,一定第一時間把審案的流程文書、結案文書乃至證物和人犯,都一並移交給府衙。
屆時再請上頭的大人們懲處他,‘無論是貶官丟官,還是其他懲處,下官都甘願領受,絕無半句怨言!’
言下之意,就是無論如何,案件他都會捏在手裏,至少眼下是絕不會移交的。
季善聽得沈恒這般強硬後,忍不住擔心道:“你這樣豈不是更要逼得他們狗急跳牆了?
沈恒點頭道:“我知道這樣一來,他們肯定會更急更慌,可我已經別無他法,真讓他們把我的官職罷免了,甚至把我關押一段時間,誰知道他們會如何顛倒黑白,粉飾太平?總歸無論如何,博羅縣令的大印我都不會交,我也不會離開博羅半步,且看他們還有什麽招數吧!
心裏很是後悔當初為什麽要帶了季善一並來博羅,不然當日林護衛回京時,他堅持讓林護衛將善善一並帶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林護衛再將善善放下,先行趕去京城便是了,也好過如今隻能著急後悔,說什麽都晚了……
對方的招數很快又來了。
博羅隔壁的龍池縣令因老母親過七十大壽,特意使了人來給沈恒送帖子,邀請沈恒攜夫人去赴宴,‘還望沈大人能賞臉前來,某必掃榻以待。’
這種時候特意邀請沈恒登門赴宴,別說極有可能就是莫府台授意的,就算不是,沈恒也不敢去啊,一旦他離開了,誰知道等他回來時,縣衙會不會已經易主了,所有人證物證也全部被送走了?
何況,他指不定路上還會出個什麽“意外,根本回不來了……
沈恒遂隻備了厚禮,讓浚生替他跑了一趟龍池縣衙,說自己轄下發生了大案,實在抽不開身前往道賀,還望龍池縣令千萬見諒,日後得閑了一定去給老夫人請安賠罪雲雲。
隻是這樣不痛不癢的招數,雙方都知道不過是序曲前奏罷了。
果然沒過幾日,穂州的通判帶人親自趕到了博羅。
見了沈恒便說他是奉命來接替沈恒暫代博羅縣令一職的,讓沈恒交出縣令官印,至於沈恒本人,雖因是朝廷命官,隻有吏部有資格罷免,莫府台卻已經具本進京了,所以先將沈恒以‘失職失察’之罪,押送到穂州,隻等吏部的批文下來,立刻發落。
沈恒卻怎麽可能聽命配合,他九十步都走完了,最後十步自然更是得咬牙堅持走完,以免功虧一簣了。
因與通判道:“下官依律行事,不知罪從何來?反倒下官轄下的案件府台大人如此關心,到底是因為愛護下官年輕,還是另有原因?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請恕下官暫時都不能移交案件,更不能交出縣令大印。案子是在下官任內發生的,下官當然得查清了,覺得能結案了,才稟告府衙和府台大人;或者下官實在辦不了了,才求助府台大人。可如今,案件分明還疑點重重,下官也並未向府衙求助,何以府台大人一再想要接手案件,甚至還要直接奪了下官的官印?
“下官早已說過,等案子了了,無論任何懲處,下官都心甘情願領受,絕無半句怨言,所以如今隻能‘將在外而軍令有所不受’了;且案子已經進展到一半,就跟打仗打到一半了,卻臨時要換主帥一樣,肯定是於案件不利的。所以還請通判大人盡快折返穂州吧,等案子結了,下官再當麵向您賠罪。
通判雖因向來與莫府台走得近,知道一些事,卻隻是皮毛,最核心的根本不知道,不然早就獨善其身,說什麽也不會走這一趟了。
見沈恒仗著穂州與博羅相距甚遠,接連兩次拒絕移交案件便罷了,如今自己都站到他麵前了,自己品秩也比他高了足足三級,竟還是如此的桀驁不馴,臉色便難看了起來。
想當年他剛入官場時,上峰的話那就是金科玉律,從來一句都不敢違背的,這才多少年頭呢,世道就變了,初入官場、連腳跟都還沒真正站穩的小年輕就敢如此的目中無人了?
怪道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呢,等回頭撞他個頭破血流,就知道厲害了!
不過通判也沒有仗著官大、品秩高,就與沈恒硬來。
一來他也已經知道沈恒不是沒有靠山的人了,恰恰他在京城都是有說得上話兒的靠山的,本人又是皇上親點的探花,真正的天子門生,萬事留一線,日後才好相見。
二來,沈恒一個小小的縣令,就敢如此與上峰公然作對,必定是真得了理,且還是大理,才敢如此不饒人;且他覷著府台大人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和行事章法,也顯然不是什麽小問題,因而頗有些做賊心虛的意味,——他可不想回頭莫名其妙就被卷了進去,貶官降職還罷了,若是連身家性命都一並給賠上了,豈非太冤了?
所以通判走這一趟也並非就是不願獨善其身了,實在是莫府台到底是他的上峰,他不敢與之對著來,那便走個過場唄,都是在宦海沉浮的人,誰還能沒有幾分自己的生存智慧了?
橫豎是沈恒死活不肯從命的,府台大人要怪、要恨,也該是先恨沈恒,他至多也不過就落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而已。
於是在與沈恒又交涉了幾個回合後,見沈恒都是毫不相讓,毫不畏懼;而他自己雖也帶了不少人,卻“強龍難壓地頭蛇,真來硬的,隻怕也未必是對手……通判遂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了。
沈恒確定通判是真出了博羅城,踏上了回穂州的路,方擦著額頭的汗,暫時鬆了一口氣。
看來通判應當是沒有涉事其中的,但肯定整個穂州的官場都已多少瞧出幾分問題來了,所以通判才會來得洶洶,卻去得匆匆……也是,這麽大的事,莫府台哪敢輕易是個人就告訴的?走漏了風聲可就完了,且多個人,自己豈不是就要少分一杯羹呢?
虧得莫府台是派的通判來,這一來一回的,至少又為他爭取到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不過諒莫府台也不敢親自前來,不然就真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告訴全穂州的人,他有問題,且是大問題了,看來這離得遠雖壞處多多,卻也不是全無好處的。
季善聽得通判離開了,也替沈恒大大鬆了一口氣。
他這些日子實在承受了太多的壓力了,要是換個人,沒準兒瞧得是通判親自蒞臨,便再撐不住了,他卻還是生生給撐住了,實在是好樣兒的!
隻是時間怎麽就過得這麽慢啊,每過一天,都跟過一年那麽漫長似的,到底欽差什麽時候才能到?就不能等她明天一睜開眼,就已經是十天半個月後,欽差也已經到了嗎?
在季善的度日如年中,時令到底還是進了十一月,博羅一年當中不冷不熱,最好最舒服的時節。
(寫在題外的一些話,因為這段話太長了,題外話裝不下,放在公眾章節裏又怕大家可能不會點開看,所以隻能放這裏了,一共七百字,後麵我會補給大家的:
這段時間——確切的說,應該是今年以來,狀態心態一直都很不好,因為發生了很多事,也承受了來自方方麵麵的壓力,當然,主要還是經濟方麵,畢竟都知道生存也好,生活也好,都是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的。
曾幾何時,我和基友們都以為寫文是能寫一輩子的,既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又能養活自己,真的太幸運太幸福了……沒想到真的隻是眨眼之間,忽然寫文就連溫飽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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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找工作,把寫文當兼職吧,又發現各行各業對我這樣三十幾歲,已經好幾年沒上過班的人實在各種不友好,尤其今年還因為疫情的原因,本來大環境也不好,於是主觀原因客觀原因之下,中年危機竟這麽早就來了,一度都想過要去擺地攤兒了,笑著哭……
所以焦慮得大半夜大半夜的睡不著,身體出各種問題,白頭發一下子冒了出來,每天都處於極度的焦躁恐慌中,自然文也寫不好了,明明想得好好的,構思得好好的,卻怎麽也寫不出自己要的來,跟自己的構思更是相去甚遠。
以致一開始是真顧不上看大家的留言,後來就是不敢看了,經常也是很想哭,但又哭不出來,真的結結實實體會了一把什麽叫欲哭無淚……
所以更要感謝親親們能支持到現在,包括已經沒再追文了的親親,我也一樣感謝,更要感謝支持了我這麽多年的一些老讀者們,我會爭取盡快調整好狀態的,不管怎麽說,也要善始善終,把文寫完,至於完結後的路,也隻能到時候再去想了。
但能確定的是,寫文我肯定還是不會放棄,肯定還是要寫一輩子的,因為是真的熱愛,並且會一直熱愛下去,謝謝大家聽我嘮叨,更謝謝大家的支持了,鞠躬感謝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