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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零回 周氏發威

  大年初一,雖然沈九林守歲時便發了話,今兒一家人都不用早起,隻管睡到想什麽時候起床,就什麽時候起,不到辰正,一家人還是都陸陸續續起身了。


  實在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鞭炮聲,讓人便是想睡也睡不著,且各房都有孩子,養過孩子便知道,沒一個孩子是肯睡懶覺的,大人除了跟著起身,還能怎麽樣?

  弄得季善本還想在溫暖的被窩裏多賴一會兒的,也隻好掙紮著起了身,去了大廚房幫著路氏和宋氏包湯圓。


  婆媳三個加上青梅齊齊動手,不一時便讓全家人都吃上了熱氣騰騰的湯圓,之後則是分頭善後,還桌椅的還桌椅,還碗筷杯碟的還碗筷杯碟,打包剩餘吃食的打包吃食,清掃院子的清掃院子……一家人忙到中午,待吃過午飯,便無事可忙了。


  遂全家出動,又去仔細瞧了一回沈恒的舉人牌坊。


  待回到家後,沈九林興致極高,還擺了牌桌子,與沈石沈河沈樹打牌,沈恒則在一旁給他當軍師,女人們則在大廚房裏一邊烤火嗑瓜子說笑,一邊看孩子們在院子裏玩耍嬉戲,家裏熱鬧又溫馨。


  大年初二,連日都陰雨綿綿的天空並未放晴,反而飄起了雪花。


  一家人吃過早飯,送走了回娘家去的大房一家和三房一家後,季善想著沈青與沈桂玉兩家前兒回去時,都說了今兒不來的,橫豎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便與沈恒說要去周氏那兒一趟,“去瞧瞧娘和蓮花虎頭怎麽樣了,再在娘那兒吃頓飯,大家熱鬧一下,就當是給她暖屋子了,怎麽樣?”


  季善對他的家人們是如何愛屋及烏,如何寬容有加的,沈恒全都看在眼裏,如今她娘家親人就隻周氏一個,他當然也要愛屋及烏,給周氏撐足了場麵才是。


  因笑道:“好啊,也就今兒得閑了,那我們收拾一下便出發吧,待會兒到了鎮上,再去多買些鞭炮和爆竹,好生給嶽母的新居熱鬧一下。對了,我們索性再去問問娘要不要一起去吧,指不定娘也要去呢,那就更熱鬧了。”


  夫妻兩個遂去找到了路氏,果然路氏一說便道:“我也去我也去,都這麽久沒見親家母了,既親家母不得閑來咱們家,我們老姐妹好生說說話兒,那我就去她家,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便是了。”


  又給周氏打包了好些酥肉糍粑蒸肉什麽的帶上,娘兒們三個便帶著煥生青梅出發了,至於家裏,有宋氏在,也不怕沈九林沈河還有孩子們餓肚子。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很快便到了鎮上,沈恒先帶著煥生去買了鞭炮爆竹,路上少不得被圍觀誇讚了無數次,也被搭話攀談了無數次,才終於得以抵達了周氏的新家。


  遠遠的卻見本該安安靜靜的門前竟圍了好幾圈的人,還都議論指點個不停,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兒?

  季善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吩咐煥生:“快去瞧瞧是怎麽一回事!”


  沈恒見她臉色都變了,知道她焦心,忙也吩咐煥生:“快去!”


  煥生忙應了“是”,卻是來不及上前,人群裏就猛地傳來了一聲熟悉的暴喝,“這是我的家,我周根容一個人的家,老娘不答應誰進去,誰若敢硬闖非要進去,就別怪老娘手裏的菜刀不客氣了!”


  季善聽得心裏一動,已約莫能猜到是誰在周氏門前鬧事了,忙招呼了沈恒與路氏一聲:“娘,我們過去瞧瞧吧!”,便率先往人群走去。


  沈恒與路氏見狀,忙也跟了上去,煥生知機,讓青梅留在原地看著他們帶的東西後,幾步搶到了季善前麵,“讓一讓,都讓一讓……”,硬是把人群分開,給季善沈恒和路氏讓出了一條路來。


  娘兒們三人越眾到得周氏門前,就見周氏正拿著一把菜刀站在門口,滿臉通紅滿眼憤怒,胸脯也是氣得一起一伏,季蓮花與虎頭一左一右站在她後麵,亦是滿臉的憤怒,還有驚恐。


  再看與母子三人對峙的滿臉凶相與刻毒的人,不是季大山與季婆子,又是哪個?

  季大山與季婆子因注意力都在周氏身上,暫時還沒發現季善一行到了,仍在凶神惡煞的怒罵恐嚇著周氏,“你一個被夫家休了,娘家也不要的賤婦,哪來的銀子買鎮上的屋子?還不都是當初從我們家偷了帶出去的!識相的你就立馬給老子滾出去,把屋子還給我們家,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打你個臭死!”


  “我們家好吃好喝養了你個娼婦二十年,結果就養出了你這麽個手腳不幹淨的東西來,都被休了還要偷我們家的銀子!你的家,你一個人的家?呸,你一個賤婦娼婦,就該去討口要飯,就該死在荒山野嶺,被野狗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你哪來的家,你配有家嗎?這是我們季家的家,你立刻給我滾出去,有多遠滾多遠!”


  尤其季婆子,一邊罵,一邊還一直死死盯著周氏頭上的簪子和腕間的鐲子,還有周氏身上的衣裳,想著自己一輩子都沒穿戴得這般好過,便是他們村兒的裏正太太,平日裏也未必舍得像周氏現下這樣穿戴打扮,一雙三角眼更是妒恨得能噴出火來。


  雖然周氏買房子的事兒並未有意宣揚,煥生當日去季家接季蓮花與虎頭時,也是什麽都沒說,可紙終究包不住火,清溪攏共也隻得這麽大點兒地方,又是過年期間,人員流動大,終究還是於昨晚輾轉傳到了季大山與季婆子耳朵裏去。


  母子兩個當場便氣得牙都要咬碎了,周氏這個賤人哪來的銀子買房子,除了當初從他們家硬敲走的十六兩,她哪還有別的銀子買房子?


  那房子說到底便是他們季家的,他們必須向賤人把房子討回來,正好他們一家在鄉下也住膩了,等房子討回來後,正好一家子都搬到鎮上來住!

  於是好容易忍了一夜,今兒天還沒亮,母子兩個便氣勢洶洶殺到了鎮上來,鬧到了周氏家門前,要周氏立刻滾出去,把房子還給‘他們家’。


  周氏自然不肯,她辛辛苦苦買來的房子,辛辛苦苦才興得有點兒樣子了的家,憑什麽‘還’給季大山與季婆子這對豬狗不如的母子,他們以為她還是過去那個逆來順受,由得他們想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的周氏嗎?


  簡直就是做他們的春秋大夢!


  這才會有了眼下周氏手拿菜刀,與季大山母子對峙這一幕。


  周氏聽得季大山與季婆子竟敢如此顛倒黑白,氣極反笑,怒聲道:“老娘今兒才算是明白了什麽叫‘人不要臉,鬼都害怕’,就你們這對豬肉不如的母子眼下這副醜陋惡心的嘴臉,可不是最惡的惡鬼看了都要繞行嗎?可惜惡鬼怕你們老娘不怕,老娘與你們早沒有絲毫關係,這屋子也是老娘憑自己的雙手辛辛苦苦掙錢買來的,你們別說霸占了,連敢踏進老娘的家門一步,老娘都砍你們個爛羊頭。反正你們這是私闖民宅,就算鬧到官老爺麵前,沒理的也隻會是你們,你們縱被老娘砍死砍殘了,也是白死白殘!”


  說完咬牙冷笑著晃動了幾下手裏的菜刀,晃得季大山與季婆子一時竟不敢再叫囂後,才看向圍觀的眾人,朗聲道:“各位街坊鄰居,還請替我評評理。我與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早於去年正月便和離了,至於為什麽和離,都是因為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在外麵勾當上了一個寡婦,還連野種都懷上了,想治死了我,好給那個寡婦讓位。”


  “母子兩個大冷天的讓我又是挨餓又是受凍的,終於讓我如他們所願病倒後,還將我扔到了柴房裏去自生自滅,虧得老天保佑,我沒能死成,又在我女兒女婿的幫助下,與畜生和離了,還讓畜生陪了我十六兩銀子。之後我便跟我女兒去了府城,在一個飯館子裏做活兒,日日起早貪黑,累死累活,才終於攢下了些銀子,這次回清溪,便買下了這房子,就算買下了,也還欠了四十多兩銀子的外債。”


  “結果這對畜生母子也不知從哪裏聽來了我買房的消息,今兒一早便鬧上了門來,想要霸占了我的房子去,還請各位街坊替我評評理,這世上能有這麽便宜的事嗎?當這世上人人都跟他們一樣無恥惡心,畜生不如,當這世上沒有王法了是不是?”


  眾人聽得周氏說了事情的原委,見周氏不過一個瘦瘦小小的婦人,季大山與季婆子卻一個滿臉橫肉,一個尖嘴猴腮,所謂相由心生,到底誰好誰壞,心裏已有了直觀的判斷。


  再一聽周氏當初是與季大山和離的,季大山既肯答應和離,還賠了銀子,那到底誰對誰錯,更是一目了然了,若不是真在外麵勾搭了寡婦,懷上了野種,若不是真想治死了人家,結果落了把柄,又怎麽可能和離賠錢,又丟麵子又丟裏子?

  遂都紛紛指責起季大山與季婆子來:“你這漢子好生可笑,都已經和離了,還想霸占前頭妻子的房子,真當清溪是鄉下地方,就沒有王法了不成?”


  “就是,還要不要臉了,想錢都想到和離了的前頭妻子頭上了,莫不是想錢想瘋了?怎麽不直接去搶啊!”


  “也不怪當初這位娘子要和離了,都和離這麽久了,還是這樣的凶惡,想打想打,想罵就罵,以往這娘子到底受了多少氣,過的是什麽日子可想而知,要是不和離,肯定早就被治死了!”


  “都知道和離說穿了就是休夫,這麽丟臉,連八輩兒祖宗的臉都丟光了的事,要是我,從此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了。這對兒母子倒好,不但還有臉出門,竟還有臉找到人家門上,想霸占了人家的房子去,簡直就是不要臉到了極點啊……”


  還有周氏的左右鄰居家連日跟她打了幾次交道,已都知道她是個厚道人,況還約莫知道周氏與季善沈恒的關係了,那就更得與這個新鄰居搞好關係了。


  忙也都聲援周氏,“周娘子立的可是女戶,一樣交稅,一樣受律法庇護的,以為你們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呢?”


  “一對畜生不如的母子,還想跑我們鎮上來撒野,當我們鎮上的人好欺負是不是……”


  季大山與季婆子的臉早已是白一陣青一陣,再也忍不住惱羞成怒的罵起圍觀的人們來:“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關你們這些人屁事啊,要你們在這裏鹹吃蘿卜淡操心的,管得著嗎你們,還不趕緊都散了,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再不一邊兒涼快去,可別怪老娘大過年的直接堵上門去,罵他八輩兒祖宗了,不怕晦氣的就盡管再多嘴多舌……”


  罵得圍觀的人們大多都住了嘴,沒有再說,畢竟大過年的,看熱鬧歸看熱鬧,卻都怕給自家平添晦氣。


  季婆子這才看向周氏,再次咬牙切齒的開了口:“賤婦,你方才自己也承認買房子的銀子有我們家的十六兩,那這屋子就是我們季家的,誰知道除了那十六兩,你這些年還偷了我們家多少銀子去?不然就憑你一個除了吃,啥都不會的賤婦,怎麽可能買得起鎮上的房子,還在一個飯館子裏做活兒,哪個飯館會要你這樣的賤婦做活兒呢?沒的白髒了人家的地兒……是了,肯定是你這賤婦在外麵找了野男人,才能買得起鎮上的房子,才能又穿金又戴銀的……”


  罵到這裏,猛地推了季大山一般,怒罵道:“你這傻子還愣著幹什麽,這娼婦竟敢養野男人,給你戴綠帽子,你還不打死她等什麽呢?如此不貞不潔的娼婦,你就算是打死了她,把她浸了豬籠沉了塘,也是她活該,任誰也說不出你的不是來!”


  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顯然就算周氏早已與季大山和離了,在她心裏,周氏也隻許孤老終生,再不許嫁人,不然就是不貞不潔,就該被打死,或是被浸豬籠沉塘,——竟敢高聲頂嘴,高聲罵他們母子,還敢拿菜刀嚇唬他們,簡直就是反了天了,真以為收拾不了她了是不是?!


  季婆子如是想,“有其母必有其子”,季大山自也是如是想。


  再瞧周氏穿的戴的都比以往好出了十倍,臉也長白了,人也飽滿了,瞧著竟平白年輕了十歲都不止,心裏就更恨了,必定是當初拿了他的銀子去,好生捯飭過了,才能勾到野男人,才會給他戴綠帽子的,他今兒不打死這個娼婦,再不活著!


  季大山想到這裏,捏緊了拳頭,便怒氣衝衝的往周氏衝去。


  卻被周氏直接眼疾手快的把菜刀給架到了脖子上,冷冷道:“你再動一下試試,老娘一定會讓你嚐到大過年的血濺當場是什麽滋味兒!”


  季大山立時嚇得一動不敢動,顫抖著聲音道:“你這賤婦……你、你要幹什麽,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不要衝動……把刀放下,快把刀放下!”


  季婆子更是尖聲罵道:“賤婦,你要幹什麽,偷野男人就算了,你難道還敢謀殺親夫不成?果然有了野男人撐腰就是不一樣了哈,以往連話都不敢大聲跟我們母子說一句的,如今卻又吼又罵的不算,還敢動手砍人了,你別以為這樣我們就會怕你,你有本事,就真砍下去啊,那我就真是服了你,就怕你不敢!”


  周氏聞言,立刻從善如流的把手裏的菜刀又往前送了一點,季大山立時鬼哭狼嚎起來,“好痛……你這賤婦還真砍啊……別別別,別再往前了,別在往前了……娘,你別亂說了,她要是真聽你的砍了怎麽辦,你看她現在的樣子,還是過去那個她嗎,她真的敢砍的!”


  季婆子見周氏果然滿臉的凶狠,大有他們再敢罵一句,她就真砍下去的架勢,心裏終於犯了怵,也不得不接受周氏真的已經跟過去大不一樣,再不可能任他們欺負的事實了。


  可就這樣回去,什麽好處都沒撈著,反而還惹了一肚子氣的回去,她又絕不甘心,絕不肯就這樣回去……


  季婆子忽然往地上一坐,便一邊雙手拍打著兩邊的地麵,一邊哭嚎起來,“都來瞧瞧這個偷了野漢子不算,還要謀殺親夫的賤人啊,老天爺真是不開眼,怎麽就能讓娼婦這般得意呢?怎麽就不劈一道雷下來,活活劈死了娼婦啊……”


  季善在一旁看到這裏,終於再看不下去,忍不住冷笑著開了口:“就算老天爺真要劈雷下來,也該是先劈死那些個畜生不如的無恥之徒,劈死那些個顛倒黑白的垃圾玩意兒才是。所以某些人可得小心了,畢竟指不定什麽時候,便會有一道響雷劈到他頭上,把他劈個稀巴爛,死無全屍了!”


  也終於讓季婆子與季大山發現了她,以及她身旁的沈恒與路氏。


  想到沈恒如今已經是舉人老爺了,聽說之前他們家辦酒時,連縣太爺都打發跟前兒體麵的師爺親自到沈家送禮吃酒,縣裏數得著的大人貴人們也都去了沈家賀喜吃酒;且季善的親生父母也已找到了她,那可一看就是真正的大戶人家,二十兩銀子對他們來說,就跟二十文一樣,季善還是個六親不認的潑貨,就更是惹不得了……


  季婆子與季大山不由都有些露怯了。


  他們是算著季善與沈恒這幾日肯定忙得沒空到周氏這裏來,也是事先大概打聽了一下,他們的確幾日都沒來過,才敢最終打上周氏門前的。


  想著周氏一向膽小懦弱,隻要他們唬住了周氏,讓周氏把房子讓了出來,那事後就算是季善與沈恒也不能把他們怎麽樣,難道他們還能硬攆他們出去不成,他們就要死賴在屋裏不走呢?

  卻不想,不但周氏變成了硬茬子,根本不再怕他們,甚至還敢對他們動刀了,季善與沈恒也跟著來了。


  這下他們要怎麽辦,難道真隻能灰溜溜的走人不成?

  季婆子眼珠子一轉,隨即不光拍大腿的聲音更大了,哭嚎聲也更大了,“一個個的就知道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明明辛辛苦苦養大了她,結果嫁了好丈夫,過上了好日子,就翻臉不認人,不認我們就算了,現在還要管我們家的家務事兒。不是自己說的與我們季家早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嗎,怎麽又要管我們家的事,我們季家的家務事關你屁事兒,我們知趣,沒想過要去攀你的高枝,沾你的光,你也最好知趣點,別管別人家的家務事,哪兒涼快滾哪兒去……”


  哭嚎間,見周圍的人都聽得一臉的起勁,越發來了勁,“別以為你男人如今是舉人老爺了,我們就怕了你們,有本事你就要了我們的命啊,不然我隻要有一口氣,我都要去縣太爺那裏告你男人,仗著自己是舉人老爺,就欺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縣太爺不管,我就繼續往上告,我告到王爺皇上,天王老子那兒,我也要告倒你男人,真以為我怕了你們!”


  圍觀眾人這才都反應過來沈恒便是他們鎮上新中的兩位舉人老爺中的沈舉人了,畢竟孟競還沒娶妻是清溪鎮大多數人都知道的事,自然沈恒的身份也不難猜了。


  一時都看向了沈恒。


  見他如此俊俏斯文,跟季善站在一起,簡直就跟觀音娘娘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便都紛紛讚起來:“知道舉人老爺年輕了,沒想到這麽年輕,還長得這麽俊,舉人老爺的爹娘可真是好福氣啊。”


  “舉人老爺,我之前去看過您的舉人牌坊了,您可真是我們清溪的光榮啊!”


  “可不是麽,我家孫子將來要是有舉人老爺一半兒的出息,我便睡著也要笑醒了……”


  自然,也免不得有因為季婆子的話,而小聲懷疑嘀咕的,“這怎麽能發達了,就不管親爹親奶奶了呢?就算他們肯定有錯兒,那也是親爹親奶奶啊,怎麽就能不管呢?既然不管,不肯讓人沾光,那也別管人家的家務事啊,誰不知道這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呢……”


  聽得季善與沈恒還罷了,根本不痛不癢,路氏卻是個暴脾氣,受不得這些,張口就要反駁那胡說八道的人,“你知道什麽,就在這裏瞎逼逼,就你有嘴是不……”


  周氏卻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眾位街坊怕是不知道這當中的因由,且聽我先與大家說一說。舉人太太不是我親生的,而是我當年撿回家養活的,可我無能,十幾年裏連頓飽飯都沒讓她吃過,也連件好衣裳都沒讓她穿過,十幾年裏真的是受盡了打罵和屈辱,好幾次更是差點兒就被賣到了髒地方去,不然就是被賣給了老頭子做妾,逼得她上吊自盡沒死成,最後才被十六兩銀子,賣給了姑爺家衝喜,想必在場肯定有人聽說過這事兒。”


  “也就是姑爺福大命大,有了今日,不然……現在是什麽情形,根本不敢想,這樣的所謂親爹、親奶奶,換了方才那位說話的街坊,您要認嗎?您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兒,就別在這裏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求別人做到了!”


  說得方才小聲嘀咕的人再不說話後,才看向季婆子與季大山,冷笑著繼續道:“至於你們這對畜生母子說的所謂這是季家的家務事,別人管不著,呸!老娘都跟畜生和離一年了,與你們這對畜生母子也再沒任何的關係,與你們之間何來的家務事?別說老娘掙的每一分銀子都是靠的自己的雙手辛辛苦苦掙來,由不得你們潑髒水,就算老娘真找男人了,又與你們什麽相幹?你們管得著嗎!”


  “還好意思罵老娘娼婦賤婦,娼婦賤婦不是正在你們家中,讓你們當寶呢嗎?老娘警告你們,下次要是再敢來撒野,就別怪老娘不客氣了。老娘已經立了女戶,一樣的交稅,惹毛了老娘,也可以去衙門告你們了!老娘還學會了認字寫字打算盤,狀子都不用找人寫,自己就可以寫了去衙門告你們,你們要是不信,就盡管試一試,看老娘能不能讓你們知道鍋兒是鐵打的!”


  說完冷不防飛起一腳,把季大山踹得一個站立不穩,趔趄著摔到了地上去,才冷笑著收回了手裏的菜刀,隻覺活了快四十年,就沒一刻像現下這般痛快過,心裏憋了二十年的那口氣,也終於順暢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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