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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五回 佳節倍思親,親人在身邊

  不但宋氏高興不已,眼眶都紅了,隻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惟有在心裏暗暗感激自省。


  姚氏溫氏也是喜不自勝,畢竟誰會嫌銀子多呢,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後花錢的地方還不知多少,當然家裏的銀子是越多越好。


  妯娌兩個就不像宋氏那樣,滿心感激卻說不出來,當然也有如今輕易不敢開口的原因,姚氏先就道:“四弟、四弟妹,我們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麽感激你們才好了,以往我們……,你們卻一點不記我們的仇,什麽都想著我們,我們真的是又後悔又羞愧,隻恨時光不能倒流,不然當初一定不會那樣做……”


  溫氏則是道:“四弟四弟妹,雖是一家子骨肉至親,你們卻是小的,理當我們做哥哥嫂子的照應你們才是,結果反倒是你們處處照應我們,處處想著我們。如今四弟前途無量,四弟妹又聰明能幹,我們也沒什麽能幫得上你們的地方,也就隻能照顧好爹娘,讓你們可以放心的在外麵打拚,不必擔心家裏了。”


  季善見二人說話時,不但她們自己,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她和沈恒,滿臉滿眼都是感激與羞愧,再看沈九林與路氏,則是滿臉的欣慰。


  忙擺手笑道:“哥哥嫂子們太見外了,牙齒和嘴唇再要好,也會磕著咬著,何況家裏這麽多人,肯定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過去的事就別提了,要緊的是眼下和未來。”


  沈恒也道:“是啊,過去的事我早已忘了,隻要現在和以後一家人都好好兒的,都有吃有穿有銀子花,把日子越過越好,就夠了。”


  他如今什麽都有了,前途自不必說,隻要他一直刻苦努力,相信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爹娘也身體健康,心情舒暢,目測再活個二三十年都沒有問題;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有善善這麽好、這麽知心的愛人和妻子了,旁的又還有什麽可計較的?

  沈恒和路氏都不計較了,季善自然更不會計較了。


  她因為時代的原因,站的高度從來便與沈家眾人不一樣,如今就更不一樣了,無論是她還是沈恒,都將注定有更大的舞台,會站到更高的山上去,實在犯不著再與隻能原地踏步的人們計較,他們本來也沒什麽錯,隻是他們的眼界隻有那一點,隻能看到那一點而已!


  隻夫妻兩個越是這麽說,其他人便越是感激與羞愧,當下又圍著二人說了不少由衷感激的話。


  還是一臉欣慰,又有幾分揚眉吐氣的路氏咳嗽一聲,發了話:“好了,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再說這些見外的話了,快收拾了碗盤去洗吧,洗了歇一歇,就該準備年夜飯了,今晚咱們一家人可得好生熱鬧熱鬧才是。”


  眾人才打住沒有再說,都各自忙活起來。


  但一家人的心情無疑都因此越發的好,家裏的整體氛圍也因此越發的喜慶祥和。


  冬日天短,剛交酉時,天色便已暗了下來,沈家的年夜飯也好了。


  路氏便笑著招呼兒子們把桌椅拚好擺好,一道道的上起菜來。


  等菜上齊後,仍是先跟去年一樣的程序,由沈九林帶著一家人先給祖宗們都上了香燒了紙,又先後去灶房和豬圈牛圈分別敬過了灶神、送過了瘟神,一家人方各自落了座,熱熱鬧鬧的吃起年夜飯來。


  不用說,主菜便是已經以自己獨特的濃烈香味兒,刺激了全家人半下午的牛油火鍋了。


  兩張桌子都在當中放了一口鴛鴦鍋,中間是奶白濃醇的棒骨高湯,四周則是油汪汪紅豔豔的紅湯,才一上桌,便引得大家都禁不住筷子直往裏伸,哪還顧得上旁的菜品?


  橫豎不能吃辣的還能吃清湯呢,想吃什麽便放了什麽進去煮,等煮熟了再撈起來,光那個撈的過程便足夠有趣了;還得防著被旁人搶了去,又要留神著搶別人的,所謂搶來的東西必定是好的,很快便弄得孩子們都是歡聲笑語不斷,讓整個堂屋越發熱鬧了。


  能吃辣的就更不必說了,哪怕過年再熱鬧再喜慶,也還是照樣兒的冷,甚至更冷。


  還有什麽比一邊吃著熱辣辣香噴噴的火鍋,一口下去,便由內而外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來,越吃越想吃;一邊喝著小酒,在等火鍋裏的菜燙熟的間隙,跟家人至親們說笑團圓更愜意的事兒?

  沈恒與季善早就吃慣了火鍋的,這會兒見大家都吃得熱火朝天的,連沈九林和路氏都不例外,隻不敢吃太辣,大半還是吃清湯的,便也不去湊熱鬧與大家夥兒搶了,隻夾了其他菜,慢慢吃著,趁機說話兒。


  “……這吃火鍋還真是要人多才熱鬧哈,往年年夜飯家裏雖也熱鬧,跟今年比,還是差得遠了,往年哪有這個氛圍?”沈恒一邊給季善夾了塊雞肉,一邊低笑著與她說話兒,“這樣你爭我搶間,便是平素不對付的兩個人,一頓飯吃下來,也不好再冷著臉了,善善你這個奇思妙想真是絕了。連宋氏這會兒瞧著都活泛多了,二哥瞧著也比前兩日高興,罷了,隻要二哥和大丫小梧高興,旁的都不重要。”


  季善聞言,回以低笑,“我不是早就說過了麽,沒有什麽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若是有,那就兩頓,在火鍋麵前,天大的事兒又算得了什麽?明兒可是大年初一,你好歹給二嫂個好臉色,叫她一聲‘二嫂’,我這幾日冷眼瞧著,她真跟之前大不一樣了,連孔聖人都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好歹也該給她一個機會才是。”


  頓了頓,“說來你向來是個好脾氣的,也就當初當眾發過一次怒,竟就把二嫂給嚇住了?我瞧著全家人裏頭,她如今最怕的就是你了,比怕爹娘都更甚呢。這兩日你不在跟前兒時還好,好歹還敢在我們說笑時湊趣幾句,你一在她便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個字都不敢說,大氣兒也不敢出了,看來以後你若是當了官,肯定也是個不怒自威的。”


  沈恒笑起來,“當官還早著呢,眼下的目標是中舉人,且一步步來吧,不過我還是承善善你吉言了,你如今可是公認自帶福氣的,你既這麽說了,看來勝利就在不遠處了。至於宋氏,我一想到她曾經的所作所為,想到她對娘的不敬和半點不把二哥孩子放在心上,我就實在叫不出那聲‘二嫂’來……好吧,我明兒給她個好臉色也就是了!”


  季善“嗯”了一聲,“到底大過年的,大家都高高興興多好,新年裏頭都順順利利的,自然一整年都順順利利了。”


  沈恒笑著喝了一口米酒,見季善的杯子空了,又抬手給她添滿了,才笑道:“善善放心,新的一年,我們肯定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畢竟日子都是一年比一年好的。就說去年吧,去年年夜飯時,你雖一直在笑,可我知道你心裏不高興;你人雖也坐在眼下的位子上,我卻總是覺著,你跟一家人都格格不入,隨時都會消失不見似的……總算今年我再沒有這樣的感覺,咱們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好,越來越有盼頭了!”


  季善聞言,就想到了去年的這時候,自己正是悲觀消沉,滿心都是對未來迷茫和對媽媽想念之時,當然縱使在笑,也不過強顏歡笑,“人在曹營心在漢”的應付沈家眾人罷了。


  倒不想沈恒當時已看了出來,還給記到了如今,因笑道:“是啊,隻要勤勞踏實,日子肯定都是一年比一年好的。”


  她不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嗎,去年此時與今年此時,不過短短一年,心境便已大不相同,心境一不同,日子自然也大不一樣了,唾手之間,愛人與親人便都有了,身心也都落到了實處,有了歸宿……待會兒可得趁眾人不注意時,拉了沈恒到一旁,遙敬媽媽一杯酒,讓媽媽知道她如今過得很好,沈恒也對她很好,讓媽媽放心才是。


  本來之前季善便也想著今晚要尋個清淨地方,好生與媽媽說說話兒的,這會兒經沈恒提起,越發想念媽媽了,見眾人吃火鍋仍吃得熱火朝天的,索性說幹就幹,一手拿了酒壺和自己的酒杯,再低聲讓沈恒也拿了他自己的杯子,扔下一句:“跟我去外麵一會兒。”


  便起身悄悄兒出了堂屋。


  很快沈恒也出來了,笑著柔聲問季善,“怎麽了,善善?”


  季善借著屋簷下大紅燈籠昏暗的光,見他長身玉立,雖是逆光而站,看不大清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清楚分明的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情意與愛惜,心裏不由越發的踏實了。


  笑道:“沒什麽,就是‘每逢佳節倍思親’,想起了一位很重要的長輩,所以想叫了你出來,一起遙敬她一杯酒罷了。”


  沈恒聞言,心裏隱隱有些明白,道:“既是很重要的長輩,以後有機會了,一定要當麵拜見才是。”


  季善卻是苦笑起來,“就是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了,所以才隻能遙敬一杯酒啊。”


  沈恒忙道:“怎麽就沒有機會了,隻要有心,我相信將來一定能找到的,當年……善善你年幼無知,也隻有他們大人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指不定,他們是有苦衷的,這些年也一直在找你呢?那便總有相逢相認那一日……”


  季善這才明白過來,他仍當自己是在思念原主的親娘,偏又不好與他解釋的。


  隻得道:“若這些年一直在找我,十幾年下來,也早該找到了,卻至今沒有過任何的動靜,可見怕是壓根兒沒找過,或是早就放棄了吧?不過也有可能就像你說的,自有苦衷呢,畢竟這年頭尋常百姓想要吃飽穿暖,也非易事;掉了的又是個女孩兒,找了一陣兒見實在找不到,除了放棄還能怎麽著,一家人總得繼續活下去才是。所以我也不怨他們,也沒想過非要有相逢相認那一日,不過順其自然,年節下記得遙敬一杯酒,算是謝了生育之恩,也就是了。”


  沈恒聽她這話說得傷感,忙道:“善善沒關係的,若以後能有相逢相認那一日,當然就最好,若實在緣分有限,沒有那一日,也無甚妨礙。你如今有我了,還有爹娘和一眾兄嫂,我們都是你的至親,都會一輩子對你好,把你以往沒享受過的疼愛,都給你補回來的。”


  季善對能不能找到原主的親生父母壓根兒就沒上過心,自然也不會真傷心,聞言倒笑起來,“怎麽給我補回來啊,不如說來我聽聽?好聽話兒誰不會說啊,關鍵得看怎麽做,你若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就信了你是真打定主意要給我補回來。”


  這下沈恒卡殼了。


  他也不過就是見季善傷感,本能的想要安慰季善而已,連多在腦子裏過一過都來不及,已嘴巴比腦子快的說了出來,要讓他立時就怎麽個給季善‘補回來’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他還真說不出來。


  好在他本來就滿心滿眼都是季善,本來也一直想的就是要對季善好,一輩子對季善好,短暫的卡殼過後,也就回過了神來,正色道:“善善,說的再多都不如付諸於行動,我也不說旁的了,就隻一句,以後你隻看我怎麽做就是,必定餘生如一,至死不渝,不然就叫我天打……”


  “大過年的,胡說八道什麽呢,嘴上也不說有個忌諱的!”


  話沒說完,已讓季善忙忙給捂了嘴,嗔道:“我逗你玩兒的呢,偏你是個實心眼子的,竟勾出你這麽些話來,你對我的心,我難道還不明白?好了,不說閑話了,先把酒敬了,咱們就回堂屋去吧,外麵怪冷的,仔細凍壞了;咱們也不好一直不回去,沒的白惹爹娘擔心不說,回頭萬一又讓三哥瞧了個正著,笑話兒咱們,可就真是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了。”


  沈恒讓她這麽一說,也想到了去年也是在差不多的時刻,差不多的地方,他見季善難過,便鼓起勇氣,給了她一個擁抱,結果卻被沈樹給撞了個正著之事。


  不由失笑,“哪能那麽寸,偏就那麽巧又讓三哥給瞧個正著,他這時候搶火鍋吃還來不及呢。”


  季善笑道:“萬一就有那麽寸呢,且火鍋再好吃,人的肚子隻有那麽大,總有吃不下去了的時候。好了,真別磨蹭了,敬酒吧。”


  說完便對月舉起酒杯,在心裏念念有詞起來:“媽媽,我現在過得很好,您的女婿他對我也真的很好,別說如今這個時代了,就是我回去了,也未必能找到比他對我更好的男人了,所以您不用再掛念我,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開開心心每一天,就夠了……”


  還沒念完,就聽得沈恒低聲開了口:“這位很重要的長輩,請您放心,我一定會一輩子照顧善善,一輩子對她好的,也祝您身體健康,萬事遂心。”


  季善眼眶一熱,忙在心裏默念:“媽媽,您聽見您女婿的話了嗎?這下總可以徹底放心了吧?”


  念完方把杯裏的酒緩緩灑在了地上,一旁沈恒見狀,也有樣學樣將自己杯裏的酒灑在了地上。


  季善待他灑完了,方語氣輕快的開口道:“好了,現在進去吧。”


  卻讓沈恒拉了手,笑道:“不急,再站一會兒進去也不遲,橫豎……”


  話才起了個頭,就聽得沈樹的聲音:“四弟,你去哪兒了,四弟妹又去哪兒了?大家都吃好了,爹說全家人一起再喝一杯酒,就可以結束……我什麽都沒看見,你們繼續,你們繼續啊!”


  沈恒與季善對視一眼,都是哭笑不得。


  才還說不至於那麽寸,接連兩年都讓沈樹給瞧個正著,“曆史”便真這麽快又重演了,這叫什麽,無巧不成書麽?


  不過這次無論沈恒還是季善,都大方多了,季善先就笑道:“本來就什麽都沒有,三哥當然什麽都看不見了。”


  沈恒隨即也笑道:“是啊,三哥就是愛開玩笑。爹說全家人再一起喝一杯是嗎,好,我們馬上就去啊……三哥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先進去呢,我好像聽見爹叫你?”


  待沈樹一邊且笑且抱怨,“我怎麽沒聽見爹叫我,我還離得近些呢,分明就是想支我走嘛,好吧,我這就走,不留下礙你們的眼了。嘖,當誰沒媳婦兒,當誰沒年輕過呢,我也找我媳婦兒去!”


  一邊轉身進了堂屋後,夫妻兩個才在相視著笑了一陣,笑得彼此心裏都越發熱乎乎的後,也進了堂屋去。


  次日是大年初一。


  一家老小因為昨夜守歲都睡得晚,起來得自然也晚,不過才互相拜了年,討要了紅包,吃了湯圓和酒釀臥蛋,便已是中午了。


  於是女人們又笑著準備起午飯來,男人們則帶了孩子們,在院子裏又笑又鬧的,歡笑聲老遠都能聽見。


  初一慣例不走親戚,同村兒的人來拜年串門卻是無妨的,以致午飯後不多一會兒,沈家小院已是人頭攢動,大有趕超往年三叔公家熱鬧的架勢。


  可來者即是客,也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沈家上下當然都得笑盡主人之責,把瓜子花生糖果都裝得滿滿的端上,請大家品嚐,“千萬不要客氣啊……吃瓜子……這糖特別酥,您嚐嚐……”


  麵對大家的關心與奉承,男人堆裏以沈恒和沈九林為主,父子倆不覺間就成了人群的中心;同樣女人堆裏也是季善與路氏不覺間已成了中心,還得笑得一臉謙虛的回應,“您太過獎了,我哪有您誇的那麽好……”、“都是同族人,一個祖先傳下來的,他幺嬸兒就別客氣了。”


  隻婆媳兩個再謙虛,也打消不了眾人對她們的感激,反而她們越謙虛,好聽的話便越是自四麵八方潮水一般向婆媳兩個湧過來,“老四媳婦就別謙虛了,你也來我們沈家村一年多了,你的好我們可都是看在眼裏的。”


  “可不是,像你這樣又漂亮又能幹又有福氣的媳婦兒,可著咱們整個沈家村,甚至整個清溪鎮,怕是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關鍵有了好事兒也不忘咱們這些人,真是太有心了,所以才能當案首太太啊。”


  “不止案首太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是舉人太太了,以後咱們見了,都得先磕頭了……二嬸子您怎麽就這麽好的福氣呢,有這麽好的兒子和兒媳,我若能有您一成的福氣,做夢都要笑醒了。”


  畢竟不但沈恒今非昔比,已是案首了,前途無量;季善也眼看就要帶著全村兒的人致富發家,除了吃飽穿暖以外,兜裏也能餘下一些活錢,漸漸讓日子越來越好過了,這可是切切實實的就在眼前的好處,比以後沈恒當了大官後會怎麽樣怎麽樣,都來得實際多了。


  叫眾人怎能不由衷的感激季善,七嘴八舌爭先恐後說好聽的話兒,本來她們除了說點兒好聽的話,也沒有其他能表達自己感激的方式了,不是嗎?


  奈何有由衷感激奉承季善與路氏的,自然也就有心裏止不住泛酸,止不住羨慕妒忌恨的。


  尤其是對季善,憑什麽她就有這麽好的命,丈夫有才有貌,公婆疼愛看重,人人都捧著供著?她明明隻是個撿來的野丫頭,當初也是被十六兩銀子買進沈家村的,理當是年輕媳婦一輩裏,日子最不好過的才是啊!

  就有人笑著開了口:“是啊,四弟妹也太有福氣了,什麽時候能為二嬸子添個小孫子,那就更有福氣了。”


  也自有人附和她,“四弟妹成親也有一年多了吧,怎麽至今還沒有動靜兒呢?莫不是素日太忙了?要我說呀,這再忙也不耽誤生孩子不是,還是得抓緊了才是啊,二嬸子可早就等著抱孫子了,是吧二嬸子?”


  季善循聲看過去,就見是兩個有些眼熟,卻叫不上名字來的二十多歲的年輕媳婦子在說笑,隻二人說話時雖是笑著的,話也說得並不過分,配上二人的眼神與語氣,卻滿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不由哂笑,她該說她們情商低,還是不識趣呢?原來世上“恨人有,笑人無”的人真的到處都少不了!

  季善抿了抿唇,正要說話,一旁路氏已先要笑不笑的開了口:“你們說對了,我們家老四媳婦當然有福氣,沒有福氣也當不了案首太太了。至於給我生孫子,她和我們家老四才圓房幾個月呢,有什麽可著急的,且待我們家老四中了舉人老爺後,再生也不遲啊。我如今算是明白了,這孩子啊,在精不在多,隻要孩子爭氣,一個就夠了,要是不爭氣啊,早早的生上他十個八個的又有什麽用?又不是豬,隻要夠多夠肥就夠了,大家夥兒說是不是啊?”


  一席話說得二人臉上都白一陣青一陣的。


  無他,她倆就是早生了好幾個孩子,並且因為肚子爭氣,在家裏都橫著走的,這會兒卻被路氏直接罵是豬,簡直太過分了!

  偏二人既是晚輩,自家還差沈家差得遠,根本沒資格與路氏叫板;


  又因路氏語氣不善,明顯不高興了,惹得各自的婆婆也狠狠瞪了過來,大家都捧著供著她二嬸子和老四媳婦且來不及了,偏她們要發癲,平白無故得罪她們,就不怕回頭老四媳婦不讓他們家種那個辣椒呢,一畝地、三個月,就能賺好幾兩銀子了,要是給弄黃了,她們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隻能把頭都低了下去裝鵪鶉,心裏後悔死方才為什麽要開口了,誰能想來別家婆婆都天生不待見兒媳婦,都等不及抱孫子,不管你才成親一月還是兩月,一提到準要不高興,偏路氏就不是呢?

  大過年的,路氏也不願平白給自家添晦氣,幾句話說得不識趣二人組不敢再說後,也就笑著岔開了:“大家快吃瓜子花生啊,別隻顧著說話兒了,吃完了又再添就是,我們老四媳婦樣樣都特地買了一大包呢,大家可別客氣……”


  其他人也笑著紛紛道:“我們可不會跟二嫂/二嬸子客氣,一直都吃著呢。”


  “就是,本來就是特特來沾福氣的,當然要吃得越多,沾的福氣也才越多啊……”


  不過轉眼間,已讓氣氛重新熱絡了起來,就像方才的小小不愉快壓根兒沒發生過一般。


  大家一直在沈家待到天快黑了,才陸陸續續的都回了家去。


  路氏這才趁姚氏妯娌三人去了大廚房做飯之際,拉了季善低聲道:“善善,你別把下午那兩個碎嘴婆娘的話放在心上,畢竟你樣樣兒都好,她們卻除了生了幾個孩子以來,什麽能拿出來吹的都沒有了,見人人都捧著你奉承著你,豈能有不酸的?”


  季善當然不會跟那兩人一般見識,笑道:“娘放心吧,她們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我才懶得理她們呢,何況有娘這麽護著我,我就更隻會高興與慶幸了。”


  真的,特別慶幸路氏對她毫不遲疑的維護,慶幸能遇上這麽善解人意的好丈夫與好婆婆,哪怕早已慶幸過無數次,還是忍不住再一次的慶幸!


  次日季善是被一陣陣鞭炮聲給吵醒的,睡眼朦朧間,忍不住問沈恒:“什麽時辰了,不會這麽早村裏各家的女兒都回娘家來了吧?”


  沈恒見她滿臉的迷糊與嬌慵,忍不住俯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才笑道:“馬上就巳時了,離得近的是該到了啊,善善你也再躺躺,就起來吧,指不定大姐和二姐他們很快也要到了。”


  季善渾身懶洋洋的,道:“這冬天起床,還真是一件考慮人意誌力的事兒啊……算了,隻怕全家人都起了,就我一個人還睡著,也不好意思。那你給我打熱水去吧,我馬上穿衣裳了。”


  沈恒笑著“嗯”了一聲,“行,馬上給你打去。娘做了酒釀臥蛋,你要不要先吃一碗,暖暖胃,再起來?”


  季善倒是想,但實在沒有在床上吃東西的習慣,且家裏這麽多人,嘴上雖都不會說她,心裏卻不知會怎麽想,到底影響不好,隻得打消了念頭,“算了,還是等我梳洗完了,去廚房裏吃吧。”


  一時季善梳洗完,出了房門,去了廚房,就見姚氏宋氏已在廚房裏忙活兒了,瞧得她進來,姚氏先就笑道:“四弟妹,鍋裏給你熱著酒釀臥蛋的,還有湯圓,糖的肉的都有,你快趁熱吃吧。”


  季善笑著給她和宋氏打了招呼,“大嫂,二嫂。”,便盛了一碗酒釀臥蛋,坐下吃起來。


  卻是剛吃完,就聽得門外傳來了一陣鞭炮聲,然後是沈鬆的叫聲:“爺爺奶奶,二姑姑和二姑父回來了——”


  季善不由暗自慶幸,虧得她已經起來了,不然就真是要鬧笑話兒了。


  忙把自己的碗洗幹淨,扔下一句:“那大嫂二嫂先忙著,我接接二姐二姐夫去啊。”,往外迎沈青一家子就去了。


  就見由先一步迎了出來的路氏扶著的沈青肚子已經很大了,走路也因此頗不方便,卻是一見季善,便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要往前撲,“四弟妹,我真是太想你了!知道你和四弟回來,我前幾日就想回來了,偏你姐夫說什麽一來一回的麻煩,不如初二回來多住幾日,我才拖到了今兒才回來……”


  急得季善忙搶上前幾步給攙住了,笑道:“二姐,祖宗,你慢點兒行不行?還當你跟之前一樣輕巧靈活呢?我們還是進屋去坐了,再慢慢兒說也不遲。”


  與路氏一左一右攙了沈青去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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