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城隍
靈正把我緊緊擁在懷裡。
我動了動身子，發覺眼睛不痛了，於是睜開，轉過身去看，凌王墓已經不再是凌王墓了，他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勁裝長袍，天雷滾滾打下，把他裹在裡面，將他整個人映襯得像蒼空下的血鷹，魅惑冷戾，懾人心魄。
「余老頭兒，你想死啊，大爺就成全你。」
凌王墓唇邊掛著邪魅的笑容，長長的陰木鎖鏈毫不留情地向余坤掃去。
余坤躲也不躲，閉上了眼睛：「我死了，這天雷劫還會落到唐初一的身上，哼……」陰木鎖鏈堪堪停在了余坤的面前，相隔不過五公分，余勁掃得余坤的頭髮向後飛去，臉上的皮膚也被陰木鎖鏈的灼氣燒紅。
這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靈正，凌王墓他……他……」我心口一陣絞痛，「他怎麼了？」
靈正微不可聞嘆了口氣：「他動用了王陰陽的力量。」
「什麼！」我大驚。
凌王墓曾是王陰陽時，就是因為舉行祭祀太多，修鍊的術法太邪門，而導致邪氣入體，久治不愈，到處殺人作亂，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雪樹靈這才去求靈正幫忙的。後來用雪樹靈的靈根製成十一枚銅錢，將凌王墓的邪氣封印住了大半，這才沒有造成更大的殺戮。凌王墓現在重新動用王陰陽的力量，那麼……邪氣將會再次出世，人間將會……
天吶！
我不敢想下去了。
十一枚銅錢，現在銅錢全部找全了，正正好十一枚。
「靈正，怎麼辦？怎麼辦啊？」
我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靈正回道：「沒用了，阿墓早已經打定了主意。天雷劫必須受完，他想護我們周全，這才動了王陰陽的力量。」
我心裡巨震：「他是在鈴鐺閣就做好的打算嗎？」
「嗯。」靈正點頭。
我抬頭看著天上，硬逼著自己把眼淚流回了肚子里。
「靈正，我不想凌王墓離開。」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就是因為……不想。
是的，不想。
靈正輕撫我的頭髮：「我也捨不得他離開。」
我反握住靈正的手：「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我有靈力，我有不怕死的身體，我有血，我會畫符，還會走陰，這場天雷劫，你就讓我跟你們一起渡過去，好不好？靈正？」
靈正望著我，淺淺一笑：「好。」
我高興地笑了。
靈正牽著我的手，慢慢向凌王墓走去，「阿墓，你還記得我嗎？」
凌王墓渾身的煞氣一掃而光，無奈地說道：「大師兄，我還沒有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凌王墓指著余坤，「趕緊的，把余家小賤貨放出來，她自己的天雷劫，讓她自己受，她魂飛魄散了，天雷劫就會平息了。」
余坤低頭看著銅劍，一臉痛惜：「瑩瑩，瑩瑩啊，你受苦了……」
凌王墓大喊：「老頭兒，你不交出來是吧？大爺打得你交出來！」陰木鎖鏈再次向余坤向起攻勢。然而，在半空中，被一雙修長的手給截住了。我順著手指看去，正望見靈正淡然的側臉。
「阿墓，不許胡來。」
凌王墓驚得後退半步：「大師兄，你的靈力怎麼全部都……恢復了？」
靈正將陰木鎖鏈一甩，聲色淡淡：「不恢復靈力，怎麼能抗天雷？」
「可是靈力恢復的辦法只有一個，難道你把心……」
靈正沒有接凌王墓的話，而是看向余坤，「你所遭受的劫，的確是本王失職，這場天雷，本王替你受了，以往本王欠你的，兩清了，可好？」
靈正的意思是說，天雷劫過後，余坤就要答應不再找我們麻煩嗎？
那余瑩瑩呢？
她會甘心嗎？
余坤定定看了靈正半晌，鄭重點頭：「好，只有過了天雷劫，我帶余瑩瑩離開這裡，永遠消失在你們面前。」
「嗯，一言為定。」
靈正跟余坤說完話，回頭對我道：「初一，退到百米以外，不得近身。」
我怔住：「憑什麼你們都去抗天雷，就讓我一個人當縮頭烏龜啊，我不幹！」開什麼玩笑，老娘也是走陰女，這場天雷劫，我非出一份力不可。
靈正向凌王墓打了個眼色，凌王墓會意，一個箭步衝到我身邊，提起我的后衣領：「女人，給大爺老實點！」我拚命掙扎，凌王墓將一張定身符貼到了我的額頭上，「讓你安靜點就安靜點，哪那麼多廢話！這天雷劫就讓我們兄弟來結束，是福是禍，都與你沒有關係，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他不能一出世就沒有父母……」凌王墓把我往一株樹上的粗枝上一放，「乖，聽話。」
我被貼了定身符，動彈不得：「凌王墓，你大爺的，你回來！給老娘回來！」
凌王墓遠去的身影一頓，復又轉身，我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凌王墓已經欺身壓在了我的身上：「女人，大師兄為了抗天雷，強行把心封印，換靈力重生，只能維持十二個小時，如果這天雷劫是過不了，大師兄會成為無心之人……到那時，他不記得我，不記得你，不記得靈小滿，不記得所有的一切，我們三個人的一切，前世與今生。女人，這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我完全被凌王墓的話驚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凌王墓附在我耳邊，低聲道：「別跟大師兄說我已經告訴你真相了。」
「是、是在陰司的時候，你們商量好的嗎？」我問。
凌王墓搖頭：「不是商量，是打賭。——在鈴鐺閣下，你睡著了，我跟大師兄打了個賭，我離開后，如果你來找我，那麼大師兄便用心換靈力重生，去抗天雷，如果你不來找我，那麼就由我重用前世之力。」
這……就是靈正變得奇怪的真相嗎？
我的胸口像是有塊大石頭壓著似的，喘不過氣來。
當時在鈴鐺閣，我醒來，靈正讓我去把凌王墓找回來，我就去找了，我是懷疑有什麼事情發生，卻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個樣子的。是因為凌王墓跟靈正打了個賭，打了賭……這個賭，他們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啊！
我去找了凌王墓，靈正把心封印，換回靈力，而另一方面，凌王墓為了保護靈正，而違背了賭約，啟用了王陰陽的靈力。
他們兩個這麼做，無非就只有一個原因：保護我。
唐初一，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轟……」
天雷劃破昏暗的天。
凌王墓湊在我耳邊的唇，再次靠近了一些，輕輕貼在了我的耳垂上，一觸即離，這個吻淺得比蝴蝶飛過花蕊還要淺。
「女人，我死了，你就忘了我吧。」
凌王墓站穩，轉身，向天雷劫的方向走去。
我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睛瞬間模糊，胸口壓著的石頭化成洪水，把我淹沒。
轟隆……
雷聲越來越響了。
我眨了幾下眼睛，淹沒我的那片洪水化成了兩行清淚，湧出眼眶。
百米之外，靈正和凌王墓並肩而站，余坤則仍然盤腿坐在那個天雷擊出的淺坑裡，一動不動。
轟……天雷分成三股，打在了他們三個人的身上。
這一瞬間，我的心裡突然變得空空落落，就好像這天雷把我心底的一些思緒全都給劈空了。——靈正沉穩儒雅，莊嚴肅威，本來是心懷大愛，卻因為我而淪落到這個地步；凌王墓噬血邪魅，卻又待我溫柔至極，護我愛我。
曾經，我想得到靈正的傾慕，後來，我想起與凌王墓在一起的點滴。
如果說我對靈正和凌王墓都有過深深的情緣的話，那麼他們前世今生為我所做的點點滴滴，已經超過了我對他們情緣的百倍、千倍、萬萬倍……
「轟隆隆……」
「轟！」
天雷不停傳來雷電的聲音，可是，卻再沒有任何一道雷光打下，我驚訝地抬起眼睛看向天空，天上幾十道電光同時出現，像是有意識一樣，自動糾纏在了一起，匯成一道威力巨大的雷光。
慢慢醞釀，等待最後一擊。
靈正突然咬破了自己的中指，凌空畫了兩道血符。
速度非常之快，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他畫符的筆順，只眨了下眼睛，那符就已經貼在了凌王墓的身上。凌王墓驚訝地看著靈正，一動不動。
「大師兄，你幹什麼？」凌王墓冷冷說話。
靈正回說：「阿墓，你不是說，等你重用前世之力，任何符咒對你都沒有效果么？你試試這道血符……如何？」
「你瘋了！」凌王墓大吼，「我們不是答應過彼此要……」
「可你違約了。」靈正淺淺笑道。
凌王墓面色逐漸蒼白：「你也違約了啊，我們都違約了，就不算違約了，不是嗎？大師兄，你給我把這符解開！解開啊！」
靈正沒理他，又畫了另一道不同的符，咻地一下，打在了余坤手裡的銅劍上面，余坤嚇得大叫：「驅鬼符！！！靈三你，你好狠的心吶！」
「啊……」
余瑩瑩尖叫一聲，從銅劍里滾了出來，眼淚鼻子嘴裡，都流出了赤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