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零回 護母 非要作大死
路氏與路舅母見孫老太婆竟敢大白天的睜眼瞎說話,把他們母子忘恩負義那麽惡劣無恥的行為一下子說輕了百倍,直接說成是他們家當初還不上借自家的銀子,兩家才會交惡,斷了往來的。
那不知道的人聽了,還會以為是他們家的錯呢,畢竟按孫老太婆的說法,當初可不是他們不想還銀子,而是他們實在窮,‘一時還不上’,當親姐姐的卻還要苦苦相逼,還算哪門子的親姐姐?
都氣得隻差七竅生煙,喘著氣抖著唇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旁沈青也是氣得滿麵鐵青,見母親和舅母都氣得說不出話來,隻得自己上了:“你簡直胡說八道!當年根本就不是因為銀子的事,我姥姥姥爺那麽好的人,連同村兒的人借了錢一時還不上,都會寬限他們,又怎麽會因為自己的親妹妹還不上銀子就不認親戚了,分明就是、就是……總之你們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知道,現在請你立刻離開,我們家不歡迎你,這裏也沒有任何人歡迎你!”
真的很想把當年孫秀才母子忘恩負義的無恥行徑說出來,可又涉及到娘的名聲,涉及到四弟的臉麵,隻能生生憋回去,實在太憋屈太氣人了!
孫老太婆見路氏與路舅母都不說話了,沈青倒是說了,卻果然也不敢說出當年的事來,心下越發得意了。
紅著眼睛道:“分明就是什麽?我們母子當年到底哪裏對不起你們了,你們倒是說出來,讓大家夥兒評評理啊。無緣無故就不認我們了,我大熱天大老遠的從縣裏趕來給你們賀喜捧場,一把老骨頭都快給顛散了,竟然還連門都不讓我進,你們可真是好狠的心,你們沈家也真是好家教,這樣欺負我一個老太婆,我、我、我……”
哽咽得說不下去,索性掏出帕子捂了臉,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季善看到這裏,簡直都恨不能狠狠打孫老太婆一頓了,還以為孟太太母女已經夠無恥夠奇葩了,沒想到這孫老太婆和她那忘恩負義的混賬兒子明顯更勝一籌啊!
可現在打人肯定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孫老太婆占了姨媽和姨婆的名分,他們便不能先動手。
那便隻能當眾揭穿無恥母子的真麵目,讓死老太婆人人唾罵,落荒而逃了!
隻是這樣一來,路氏的名聲與沈恒的臉麵肯定多少要受影響,雖然在她看來,明明忘恩負義,寡廉鮮恥的人就是孫家母子,路氏是妥妥的受害者,但顯然持狗屁“受害者有罪論”想法的人肯定任何時候都少不了的,她不在乎這些,並不意味著沈家和沈恒,乃至路氏自己都不在乎……
季善想到這裏,隻能壓下滿心的惱怒與憋屈,轉身進去找沈恒和沈九林,打算看他們怎麽說,隻要他倆不在乎,這事兒就好辦多了。
卻是剛走出兩步,就見沈恒與沈九林一前一後出來了。
父子倆的臉色都很難看,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什麽事兒了。
季善忙迎了上去,“相公,爹,我有話想說……”
話才起了個頭,就讓沈恒打斷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放心,我和爹的想法肯定跟你一樣!”
說完徑自越過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路氏身邊,扶住路氏的肩膀,低聲說了一句:“娘別生氣,交給我來處理吧!”
方居高臨下看向孫老太婆,沉聲開了口:“孫老太太不是問我們分明什麽,當年你們母子到底哪裏對不起我娘和外祖一家了嗎?好,我現在就告訴大家夥兒,請大家夥兒幫忙評評理!當年孫老太太與孫秀才一窮二白,是我姥姥姥爺一直幫襯資助他們,花了不知道多少銀錢與心血,才讓孫秀才考上了秀才,除了因為兩家是至親,還因為彼此早已心照不宣,要親上做親,所以我姥姥姥爺資助的不隻是外甥,更是他們未來的女婿,不然十幾年下來,大家夥兒都算得到,上好的田地都能買幾十畝了,誰家會對親戚就這樣付出的?各位親朋做得到嗎?”
圍觀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議論起來:“我天,竟然還有這樣的事?之前一直沒聽說過啊……”
“那麽多銀子呢,自家買地蓋房,吃香喝辣的多好,要隻是資助外甥,誰家舍得的,我反正舍不得,便是自家女婿,我也舍不得啊。”
“什麽舍不得,你就算舍得也根本拿不出來啊!不過我也舍不得,就算拿得出也舍不得。”
“原來當初六叔六嬸是打算親上做親呢,不怪我幾次探六嬸兒的口風,想給冬秀妹子說親,她都笑著回絕了我,說舍不得冬秀妹子,想多留她幾年再說親,敢情是……”
沈恒見眾人都明白了,沉聲繼續道:“我姥姥姥爺出錢又出力,隻差把心都掏出來給孫家母子了,孫秀才卻一中了秀才便翻臉不認人,再不認親事,轉頭就娶了縣裏大戶人家的女兒;孫老太太也是過河拆橋,不但不認親事,連我姥姥姥爺多年的付出和花銷的銀子都不肯認,之後幾次所謂的主動登門,也是怕我姥姥姥爺忽然哪天就氣不過了,把他們的無恥行為揭露給所有人知道。所以這樣忘恩負義,無情無恥的所謂親戚,誰愛認誰認去,我娘和我們沈家,還有路家卻是絕不會認的,過去、現在、將來,都不會認!”
說完看了一眼季善,季善正兩眼星星眼的看著他,隻覺這樣護著自己母親,毫不在意會不會影響到自己臉麵名聲的他簡直不要太帥,不要太高大!
但見沈恒看過來,還是立時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上前一步朗聲接上他的話就道:“孫老太太,你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今兒來,不就是仗著你是所謂的長輩,仗著我們會為了所謂的臉麵,不會把當年的事說出來,你便可以趁機登堂入室,然後又以姨媽、姨婆自居,以後我們家少不得隻能繼續與你們家往來,繼續被你們家惡心,還隻能忍著,不然指不定就會被旁人說我們家發達了就不認人,就六親不認嗎?可惜你們打錯了主意!”
頓了頓,聲音又拔高了幾度,“忘恩負義、畜生不如的又不是我們,我們有什麽可不好意思說當年的事,有什麽可怕丟臉的?我婆婆人品德行如何這麽多年人人都知道,那是任誰都說不出半點不好來的,這樣的姑娘當年被你們這對無恥無情的母子給負了,難道會有誰說她不好不成,當然都知道是你們不好,是你們豬狗不如!是不是啊大家夥兒?”
圍觀眾人聞言,忙都紛紛道:“就是,冬秀妹子這麽好的人,六叔六嬸那麽好的人,竟也做得出來!”
“那麽大的恩情,卻中了秀才立馬翻臉不認人,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兒嗎?”
“生生耽誤了冬秀妹子那麽多年,不然當年憑她的人品相貌,十裏八鄉還不是想嫁誰就嫁誰,指不定早嫁到鎮上的大戶人家當太太去了啊……”
“孫老太太,你竟然還有臉來,還有臉胡說八道,難怪當年幹得出那樣不要臉的事兒來,還差點兒把我們都瞞過了,還幫你說話,你可真是……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麽,還不快走呢,等著我們大家夥兒請你不成?”
孫老太婆一張老臉早已是白一陣青一陣。
本來算準了路氏與沈家無論如何都不敢將當年的事說出來,甚至指不定整個沈家連沈九林都不清楚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未可知。
所以她今日才敢來。
卻不想,看樣子不但沈青沈恒沈九林,亦連季善這個據說才進門不久的新媳婦對當年的事都一清二楚,且就這麽當著大家夥兒的麵,直不隆冬的說了出來,他們到底怎麽想的,就不怕把一家人的臉丟光,甚至弄得路氏與沈九林再過下去日子呢?
孫老太婆一時不知該怎麽應對了,尤其周圍所有人都對她怒目而視,滿臉鄙夷,看她就像是在看什麽髒東西一樣。
這些人不是該看路氏像看什麽髒東西一樣才對嗎!
她半晌才擠出聲音來:“你們才、才是在胡說八道!當年明明是你們路家自願要資助我兒子的,我們也一直以為你們看的是親戚情分,誰知道你們打的是要我兒子做女婿的主意啊?我要是知道,我才、才不會要你們的臭錢呢!我也從來沒答應過要跟你們路家結親,不然你們拿出憑據來,再不然就叫出證人來啊!”
一開始還說得不大順,說著說著便順了起來,“明明就是你們自家的女兒不檢點,小小年紀就一門心思想嫁給我兒子,給他送吃的做穿的,跟從來沒見過男人似的,結果我兒子從來沒想過要娶她,隻拿她當妹妹,你們家就倒打一耙,說我們忘恩負義……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會怕你們,隻要有理的人是我,你們再多人我也不會怕的!你們這些人也是,看著她兒子中了案首,就都巴著她捧著她,也不想想,我好歹也是她親姨媽,怎麽可能平白無故編排她,編排他們路家,肯定是我有理他們沒理啊!”
說完了圍觀眾人,還轉向沈九林,道:“你可別被她騙了,當年她的事我最清楚了,小小年紀就知道塗脂抹粉的討男人喜歡了,你可……”
可惜沈九林直接喝斷了她:“你這糟老婆子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打掉你的牙!我孩兒他娘這些年人品如何,我最清楚不過了,當年你們家幹的爛事兒,我也在娶她之前就已一清二楚,她清清白白的一個好姑娘,我老丈人老丈母也是一溝的好名聲,村裏村外誰沒承過他們的情,誰又不記他們的情?”
頓了頓,“結果恰是你們母子兩個白眼兒狼,受他們的恩惠最多最大,到頭來卻忘恩負義不算,如今竟還想反咬我們一口,你就不怕老天爺都看不過眼,降下報應來嗎?你立刻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以後也再不要踏進我們沈家村一步,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連你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兒子一塊兒打,我倒要看看,誰能把我怎麽樣!”
圍觀眾人大半對路氏的人品都是了解的,那真真是沒的挑,路家自上而下自已故的路父路母到如今的路舅舅一家也是一樣,人品名聲都沒的挑。
且沈九林都站出來說路氏當年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了,自然她當初與孫秀才之間也是恪守了分寸的,不然哪個當丈夫的能忍?當年路家村的人也不至都沒看出端倪來,都不知道這當中的事兒了。
再者,如今沈恒中了案首,眼看前途大好,誰又不願錦上添花,反而要去做那與眾不同的惡人,平白得罪人呢?
是以聽罷沈九林的話,都紛紛附和道:“冬秀妹子的人品我們都知道,你休想空口白牙潑她的髒水!”
“可不是嗎,明明幹了那麽不要臉的事,竟然還敢說自己有理,這臉皮真是厚到姥姥家了!”
“我這會兒算是明白了,這怕是見案首老爺中了案首,以後肯定要當大官兒,知道自家當年幹的不是人事兒,心虛理虧,怕被報複,所以趁早鋪墊來了吧?算盤還真打得挺好哈,不然幹嘛非要今兒來,不就是想著今兒人多,肯定能達到目的嗎?”
路舅母還趁機補刀:“當年非要說什麽早早定了親要分白眼兒狼的心,還是別聲張的好,可憐我公公婆婆單純,竟就信了,一個字也不曾對外說過,如今竟還有臉要憑據,要證人,怎麽就能這樣不要臉?就不怕天打雷劈嗎,我們家反正所有人都不怕,因為我們家所有人都身正不怕影子歪,可那些忘恩負義、臭不要臉的白眼兒狼就得小心了,指不定老天爺什麽時候就劈一道雷下來,活活劈死了他們呢!”
孫老太婆早年為了生計,臉皮倒是真厚,不然也不能撐到兒子中秀才了。
可養尊處優這麽多年,也就隻受兒媳的氣,旁人的氣卻是再沒受過,臉皮也跟著變薄了,哪裏還受得了這麽多人的口水和鄙夷,還有沈家眾人的怒罵?
加之天氣又熱,她還又渴又累,若是再不離開,怕是真要被沈家放狗來咬她,今兒指不定要死在這裏了。
她可還不想死,還想再活三五十年的都不嫌多呢……到底色厲內荏的扔下一句:“老天爺隻會打雷下來,劈那些個眼裏沒有長輩,不敬長輩的不孝東西!”
灰溜溜的走了。
沈九林看著孫老太婆灰溜溜的走遠了,這才忍下心裏的餘怒,對圍觀眾人道:“多謝大家夥兒方才幫我們家說公道話了,事情就是這樣,孫家當年忘恩負義,簡直豬狗不如,所以無論我們沈家,還是我大舅子家路家,都跟孫家早就是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了!若是今日過後,有旁人聽到了風聲,問起這件事,還請大家夥兒也幫我們家說一句公道話,也好讓更多人知道他孫秀才和他們孫家的真麵目,免得誰倒黴再被他們騙了,再吃了他們家的虧!”
圍觀眾人忙都笑道:“他姑老爺放心,我們肯定該怎麽說,就怎麽說,一定讓更多人知道他們孫家是多麽的可惡。”
“是啊九林叔放心吧,是他們自己先不幹人事兒的,當然怪不得別人說了。”
“可見老天爺還是有眼的,就算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又如何,還是讓大家夥兒都知道了他們的真麵目……”
沈九林笑著再次抱拳道謝,“那我就先謝過大家夥兒了。大家剛才都吃飽吃盡興了沒?要是還沒有,就進去繼續吃,繼續熱鬧吧,想要吃茶打牌也可以,我這就叫人給大家夥兒安排,難得今兒我們家大喜的日子,肯定要讓大家夥兒都盡興了才好。”
圍觀眾人便又笑道:“已經盡興了,家裏還有事兒,就不打擾九林叔和案首老爺了。”
這是急著回去八卦的。
不著急回去八卦的則笑道:“倒是吃飽吃盡興了,就是還想留下來再沾沾案首老爺的福氣呢!”
路舅舅忽然衝了出來,本來滿臉怒色的,不想就見孫老太婆早不見了,門外所有人都在笑,分明一派的喜氣,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一團亂,因忙拐到了路舅媽身旁。
路舅母自然知道他在氣什麽,忙附耳如此這般一說,路舅舅臉上的怒色便立時都化作了笑。
抱拳也向圍觀眾人道:“外甥中了案首這麽天大的喜事,我當舅舅的肯定也要大大的表示一下才是,過兩日我們路家也會擺酒請客,宴請我們全村兒的人,到時候在場眾位也一定要請早啊。”
知道孫家、認識孫家母子,甚至與之沾親帶故的人到底路家村及周邊一帶更多,既然妹夫與外甥都這般通情達理,這般給他妹子撐腰,他當哥哥的當然也要好生替姓孫的宣揚一下他們當年是怎麽忘恩負義,怎麽不幹人事兒的,狠狠出一出已經在心裏積壓了這麽多年的那口惡氣才是!
圍觀眾人裏不少都是路家村的人,聞言都紛紛笑道:“好啊,那我們可等著去厚樸哥/叔家吃酒了。”
路舅舅與沈九林便又與眾人客氣了一番,待要走的客人都送走了,其他人也折回了院子裏去後,一大家子才也往裏走。
路氏早已是紅了眼圈,不過這回不是氣的了,而是被沈恒感動的。
她還以為,還以為兒子會為了自己的臉麵名聲,就算要為她撐腰出氣,也不會以那樣直接的方式,畢竟今兒來的客人裏可不少鎮上體麵的老爺們,他的同窗和聞訊而來的童生秀才也不少,誰願意自己的好日子被白白攪合,以後還會被人明裏暗裏的議論嘲笑呢?
就算再是“兒不嫌母醜”呢,他心裏肯定多少還是會不高興的,畢竟他有今日是真的不容易,讀書人的臉麵名聲也真的很重要。
這也是她方才隻能容忍孫老太婆的原因,她不願白白給自己的兒子觸黴頭添晦氣!
卻不想……
丈夫會信任自己護著自己,她是心裏早有數的,畢竟二十幾年的夫妻了;兒子這個,卻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實在讓她太驚喜,也太舒心了,她真的養了一個好兒子!
路舅舅和路舅母也是滿心的感動與欣慰。
路舅舅等不及進院子,已先拍了沈九林的肩,低聲說道:“妹夫,當年爹堅持把妹妹嫁給你,真的沒有嫁錯!”
哪怕之前因為分家的事,他讓妹子受了氣,這些年妹子在當哥哥的看來,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如今在他如此公然回護妹子、給妹子撐腰的行為麵前,也可以一筆勾銷了。
路舅舅隨即又拍了沈恒的肩膀,道:“恒兒,你娘也沒有白養你一場,你真的是她的好兒子,是我的好外甥!”
沈恒微微一笑,“舅舅言重了,本來就是我該做的,忘恩負義、不幹人事的也不是我娘,反倒我娘是直接受害者,那我和我爹當然要支持她,為她撐腰,為她討回公道了。姓孫的妄圖以此來脅迫我們,以為我們投鼠忌器,便無論如何不會把他們忘恩負義的醜惡麵目揭露出來,隻能讓孫老太太進門,讓人都知道兩家的關係,自此便隻能往來著,簡直就是打錯了主意!”
這話一出,路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叫了一聲:“恒兒,我……”
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季善忙攙了她,笑道:“大喜的日子,娘可不許哭,娘隻能高興,且以後隻會越來越好,越來越高興。姓孫的簡直腦子有病,才會以為這不是什麽光彩事兒,我們不敢聲張,就算不光彩,那也是他們母子忘恩負義不光彩,幾時該受害者不光彩了?擱哪裏也沒有這樣的道理。我要是他們,早藏著掖著還來不及呢,便是要賠禮求饒,也該悄悄兒的來,姿態放得低低的,那才是求人應有的態度。卻非要仗著自己是所謂的長輩,軟飯硬吃,那他們不踢鐵板誰踢呢?”
說著看向沈恒,“相公,剛才爹雖發了話,請在場的客人們今日過後也要幫著說公道話,裏邊兒的客人卻還不知道,依我說,你也該告知你那些同窗文友們一聲事情的前因後情,省得他們有所誤會才是。”
光普通百姓八卦孫家和孫秀才說到底能有什麽用,得讓他當年忘恩負義的行為至少在天泉縣的文人圈子裏也都傳遍,讓他臉麵名聲盡失才是,不然算哪門子的報仇出氣?
沈恒深深看了季善一眼,才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不想娘子倒是與我想到了一塊兒去。”
說完不待路氏沈九林等人發話,已大步越眾往前走去,很快便到了以孟競為首,還有其他幾位臨鎮聞訊趕過來賀喜的秀才並一眾童生坐的那兩桌席前,抱拳開了口:“眾位同窗好友,方才我家門口的喧嘩想必眾位也有所耳聞,隻今兒家裏人多口雜的,想必眾位也沒能聽得分明,索性我這會兒與大家細說一遍吧。”
便把整件事情連同路家路氏當年與孫家的恩怨,都言簡意賅說了一遍,末了沉聲道:“當年孫秀才母子忘恩負義在先,今日又妄圖脅迫家母,粉飾太平,以免他日自家寡廉鮮恥的行徑曝光,人人唾棄在後,實在無恥至極,所以無論我們沈家,還是我舅家路家,都與孫家老死不相往來!我也知道,今日諸位同窗文友裏,定有與孫秀才素常往來交好的,也請替我帶句話與他,我沈恒與他勢不兩立,以後他走他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否則我絕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以孟競為首的兩桌秀才童生們雖然在一群普通百姓客人中,顯得鶴立雞群,一個個都自帶光芒一般,說不出的顯眼,心裏也都多少自帶高人一等的自得與優越感。
但八卦卻是人類的天性,他們既也是人,便不能例外,早都豎著耳朵在聽外麵的動靜了,隻離得遠,人又多,聽不大清,又不好像其他桌的客人那樣,陸陸續續都跑了出去看熱鬧而已。
不想沈恒卻這樣直接把事情告訴了他們,並且放話與孫秀才勢不兩立。
一時都有些驚訝。
然隨即便相繼回過了神來,紛紛義憤填膺道:“孫秀才當年竟如此的忘恩負義,如此的無恥?簡直就是我輩之恥!”
“不怪那句話‘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總是讀書人’一直流傳至今,就是孫秀才之流,壞了我輩的名聲!”
“正是這話,一粒老鼠屎,生生壞了一鍋粥!子晟兄放心,若今日過後有人問及此事,我等一定會如實告知,定叫問話之人知道無知之徒真麵目的!”
隻眾人這義憤填膺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就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不過讀書人對這樣的事的確泰半都是不齒的,雖然他們自己遇上了,也未必就能忍得住誘惑,不忘恩負義,但既然不是他們遇上了,而是別人遇上了,還經年後曝了光,他們當然都要唾棄鄙夷之。
且沈恒才中了案首,聽說還入了府台大人的眼,允他去府學讀書,還特意給他賜了字,前途會如何遠大,可想而知。
反觀孫秀才,都年近半百,考了半輩子的人了,仍然隻是個秀才,兩個兒子也至今連童生都不是,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除了傻子,還有誰能不知道?
孟競待眾秀才童生們義憤填膺完了,才笑著與沈恒道:“子晟兄一片孝心,我等實在感佩,伯母能有子晟兄這樣一個好兒子,倒也要感謝那無恥之徒當年的忘恩負義了,這便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隻是我等一定要引以為戒,無論什麽時候,都千萬不能讓自己變成這樣的人,往後與這樣的人也盡量不要往來,實在避免不了要往來,也一定要慎之又慎才是。”
說得眾秀才童生紛紛附和了一通:“彥長兄這話很是,我等以後一定要遠離小人,以免一個不慎,也被小人坑害了才是。”
才又笑道:“眾位同窗文友吃好了沒?要是都吃好了,天兒這麽熱,子晟兄家又這麽忙,不如我們就先告辭離開吧,橫豎以後大家見麵的機會還盡有,大家要與子晟兄說話、彼此請教的機會也多的是,今兒就且不給子晟兄和伯父伯母添亂了,大家意下如何啊?”
孟競對沈恒本就印象極好,方才見他如此大方坦蕩的為母撐腰,而不是遮遮掩掩,引以為恥,非要扯了遮羞布粉飾太平,心裏便又添了兩分好感。
一個人若連自己本就沒錯的母親都不護著,隻想著自己的臉麵名聲那些雖也重要,說到底卻隻是虛無的東西,那也不能稱之為人了!
所以孟競才會想先把眾人弄走,以免沈恒已夠煩心了還得強打精神應酬大家。
至於他方才說‘往後與這樣的人也盡量不要往來’,也等同於是在沈恒和孫秀才之間,直接站沈恒了,一邊是自己的同科師弟,有理且前程遠大的一方,一邊卻是根本沒有交情的孫秀才,忘恩負義之徒,前途灰暗,不論是從情感還是現實,該站哪邊都是不言而喻。
而有了自己的表態,其他人自然越發要恥於與孫秀才為伍,越發要好生替孫秀才宣揚他的“豐功偉績”了,也算是自己小小賣了沈恒一個人情,好以此進一步修複彼此的關係吧!
眾秀才童生聞言,本來都還不想走的,他們好容易趕到,與沈恒不過就才打了個照麵兒,連話都還沒機會好生說上幾句呢,更遑論套交情拉進關係,就這樣走了,算怎麽一回事,難道真等到沈恒中了舉人、進士時,再現套交情不成?
那時候他們隻怕連往沈恒跟前兒湊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孟競已經這麽說了,他的前程跟沈恒一樣也是可以預見的大好,他們總不能不給他麵子。
隻得起身紛紛笑道:“彥長兄此言甚是,大家以後雖離得遠了,隻要有心,齊聚一堂的機會照樣多的是,那我等就不叨擾子晟兄和伯父伯母,且先告辭了。”
沈恒少不得也客氣了一回,“多謝各位同窗好友體諒,我先謝過了。隻今日實在招呼不周,我心裏委實過意不去,這樣吧,後日我在聚豐樓做東,再請眾位同窗好友吃酒,眾位屆時可一定要請早才是。”
眾秀才童生便複又高興起來,與沈恒客氣了一回:“那可又要讓子晟兄破費了,我們一定準時到,一定準時到。告辭!”
再與沈九林路舅舅打過招呼後,由沈恒章炎孟競一並送了出去。
路氏在一旁方才見沈恒聽了季善的話,竟真要上前告知他那些同窗文友們事情的真相,本還想叫住他的,她當娘的如何忍心讓他那些同窗當麵看他的笑話兒?
可惜沈恒已經徑自過去了,季善也在一旁低聲勸她:“娘別急,就交由相公自己來處理吧,他也是這麽大的人了,也有能力頂天立地,為一家老小撐起一片天了,您隻安心站在他身後,像小時候您和爹為他撐起頭頂的天一般,看他為您撐起頭頂一片天就夠了。”
路氏隻得眼睜睜看著沈恒過去。
然後,便再次被自己的兒子所感動了。
她的兒子真的長大了,是一個頂天立地,能為父母親人遮風擋雨的真正男子漢了!
路舅母與旁邊的沈大伯母沈三嬸並族裏其他的嬸子們也都大是觸動,紛紛低聲羨慕不已:“二弟妹/二嫂/九林嫂,我們家幾個兒子捆起來能有老四的一半,我們睡著都要笑醒了,這麽爭氣、這麽貼心的兒子,怎麽就這麽好的福氣呢?”
路氏不由含淚笑了起來。
這麽多年,哪怕日子自問過得並不差,她心裏也一直憋著一股氣,也一直恨著孫秀才母子的,不然也不會咬牙供兒子念書,逼得兒子差點兒連命都送了,也不願放棄了。
她就是想要證明,不是隻有孫秀才能中秀才,她的兒子一樣能中,她生的兒子也不比縣裏大戶人家小姐生的差,她一定要讓姓孫的悔青腸子!
但現在,她不這樣想了,姓孫的悔不悔青腸子與她何幹,她反倒還要謝謝他們,要不是當初他們忘恩負義,她又怎麽可能生養一個這樣好的日子,又怎麽可能有今日的風光與感動?
以後她也再不會一心遮掩當年的事,弄得跟自己犯了什麽錯一般了,錯的根本不是她,她行得正坐得端,管旁人怎麽說呢!
不多一會兒,沈恒章炎送完眾秀才童生回來了,孟競卻並沒跟著一起離開,反而跟著二人又回來了。
沈九林忙笑道:“今兒真是怠慢孟二少爺了,方才還替我們招呼客人,實在辛苦,隻怕方才也沒能吃好喝好吧?若是孟二少爺不介意,我讓人重新整治幾個清爽的小菜,讓恒兒陪你再吃點兒怎麽樣?”
孟競忙笑道:“我吃好了的,也隻是順口招呼了同窗們幾句罷了,伯父千萬不要與我客氣。我這會兒回來是為了當麵向伯父伯母告辭的,告完辭我也要回去了,家父病著,我實在放心不下……”
一語未了,就見一道身影忽然自人群裏衝出來,上前便“噗通”一聲跪倒在了沈九林和路氏麵前,張口就道:“爹、娘,我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當初實在不該豬油蒙了心,一心鬧著分家,弄得好好兒一個家就這麽散了。但分了之後我們便後悔了,隻求爹娘能原諒我們一次,把家重新合回去,隻要爹娘能同意把家合回去,要打要罵,我都心甘情願,絕不會有半句怨言,求爹娘就原諒我們一次吧……”
不是別個,正是宋氏。
沈九林的臉色霎時難看至極,這個蠢貨肯定是從孫家的老太婆當眾鬧事兒,想逼自家就範之事上,得到了啟發,也想仗著人多,逼他們如了她的願,把家又合回去吧?
孫老太婆一個外人加仇人逼他們便罷了,她一個沈家人,大喜的日子竟也這樣拆自家的台,丟自家的臉,他這次不讓老二休了他,再不活著!
念頭閃過,沈九林已大叫起沈河來,“老二人呢?沒見你媳婦兒瘋了,還不立刻給我把她拖回房裏去!”
沈河卻不知道去了哪裏,沒有應聲上前,也不知是真正好忙別的事兒去了,還是早就知道宋氏的打算,故意早早躲開了去,由得宋氏好自由發揮呢?
沈九林就更生氣了,喝罵一旁緊跟著過來的姚氏溫氏,“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將她弄回房裏去呢!”
宋氏卻赤紅著眼,滿臉的瘋狂,顯然已經豁出去了,張口又道:“爹、娘,我沒瘋,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我也知道,當初都是我不好,是我小心眼兒,非要鬧著分家,才把家弄得分了的,可當初也怪不得我們啊,明顯老四考不中,明顯是個無底洞了,怎麽能怪我們沒有繼續堅持往下跳呢?可誰知道,偏偏一分了家,老四他就、就一順百順,童生也中了,秀才也中了,還是案首呢,真的不能全怪我們,要怪隻能怪老天爺啊……”
“四弟、四弟妹,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們要說我什麽我都認了,要打我罵我我也認了,下半輩子當牛做馬我都認,隻求你們能原諒我們一次,能同意把家合回去。我知道當初娘醜話說在了前頭的,等四弟以後中了,休想沾你們的光,我也答應了,可這、這不是我們日子快要過不下去了嗎,求你們不看我,隻看你們二哥和兩個侄兒侄女,就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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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了的手還沒長出來,這是人家用腳更的,還是萬更哦,怎麽樣,勵誌嗎?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