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廢舊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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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雲庭雖然是打著要幫學生鑒定的心思, 但是聽到路小喬的請求，還是矜持的「嗯」了一聲，才把放在桌上的青花大盤拿起來看。
看完之後，也不出聲, 而是把盤子放回了桌上，示意喬博恩也來看看。
喬博恩本來就對范雲庭把路小喬這個學生帶過來感到好奇, 這會兒也不推辭，仔仔細細看了之後，還讓自己的徒弟阮中舟也看了一下。
等到都看完了，范雲庭才指了指青花大盤, 「說說吧, 有什麼看法？」
這架勢, 是要考考她還有阮中舟了。
路小喬鬆了一口氣。
看來, 范教授這回考她青花大盤的結果, 決定著她這次會不會挨罵了。
路小喬和阮中舟對視了一眼。
阮中舟朝著路小喬笑了笑，示意她先上。
在這種時候, 先說的那一個當然是有好處的。
路小喬才開始學習鑒定不久, 能說出幾點來就不錯了。要是讓阮中舟先把所有能說的都給說完了, 估計她就慘了。
所以, 對於阮中舟的好意，路小喬是當仁不讓的接受了。
整理一下思緒，路小喬開口說了起來, 「我認為這是一隻民國仿乾隆時期青花團龍盤, 原因有以下幾點。」
「首先是胎質, 這隻青花大盤雖然胎質細膩，但是仔細觀察能發現其中含有細微的雜質，這和乾隆時期對於瓷器的高標準嚴要求並不相符。」
「特別是青花大盤的底部圈足處理比較草率，有的底部可見利坯的旋紋。」
「其次是其中的青料，盤子上的團龍青花色發藍，俗稱洋藍，洋藍是光緒末期出現並延續到民國的，和乾隆時期用的國產青料細看就能發現不同。」
「最後是盤子底部的款識，雖然寫著是「大清乾隆年制」，但是款識字體鬆散，運筆無力，書法拙劣。和真正的乾隆時期款識相對比，一下子就能發現優劣。」
剛開始說的時候，路小喬還有些小心翼翼。
等到說到興頭上，腦海里的知識和實物相對應，給了她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一邊說，她還會一邊拿起青花大盤展示細節，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范雲庭面無表情，但是其實心裡對於路小喬沒有在老友面前給他丟面子感到十分的滿意，勉強給出了個「還可以」的評價。
接下來就輪到阮中舟了。
「我也認為這個青花大盤是民國時期仿製的，雖然在工藝上已經算是仿的很不錯了。」
阮中舟說道，「《飲流齋說瓷譯註》中說：自末期（清末）至近日，所仿的製品非常進步，一是由於官窯的能工巧匠四處分散，而且禁令廢止或鬆弛，從前所不敢仿製的貢品，今日則無所不敢了。」
「民國時期對於乾隆瓷器的仿製，可以說能仿得七八，意思是能做到至少七八成相似。但是細看，還是能看出區別來的。」
「除了小喬剛剛說的那些，我們還可以通過放大鏡，發現釉面中含有一些雜質，細細摸起來有一些釉面不平，底足的釉多有針眼。」
「上面的團龍圖案，因青料的問題看起來青花有漂浮感，紋飾纖弱，線條粗糙。」
「從筆法上看，乾隆時期的龍紋敏捷健壯，充滿活力。而此件龍紋雕刻線條呆板，實無□□。」
「綜上所述，這是一件民國仿清乾隆青花瓷盤，真品。」
阮中舟另闢蹊徑，從釉面還有紋飾方面列出了這是民國仿的原因。
喬博恩不像范教授那麼憋著，直接誇獎道，「很不錯，看來前一段時間給你的書是好好看過了的。」
笑的那是眼睛都眯起來了。
聞言，阮中舟嘿嘿一笑，抓了抓頭髮，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
路小喬本以為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
沒想到。
范教授朝著喬老闆那邊看了一眼，來都來了，「老喬，你順便幫著估個價吧！」
路小喬呆住了。
原來，范教授不僅是要考考自己，還要幫她把東西給賣了？！
路小喬瞬間就明白了范教授「刀子嘴豆腐心」的本質，感動的有點想哭了怎麼破？
喬博恩也是一愣，隨即伸手指了指范教授，「好啊你！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呢！」
喬博恩也沒有拒絕，他這裡本來就是收古玩的，現在有人送上門來，哪有不收的道理？！只不過顧及老朋友，壓價就不能太狠了。
他考慮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雖然是民國仿製，但是也算是精品。我出一萬。」
范教授在旁邊點了點頭，這個價錢還算可以。
路小喬早早的就在覷著范教授的表情了，看到教授點頭，知道應該錯不了，直接答應下來，「行！」
看著喬博恩示意阮中舟來給錢完成交易，路小喬忙不迭的喊道，「等等！」
路小喬想著，教授幫著自己賣東西，價錢教授幫忙看著，這種機會那是千載難逢啊！
她趕緊把放在包里的金錯刀給拿了出來，「嘿嘿！教授，我這兒還有一把刀幣。」
范教授聞言，第一時間瞪了路小喬一眼——看到路小喬手裡的金錯刀，范雲庭就明白了，路小喬這小姑娘，來古玩市場肯定不止一次兩次了！
不過當他仔細看看金錯刀的品相，又想起剛剛路小喬是怎麼鑒定青花大盤的。臉色就緩和了下來。
「老喬，你看看吧！」范教授說道。
喬博恩也是沒想到，路小喬手裡除了青花大盤，居然還有一把金錯刀。
他仔細看過了，是真品。這樣的精品金錯刀，價值在三萬到五萬之間。
「我也不說虛的，這枚金錯刀加上青花大盤，五萬。」喬博恩給出了價格。
路小喬也是了解過金錯刀的行情的，直接點頭，「成！」
這交易數額比較大，阮中舟把錢打進了路小喬的支付寶里。
看著自己支付寶里的數字，路小喬樂開了花，一夜暴富啊！
看到路小喬一副被錢晃花了眼的模樣，喬博恩笑道，「以後有了什麼東西，都可以送來這裡來。放心，看在你們教授的面子上，我也不會給你壓價的。」
范教授聞言哼了一聲，似乎在說：你敢嗎？
兩人離開正雅軒往外走的之後。
路小喬小心翼翼的問道，「教授，你……不罵我偷偷跑來古玩市場嗎？」
范教授頭也不回的說道，「要是買了贗品，我當然要罵你一頓，讓你知道撿漏不是那麼簡單的。」
「但你是撿漏了，還是自己經過仔細判斷過的，我有什麼好罵的？！」
路小喬一下子就放心了。
兩人一起回了學校，范教授讓路小喬來他家裡一趟，有東西要給她。
范教授住的是F大分配的教職工房子，就在學校里，環境特別好！
兩層的小樓，還帶著一個小花園，在滬市這麼一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這麼一幢房子，可以想象學校對教職工的優待。
到門口的時候，剛好碰上了買菜回來的范教授的愛人，是學校中文系的老師，姓蔡。
夫妻兩個打了聲招呼，蔡老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路小喬身上，「這是……你學生？小姑娘你先坐坐，我去給你泡杯茶。」
路小喬進去之後就是乖巧的坐著，「謝謝師母。」
范教授把路小喬叫過來，自然是有事情要問的。
路小喬眼下的鑒定水平，是遠遠高於學校大一的學生的。
范教授把路小喬叫過來，就是想問問她的家庭情況，有沒有專門學過鑒定之類的。
路小喬早就知道會遇到這種情況，她說自己的父親是歷史老師，推說自己受父親影響，從小喜歡歷史，進而對收藏感興趣，自己也買了不少書來看，但是沒有怎麼實踐過。
路小喬這麼說……也不算說謊。
路爸作為一個歷史老師，確實古物感興趣。
范教授聞言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然後又考了她一些基礎知識。
得虧路小喬開學之後一直沒有懈怠過！加上她吸收古玩中的一些氣流強健身體、增強了記憶力，才能在范教授的問題中對答如流。
越考越滿意，范教授從書架上拿了好幾本書出來，說這都是圖書館沒有的，借給她看。
路小喬略微翻了翻，發現裡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筆記，知道是范教授的私藏，更加感動了。
「教授……」
范雲庭顯然是不太習慣這種肉麻的場面的，擺了擺手，「得得得，喊得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你要想謝我，就給我好好學，知道嗎？！」
路小喬能怎麼辦呢？
當然是使勁點頭啊！
***
等到路小喬離開之後。
范雲庭愣愣的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
蔡老師出來，在他肩膀上一拍，「發什麼呆啊？你那學生走了？」
回過神來的范雲庭，「剛走，我正在想呢，小姑娘有點與眾不同啊！」
蔡老師一臉疑惑，「怎麼了？我看小姑娘乖乖巧巧、眼神清明，一看就是個好姑娘！」
范教授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小姑娘在鑒定上面，天賦驚人啊！這樣的天賦，我學了這麼久的鑒定，見過的屈指可數。」
嘆了口氣，范教授道，「現在只希望這個小姑娘能好好學，不要浪費了她的天賦。」
蔡老師覺得丈夫有些杞人憂天，「天賦浪不浪費，還不是看你們這些老師怎麼教嘛！你想那麼多幹嘛！」
范雲庭聞言心裡一松，笑著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咱們這些做老師的，做的不就是這樣的工作嘛！」
經此一役，原本只是因為考核表現而對路小喬有印象的范雲庭教授，現在是徹底把路小喬給記住了。
路小喬的那枚刀幣很好認。
整個刀幣看起來像是一把鑰匙的形狀。上面類似圓形方孔錢的部分，上面刻著「一」，下面刻著「刀」，是金色的字體。
刀身上鑄有陽文「平五千」三字。
這就很好確認了。
這枚刀幣，顯然就是新莽時期鑄造的一種錢幣，被稱之為「一刀平五千」，也被稱為金錯刀。
新莽時期，就是王莽執政時期，時間在西漢和東漢的中間。
一刀平五千的意思是，在新莽時期，一枚刀幣價值等於五千黃金——也不知道王莽那個時候知不知道啥叫通貨膨脹？
泉界收藏，價值高的古錢幣一般都是皇帝在位期間短的，鑄造量少的，造型精美的價值更高。
更有人評出了古泉五十名珍，即歷代50枚極為罕見珍貴的古錢幣。想要收集齊這五十名珍的收藏愛好者不少，但是能收集齊的幾乎沒有。
值得注意得是，新莽時期還有兩枚錢幣位列五十名珍之中，即壯泉四十和國寶金匱直萬。
路小喬手裡的這枚一刀平五千，造型獨具韻味，絲毫未拘泥於春秋戰國時代刀幣形制，彼時尖首刀形制。
未經處理，錢幣上還有不少銅銹，看起來古拙穩重，並透露出秀美氣息。
「一刀平五千」這幾個字書寫流暢，氣勢生動，其中的「一刀」二字採用了特殊的鑲嵌黃金工藝——錯金工藝。
這一點，現今的手段無法完全仿製。
看來那位攤主應該沒有仔細檢查過，否則不會錯過眼前這把真品金錯刀。
路小喬把玩著手裡的金錯刀，越看越覺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