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三回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回我們自個兒家去’?
季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才耐下性子道:“娘,我昨兒已經什麽都知道了,便是昨兒隻知道個一鱗半爪的,猜也猜到了,您又何必還要與我客氣。我說句您不愛聽的,那個家還是您的家,還有您的容身之所嗎?我好容易才把您給救活了,可不想讓您回去又病一次,花的人力財力都白費!”
周氏本來因為生病,而酡紅一片的臉霎時白了,片刻才小聲道:“善善,你、你都知道了啊?那姑爺和你婆家的人不是也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又害你丟臉了……,那我就更、更不能去你婆家住了,不然回頭弄得姑爺和親家母都惱了你,可如何是好?”
季善實在見不得周氏這副膽小懦弱的樣子,忍氣道:“我相公和公婆都不會惱我,不信您問蓮花,昨兒還是我婆婆先主動提出,讓您醒來後,就去我們家住著,一來離鎮上近,看病抓藥都方便;二來我也好就近照顧您的。再說您不去我家,又去哪裏,回娘家去住不成,您確定他們肯讓您回去住?怕是連門都不會讓您進吧!”
大手一揮,“好了,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我給吳大夫結算診金去,再設法兒給您弄點兒白粥去,肚子不覺得餓多少也要吃點兒,不然光是吃藥,胃口都給吃沒了。”
說完不待周氏再說,已轉身大步出去了。
餘下周氏叫不住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後,這才小聲說季蓮花,“大過年的,你麻煩你姐姐做什麽,害得他們全家人都跟著受累,你姐夫和親家母怎麽可能不惱她的?出了力不算,還要出銀子,這怎麽也得幾百文吧?我本來也沒什麽事兒,也就是天兒太冷了,才會熬不住的,等熬到天氣暖和了以後,自然也就好了,何必再白費錢呢?”
季蓮花聽得也惱起來,道:“姐夫和親家伯母才不是那樣的人,您以為咱們家全是那樣的人,這世上所有人便都是那樣的人了不成?還‘熬到天氣暖和了,自然就好了’,昨兒要不是我偷偷去告訴了大姐,大姐忙帶人趕了去救您,您還熬到天氣暖和了,您連昨日隻怕都熬不過!”
周氏本來就是個懦弱的,別人軟時,她還敢稍微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別人一旦硬起來,她立馬更軟了。
眼下也不例外,見季蓮花惱了,立馬更軟了,小聲道:“那、那也不能白花你姐夫家的銀子,不能真住到人家家裏去吧,要不,我們還是回我們自己家吧?”
季蓮花重重吐了一口氣,“回去再病一場,真給那個野女人騰位子嗎?您隻管躺著您的,旁的都別管了,成嗎?”
大姐還真是說對了,事情發展到今日,娘自己真的至少也要占一半的原因,可好歹也是親娘,她又不能說得太過分了,甚至直接開罵,真是憋屈得緊!
好在季善很快回來了,回來便告訴周氏,“從昨兒個到今兒個,您一共花了我一兩八錢銀子,哦對了,昨兒為了把您帶走,我還花了一兩多銀子,給全季家村的人買瓜子花生糖吃。若您還堅持要回季家村去,我也隻好再準備至少十兩銀子來給您花了,畢竟當女兒的誰能做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娘去死呢,便是再多銀子,還不是隻能咬牙花!”
周氏這才徹底不敢再說要回‘自己家’去的話兒,季蓮花也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一時季善托吳大夫家的幫傭幫著熬的白粥到了,季蓮花忙接過喂周氏吃了大半碗,稍後又喂她吃了一回藥,也就到午時了。
沈恒與路氏,還有沈樹一起到了。
聽得周氏已經醒了,母子三人也鬆了一口氣,路氏便進了裏間看周氏,“親家母昨兒那個樣子,可真是有夠嚇人的,總算這會子人醒了,我們一直懸著的心,也總算可以落回去了。”
周氏忙不好意思的道:“讓親家母和姑爺費心了,還要繼續給您添麻煩,我真是沒臉見你們了……”
路氏擺手笑道:“親家母千萬別這麽說,善善叫你娘,也叫我娘,那大家就是自己人,何必要這麽見外?真要說謝,也該是我謝親家母,給我們家養了善善這麽好個媳婦兒才是。您呀,回頭就安心在我們家住著,橫豎我們家空屋子多,正好也趁機與善善好生廝守幾日,等過了正月十五,他們小兩口兒可又要去府城了。”
兩親家母又寒暄了幾個回合,季善便與季蓮花先出去,吃起路氏母子給她們帶來的午飯來。
待吃完午飯,又各自收拾了一番,一行人便辭了吳大夫,由沈恒和沈樹抬著周氏,回了沈家村去。
路氏果然早就把屋子給周氏收拾好了的,被褥都鋪得厚厚的不說,還早就點好了火盆,到家後季善與路氏先將她扶到床上去躺好,姚氏宋氏溫氏隨即也來問候了周氏一回,周氏到底身體還很虛弱,很快睡了過去。
季善這才在交代了季蓮花一回後,得了閑回自家屋裏去梳洗、換衣裳。
沈恒見她滿臉的疲色,柔聲道:“善善,橫豎家裏人多,娘和嫂子們都能幫著搭把手,你要不先睡一覺?我看你眼圈都青了。”
季善吐了一口氣,“哪裏睡得著,你不知道我娘上午醒來後,還沒說上幾句話呢,便說要回‘自個兒’家裏去,半點也不覺得這次的事有多嚴重,半點也不害怕自己回去後,指不定就會沒命的樣子。想也知道,她是絕不會答應和離的,你說這叫什麽事兒,我氣都快氣死了,還睡什麽睡?”
沈恒忙安慰她,“我知道你生氣,愛之深才會責之切。可你也要想想,嶽母逆來順受了一輩子,早就習慣成自然了,要讓她忽然就改變,還不是小改,而是大改,怎麽可能?你總得給她一點時間,循序漸進,讓她一點一點的改才是,要是人真那麽容易就改了性子,老話也不會說‘江山難改,本性難移’了。”
季善片刻才低“嗯”了一聲,“道理我都懂,這不是太生氣太著急,恨鐵不成鋼麽?不過你說得對,且讓她把今兒休息完,明兒精神好些了,再來慢慢兒與她說吧。”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季善到底還是卻不過沈恒,上床躺下睡了一覺,直到晚間開飯才起來。
待上了桌後,她少不得又正式謝了沈河沈樹昨兒今兒的辛苦一回,還謝了三個嫂嫂一回,“大年下的,都是我娘家的事兒,白讓哥哥嫂子們都受累了,我心裏真是過意不去,也隻能先敬哥哥嫂子們一杯酒,聊表謝意了。”
眾人聞言,忙都笑道:“四弟妹也太客氣了,自家人哪用得著這般見外,這般生分?回頭還有什麽需要我們搭手的地方,四弟妹盡管說,本來大家閑著也是閑著,千萬別客氣。”
不說沈石沈河沈樹,也不說溫氏了,便是姚氏宋氏說這話時,也是一派的真心,心裏半點虛情假意或是嘲笑季善娘家糟汙的心思都沒有。
畢竟他們已經得了沈恒與季善太多的好處,要是換了別的人做弟妹,可絕不會有這樣的好事;季善的能幹與本事也從來不是來自於娘家怎麽樣怎麽樣,全部都是來自她自己,那娘家是好是壞,於她說到底又有什麽影響?
季善卻仍一口喝盡了杯中的酒,又讓季蓮花也以茶代酒,謝了路氏沈九林和眾人一回,才繼續吃起飯來。
翌日起來,又歇息了一夜的周氏終於緩了過來,精神和氣色都好了不少。
季善這才在瞧得她吃過早飯和藥後,直接與她切入了正題,“這次的事,娘心裏是怎麽想的,對於以後,可有什麽打算沒有?我過了正月十五,就得隨我相公又去府城了,在那之前,不把您安頓好,我肯定是不能安心去府城的,所以也隻能不等您大好,今兒見您稍微好些後,便與您商量了。”
周氏在季善清澈明亮,似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很快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
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強笑道:“我、我能怎麽想啊,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且我如今也已好了,當然是回去繼續過日子啊。其實自你去年警告過你爹後,他和你奶對我都好多了,蓮花和虎頭也大了,都知道心痛我了,尤其姑爺越來越出息,你指不定要不了多久,便是官太太了,你爹和你奶肯定也會對我越來越好的,我的好日子且在後頭呢,善善你就別為我擔心了,隻管安心跟姑爺去府城,啊?”
季善好容易才耐著性子聽周氏說完了,立刻冷笑道:“嗯,是好多了,總算沒有再打得你渾身都是傷痕,沒有再罵你罵得全村人都聽見,果然好多了!好到吃肉時從來撈不著一片,料子也都被搶了去,大冬天河裏都結了冰,還要讓你必須去河裏洗衣裳,病了也不許你歇著,還得繼續累死累活,終於累得倒下了,還被立刻扔去了柴房裏等死,好給外麵的野女人騰位子,果然是好、得、太、多、了!”
周氏見季善滿臉的怒色,又聽她什麽都已知道了,到底不敢再說了。
心裏卻在想著,這樣的日子她都已過了二十年了,其實早就習慣了,真沒什麽大不了的,善善何必氣成這樣兒?
季善見周氏不說了,吐了一口氣,才又道:“既然娘至今什麽打算都沒有,不如先聽聽我的想法,聽完仔細的考慮一下,再決定是按你自己的想法來,還是按我的想法來?”
頓了頓,“我的想法就是,都到這一步了,您實在沒有再與季大山過下去,也實在沒有再在季家留下去的必要,不如趁此機會和離了,自此你走你的陽關道,他們走他們的獨木橋,彼此再無任何瓜葛,怎麽樣?”
周氏早已是滿臉的震驚,好容易等季善說完了,立刻急道:“不不不,我不要被休,我不要離開,那是我的家,我要是離開了,還能上哪兒去?我不是白白為那個野女人騰位子嗎,我才不會那麽蠢,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裏,就是死,也絕不會讓那個女人如意的!”
季善深覺雞同鴨講真的太累了,卻還得強壓怒火,盡量緩聲道:“娘不是被休,而是和離,這兩者性質是不一樣的。被休人們隻會認為是您的錯,和離卻等同於‘休夫’,就全是季大山的錯了。”
“那不還是一樣,我還是隻能離開那個家,白白為那個野女人騰位子嗎?”周氏仍是拚命搖頭,“再說這世上從來隻有休妻,哪有休夫的,就算我肯,你爹還不肯呢,到時候惹得他更生氣,心更加偏向那個野女人,我和蓮花虎頭哪還有活路?善善,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可有些事你不知道,也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你就別管了,等過了正月十五,就安心隨姑爺去府城,好好……”
季善徑自打斷了她:“我就別管了,安心去府城?然後等您沒了,好回來給您收屍嗎?您倒是說說,換了您,至親才死裏逃生,好容易撿回一條性命,便告訴您,隻管忙您的事兒去,別再管她了,您做得到嗎?要不是前兒蓮花偷偷跑來找我,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立時把您抬去了鎮上,您早就不在這人世間了好嗎!”
在外麵一直豎著耳朵聽屋裏動靜的季蓮花聽到這裏,也再忍不住推門進了屋裏,道:“娘,大姐說的是真的,前兒要不是他們及時趕到,都不說一天了,隻怕半天您都再熬不下去,早活活病死凍死了。吳大夫也說了,要是再把您送去得遲些,他就救不了您了!您讓大姐怎麽能放心去府城,您不是擺明了為難她嗎?”
周氏見兩個女兒都滿臉壓抑不住的怒色,霎時紅了眼圈,小聲道:“我知道這次多虧了善善你,我也不是在為難你,我就是、就是不想被休,也不想離開。那明明就是我的家,明明這些年累死累活的就是我,憑什麽要我離開,給那個野女人騰位子啊?我要是被休了,又讓蓮花和虎頭怎麽辦,有個被休的親娘,那個野女人進門當了他們的後娘後,也肯定不會對他們好,那他們以後還能說到什麽好親事,不是這輩子都完了嗎?”
季善耐心聽她說完了,才道:“不是才已經說了,休書和和離不一樣嗎?和離人家都知道不是你的錯,自然也就影響不了蓮花和虎頭了。至於那個女人,她要進門就進唄,等進了後日日不是被打就是被罵,裏裏外外都累死累活,她自然也就知道你如今的苦,後悔且來不及了,您還當她是在撿便宜呢?”
“我就不信這些年您從來沒後悔過當初為什麽要嫁給季大山,從來沒想到要離開季家過,也不信您生來就喜歡被罵被打,就喜歡被虐待,喜歡做牛做馬,累死累活!那好容易如今有了契機脫離苦海,您就更該抓牢了,絕不放手才是,不然這次您還能僥幸撿回命來,下次呢,下次誰能保證您還有這麽幸運?等到您人都死了,變成鬼魂了,再來後悔如今當初為什麽沒離開,可就遲了!”
周氏眼淚落了下來,低泣道:“我當然不是生來就喜歡被罵被打,累死累活的,我也是個人,怎麽可能不想過好日子?可、可哪有那麽容易,你爹他肯定不會同意和離的,你舅舅們要是知道了,也肯定會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不讓我進門的,到時候我、我又上哪兒去?老了以後沒有兒子養老,又怎麽辦?還有以後我死了,也會連個葬身的地方都沒有,四時八節也連供一碗飯的人都沒有……”
季善再也忍不住扶額了,怎麽溝通起來就這麽難,跟周氏說話就這麽費勁兒呢?
連眼下的事情都還沒解決,連活著的事情都還沒解決,就已在想以後老了,甚至死後的事了,不覺得自己是在庸人自擾嗎,真是崩潰!
奈何再崩潰也得繼續管下去,隻得道:“我既然敢讓您和離,肯定就是已經替您想好了後路。這次我和相公去府城,您便跟了我們一起去,至於做什麽,到了後您自然也就知道了,總之隻要有我一碗飯吃,就絕不會餓著您!等您將來老了,我也給您養老送終,四時八節絕不會少了您一碗飯,總成了吧?”
說完見周氏還要說話,忙抬手製止了她,繼續道:“至於蓮花和虎頭,您也別擔心,他們如今還是季家唯一的兒子與女兒,季大山與季婆子怎麽可能不疼,他們也這麽大了,短時間內委屈不了的。便是以後那個寡婦生下了自己的兒子,到時候指不定您已經活出另一番模樣了,這輩子您連天泉縣城都沒去過,連三十裏外的地方都沒去過,世界這麽大,您難道就不想到處去看看,不想換一種活法兒嗎?”
“等一年半載的後,您活出不一樣的模樣了,也不是就不能接了蓮花和虎頭一起去府城啊,難道和離了,您就不是他們的娘了?照樣是生他們養他們的娘,以後他們照樣該給您養老送終。他們如今也這麽大了,又都肯護著您,可見誰對誰錯,他們心裏都是明白的,必定能諒解你的選擇的,所以您就別再鑽牛角尖了。隻要您答應和離,後麵的事都不用管了,我自會都給您辦好的。”
嘴巴都要說幹,喉嚨都要說痛了,總算讓周氏再沒了話說。
卻也一直沒有表態,到底要不要和離,簡直要急死人了。
季善又等了一會兒,仍是沒等到周氏開口表態,再也忍不住道:“娘,您考慮好了沒,成不成的,您倒是說句話啊?”
周氏支支吾吾,“我、我還沒考慮好,能不、能不能讓我多、多考慮幾天啊,到底是這麽大的事兒,肯定要考慮得久、久一點的……”
季善翻了個白眼兒,想說緩兵之計是沒有用的。
就聽得門“吱嘎”一聲響,忙看過去,就見是沈恒進來了,想來也是在門外聽得再也忍不下去了?
果然沈恒走近後便直接道:“嶽母,善善說有她一碗飯吃,就餓不著您,以後還會給您養老送終,四時八節也絕不會少了您一碗飯,您信不過,那我也當著您和您兩個女兒的麵這樣表態,您總信得過,總不用再擔心將來了吧?”
周氏沒想到沈恒會進來,越發局促不安了,手忙腳亂的裹了一回被子後,才小聲道:“姑爺今兒不忙呢?這幾日真是給姑爺添麻煩了。我也不是信不過善善,我就是、就是想多考慮幾天……”
沈恒沉聲道:“嶽母若是想著,我和善善過了正月十五就要去府城,您隻要拖過正月十五,便什麽事兒都沒有了,又可以回您所謂的家裏繼續過自己的日子了,隻怕是打錯了主意。好叫嶽母知道,那位馮寡婦已經有身孕了,所以季大山母子才急著要讓您病死凍死了,好給她騰位子,以免她腹中的孩子成為奸生子,一輩子都被人鄙視唾罵,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所以已經不是您想不想回去的問題,而是您縱然回去了,也肯定會被休,而是那個家真的已經沒有您的容身之處!”
這話一出,不但周氏呆住了,季善與季蓮花也是一呆。
片刻,還是季善先回過了神來,忙拉了沈恒到一邊低聲問道:“你怎麽會知道那個馮寡婦已經有了身孕的,你打哪兒聽來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可不是說季大山服徭役服到十月才回來嗎,就算回來後二人就勾搭上了,這也太快了吧,會不會弄錯了?”
沈恒道:“前晚上知道你想讓嶽母和離後,我便在想法子了,想著讓裏長和那馮寡婦同時給季大山施壓,和離自然也就不難了,所以我就托了人,幫我打探一下那個馮寡婦的底細,想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想才得的消息,那馮寡婦已有一個多月身孕,且臘月二十幾裏,她就已告訴了季大山母子。”
季善眉頭緊皺,低道:“如果一個多月的身孕,那時間上倒是對得上了,也就不怪那對可惡的母子著急了。應該一開始他們還是沒想過要治死我娘的,後來聽說有了身孕,才決定讓我娘病死,好迎了那寡婦進門,反正我娘是病死的,誰也找不了他們的麻煩,至多旁人也就說說他們舊人還屍骨未寒,新人就進了門,名聲難聽一點而已,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呢!”
沈恒“嗯”了一聲,“肯定是這樣。所以嶽母如今除了和離,便是被休,根本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了,那自然要兩害相較取其輕才是,善善你再好生勸一勸她吧。”
季善苦笑道:“你在外麵也聽見了,我嘴巴都快說禿嚕皮兒了,也沒真聽進去兩句,我還能怎麽勸呢?哎,這個性子真的是要命啊,就不能哪怕有那麽一分剛性呢?”
說完朝床那邊一努嘴,“喏,看吧,隻知道哭,隻知道罵那個寡婦,口口聲聲死也不會給她騰位子,也不想想,真正該罵的難道不是季大山,如今也不是她想不騰位子,就能不騰了的嗎?”
沈恒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見周氏正一邊哭,一邊罵人,卻是連哭罵都不敢大聲了,“那個野女人,丈夫死了不還有個女兒嗎,怎麽就不能守著女兒安安心心的過日子,非要勾搭別人的丈夫呢,不怪丈夫早早死了,那都是報應!我死也不會給她騰位子的,她想進我們家的門,簡直就是做夢……”
沈恒聽得直想歎氣,可好歹也算自己的嶽母,隻能與季善道:“善善,不管怎麽說,事情都得解決,您還是慢慢兒與嶽母說吧,隻要她答應和離,後邊兒的事我去辦。那寡婦隻得一個女兒,公婆都容不得她,想逼她改嫁,她自己倒也不是不想改嫁,隻她娘家爹媽也早沒了,哥嫂給她找的人,不是年紀一大把的,就是家裏精窮的,相較之下,季大山還算條件好的;離得又近,以後她還可以就近照顧女兒,所以很是著急。想來知道嶽母願意離開,卻是要和離,而不是休書後,應當會很願意去向季大山吹枕頭風的。”
季善緩緩點頭,“嗯,畢竟和離隻是季大山名聲難聽一點兒而已,她卻照樣可以得到實惠,她豈能有不願意的?那這事兒就辛苦你了,你隻管去辦,娘這邊我來繼續勸說,就不信勸不服她了。我們雙管齊下,快刀斬亂麻,早些把事情了了,才好安心出發去府城,以後再不為季家的破事兒煩心!”
沈恒應了,“好,我這就去辦,善善你別擔心,跟嶽母也緩著點兒說,到底一口吃不成胖子。”
待季善應了,又上前去給仍在小聲哭著的周氏打了個招呼:“那嶽母您安心將養身體,我就先出去了。”,才大步出去了。
季蓮花等沈恒出去了,方再也忍不住沒好氣的開了口:“娘,您能不能別哭別罵了,您就是哭死了,爹也肯定不會心痛,反而隻會高興的;同樣的,您罵得再多,也改變不了那個野女人已經有爹孩子了的事實。您就不能先想一想,事情要怎麽解決,以後又要怎麽辦嗎?”
說得周氏的哭聲戛然而止,隻敢小聲抽泣後,才又看向季善,道:“大姐,本來雖然大姐夫前兒晚上已經與我好生講過道理了,我還是不願意娘和離的,因為想著,不管怎麽說,肯定還是親娘最好,我們家也不能因此就散了。所以方才你勸娘勸得嘴皮都快破了,我也沒幫著你勸,還是想的,能不能回頭再求求你和大姐夫,再嚇唬嚇唬爹和奶,讓他們以後不敢了,大家好好過日子;再就是好生勸勸娘,讓娘以後自己也要立起來。”
“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他們連孩子都有了,娘還不和離,是想等那個孩子生下來後,給家裏當牛做馬不算,還要給那個野女人養孩子,還要給她當牛做馬嗎?就怕等不到那個孩子生下來,娘已經先沒命了!所以大姐,我現在也支持娘和離,虎頭那邊你放心,回頭我會好好與他說,讓他也接受的。你和大姐夫不用管我們了,隻管幫娘和離去,那總是我們的家,那個野女人想欺負我們,簡直就是做夢!”
季善見季蓮花臉漲得通紅,淚水直在眼眶裏打轉,胸脯也是劇烈欺負,知道她這會兒情緒很激動。
因輕輕拍了她的背幾下,待安撫得她沒那麽激動後,才柔聲道:“你能明白就好,眼下娘除了和離與被休,也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我們難不成隻有兩條路了,還得選那條更糟的走?又不是傻了!你也可以放心,等娘以後安頓好了,不會不管你們的;隻要你們一直記得娘,以後都做個孝順正直的人,我也不會不管你們的!”
周氏卻仍是哭著搖頭,“不,我不和離,那是我的家,憑什麽讓給那個野女人,我不要和離……”
氣得季蓮花哭道:“不和離,那就等著被休,不然就等著再死一次吧!大姐和大姐夫不是都說了,不會餓著你,以後還會給你養老送終嗎?我和虎頭也是一樣的,就算你和爹和離了,以後一樣會認你,一樣會養你的,你怎麽還想不通呢?非要氣死人、急死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