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轉生輪
身子與身子親密無間地觸碰,無限歡愉。
過後,靈正抱我重新去洗了個澡,然後又回到床上,躺下。我的頭枕在靈正的胳膊上,靈正輕輕撫著我的頭髮:「初一,做個好夢。」
「嗯。」我環緊了靈正的腰。
半夜……
我被自己的惡夢嚇醒,夢中我又回到了余家村的墓地里,見到了小靈正,他出現時臉色烏青,半邊臉上沒有頭皮,血糊一片,手裡的皮膚也有凝固的血跡,指甲全部斷裂,他跟其他的魂鬼妖靈剛打過一場惡架。他太小了,打不過,於是被魂鬼妖靈撕破了衣服,搶走了鞋子。他經過了一段漫長的暗無天日的歲月,活到了現在,重新與我相遇,這才得以解除封印,重新獲得自由。而他一得自由,便是與長大后的靈正合二為一了,他身上所有的痛苦,靈正此刻都要重新嘗上一遍。
這樣的例子我以前和靈正也遇到過,當時我怎麼沒發現呢?我真是太笨了。
如果一個人莫名其妙覺得身上哪裡酸疼,或許哪裡突然就出了毛病,平常都好好的,這些痛與病都來得非常非常突然,這也就是,你在另一方世界中的身體受到了傷害,這些傷害有人為的,也有天意。當另一方世界中的你的身體受到了傷害,這一方世界中的你就會感應到同樣的痛苦與疾病。
我睜眼躺到床上,腦中全是小靈正凄慘的樣子。
閉眼,腦中也還是小靈正的模樣。
反手摸了下,靈正不在身邊,床單上還有餘溫,看來靈正是剛剛才起床的。窗外天還那麼黑,靈正起床幹嘛去了?上廁所嗎?
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事太多了。
我起身來到門邊,把門開了條縫往外望去,見一個黑影站在屋外的院子里。我剛開始被嚇了一大跳,心道是誰這麼大本事敢在靈正的眼皮底下闖進來?想叫喊時,卻發現那人竟然正是靈正!他就這樣靜靜站在那兒,抬著頭望向夜空,任憑斑駁的光影灑落一身,孤立庭中如墨色渲染的畫。
我屏息凝視仔細望著。
此刻的他全然沒有了那股令人窒息的遠古神靈之氣,只餘下滿世界的哀傷。彷彿是一個看盡人間冷月、聽遍萬事滄桑的天涯劍客,給人莫名的西風遍吹黃沙的悲涼之意。我經受不住這股寒冷,扶著門框沿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靈正轉過身來望向我這邊,愣了少頃,招了招手。
我把衣服穿好,走出去,用幾聲傻笑打破這份感傷:「靈正,你也睡不著啊?」說完望向夜空,嘆息道,「可惜月亮又躲雲里去了,要不然可以賞一輪清輝,把酒笑談了。」
「初一想看月亮?」靈正順著我的話說下去。
「嗯,想看。」我嘿嘿直笑,幻想著,「靈正你想啊,坐在月亮底下,跟靈正喝點兒小酒,多美好啊。」
「你等我一下。」
靈正說完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等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塊墨綠色的石盤。
那石盤呈圓狀,二十公分直徑,四公分厚度,盤面上由橫、豎、斜,三條線組成幾何圖形,很是特別。
我一見,心立刻揪了起來:「靈正,你不是說這東西是禁物么?」想當年我還因為幫靈正打掃房間,發現了這東西,遂替它擦了擦灰,靈正罰了我兩個小時的面壁思過。
「這是十方世界的轉生輪,原本怕你瞧見逆了天命,如今看來,」靈正輕輕搖頭,神色淡然,「天命終歸是天命,誰都逆不得。」既然靈正主動拿出來了,我怎麼好意思再不仔細研究這物什?把手湊上去東摸西摸,入手溫潤光滑,是上等墨玉刻就。
「靈正,我相信人定勝天,事在人為,沒有什麼是不可逆轉的。就跟你以前常常跟我說的,不能,是因為沒有盡全力。彼時的恨,可以轉為此刻的愛,不是嗎?」
「或許你說得對!」靈正指著轉生輪上的六根相交的直線,道:「初一,這裡記載著太極、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風水,我教了太極與八卦,你還想學哪一樣?」趁我離開的時候再教你一樣。——我想,這句話是靈正沒說完全的吧。
我偏頭思索片刻,回道:「就『風水』好了。以後賺大錢了我們就把南無村和余家村都買下來,兩村子之間的村子也全都買下來,然後按照靈正教的風水之道把這些村子改建成一座大大的莊園,園內的東方栽上梨樹,西面種幾株桂花,北面養些臘梅。這樣春秋冬就都有花看了。嗯……至於南邊,挖一口大池塘,撒下千顆黑蓮子,等來年夏天的時候就可以賞荷品香了。哦對了,還要在最中間,種一株老槐樹。」頓了頓,傻笑幾聲,「我給這莊園的名字都起好了,叫『正一庄』,靈正,你覺得怎麼樣?」
靈正撫了撫我的發,寵溺低語:「好,都依初一。」
我望著靈正日漸柔和的雙眸,喜得說不出話來。
正、一,把我和靈正的名字都合在裡頭了。雖然吧,這正一跟道教的一個派系名字一模一樣,不過,倒是沒什麼打緊的,正好增加知名度嘛,而且,正一這名字聽起來也蠻神秘的呢。
這等幻想在這追憶綿長的夜裡顯得格外的真實,真實得好像明天天一亮,我就可以著手去實施。
「初一,牽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靈正淡淡開口,我看他一手托住轉生輪,一手在盤上點划符文,想了想,便挽上他的胳膊。感覺腰上被靈正的手一攬,我的身子陡然間就輕了。靈正的右手仍然穩穩拿著轉生輪,而我與他兩人的身體卻已經在片刻間退躍上了竹樓的屋頂。
這樣憑空躍起,輕得像風像霧,除了魂鬼有那個能力外,就只有古代武者所修習的輕功了。
輕功是我國傳統武術里的一種功法,不僅存在於各類武俠小說中,在現實中也確實是存在的。印度的瑜珈里就有種獨特的修行法,能使人在空中飄浮。古書有云:體內浮勁其功,故透空而下則如鳥之翼。這也是飛機能飛上天空的原理。發動機所產生的衝力可以排除地心引力,故而可以自由地上升下降。
相比之下,人體其實也一樣。
只要通過堅持不懈的體育鍛煉,增強自身的彈跳能力和身體的協調性,大多數人都可以在高處落下時憑藉翻滾去其衝力,以看起來像「輕功」般的姿態落地,而不必受太大的傷害。而要想學習真正的輕功,則必須要早晚盤坐鍊氣,將氣自由提起與沉著,浮勁足夠之下,可身起數丈之高。
個中關鍵,只是在於修習的程度如何。近年來相信輕功存在的人很少,而能堅持下去的人更少,所以大眾之間很難見到真正會輕功的人。
——那些玩跑酷的人倒算得上是。
至於靈正的本事,多得我一時說不完。這世間怕是不可能再有人能達到他的境界。
在屋頂少歇片刻,靈正讓我拿著轉生輪,將我打橫抱起,腳尖輕點屋瓦,人已掠到了幾米開外的樹梢之上。足若蜻蜓點水般借力在樹梢上提氣,又是一個身如飛燕般的無聲飛起、落下,停在十丈開外。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忽然被一陣風吹了起來,成了個在空中打轉的漂泊無依的紙片。打個最貼切的比方,就跟在歡樂谷玩跳樓機一樣,失重感令人眩暈。可,靈正懷裡的踏實又輕易地撫平了我心裡的恐慌。
靈正在夜色中如輕羽般飛行,所過樹枝之處,只留下輕微的顫動;所過河流之處,便劃下圈圈漣漪。
約五分鐘,我們來到了一座院落前。
這個院子約三百多平米,帶個小兩層的閣樓,倒也雅緻得很,就是……太偏遠了些。
院裡頭靠牆種著一排鴛鴦藤,葉子綠油油的向上生長著,生機勃勃。
一條中大的土狗扒在鴛鴦藤的架下,全身漆黑。見我們進來了,也不叫喚也不起身,耷拉著耳朵,跟段木頭似的。我從靈正身上下地,仔細看了看它,驚呼出聲:「小黑!?」上前打量著,小粗腿尖耳朵,真的是小黑沒錯。
「靈正,小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哪兒?」
小黑是我以前養在外婆家的狗,可惜後來因為小黑經常可以看見老仙家們,嚴重影響了外婆走陰看香,所以外婆就將小黑送人了。那時候我大概七八歲吧,哭了好久呢。沒想到小黑居然在這裡。
我拉著靈正的衣袖:「靈正,這到底是哪裡啊?」
靈正在院中行了兩步,淡淡道:「我家。」
靈正淡淡出聲,小黑原本一動不動的小腦袋陡然一愣,猛地抬了起來,看了靈正幾秒,尾巴立即翹得老高,咻地一下撲了上來,窩進靈正的臂彎里。片刻之後,小黑在靈正身上蹭了半晌,又跳到地上,走到鴛鴦藤下繼續打起了瞌睡。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我抱著轉生輪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靈正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接過我手裡的轉生輪,在面上點算著。那轉生輪石盤隨著靈正的動作,頓時亮起數道白光,直射天際,再向北方泯滅而去。跟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橫掃過天空那般。我的眼睛被這道光刺得生疼,忙閉眼,等幾秒再睜開的時候,就見靈正手中的轉生輪面上的圖案已經變換成了更奇異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