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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崖邊少年

  我有點兒懵:「我不明白,雪樹靈怎麼招惹凌王墓了?」要招惹,那也是前世的事了吧,關老娘屁事啊!老娘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一醒來,靈正好像在擔憂著什麼,而沈妍從我醒來時就對我冷語相加。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我只是睡了一覺而己啊!

  靈正說:「或許是這鈴鐺閣,令阿墓想起了許多與你有關的往事吧。」


  我大驚:「尼瑪!就這?」


  沈妍氣得指著我的鼻子:「這還不夠嗎?墓哥哥怎麼對你的,我就不信你感覺不出來!」


  我撇嘴:「切!小氣的男人!」


  靈正沉默半晌,淺淺開口:「初一,去找阿墓吧。」


  「為什麼啊?我不……」


  「初一。」靈正打斷我的話,說道,「你曾是雪域的祭祀女時,阿墓長伴你左右,後來你入了輪迴,阿墓一直在找你,他吃過很多苦。」


  沈妍接著說道:「唐初一,你還記得今生第一次遇到墓哥哥的樣子嗎?那時他是白面人魈,靠吸食活人的魂魄為生,他曾是最厲害的陰陽師啊,卻淪落到吸活人魂魄的地步。初一,你知道他這是為了什麼嗎?他只是為了找到你……他邪氣入體,為了持續殘軀,不得不違背當初答應過你的誓言,吸食活人的魂魄……」沈妍越說越氣,「墓哥哥以前從來都不笑,都是你害的!哼!現在他總算找到你了,你卻、卻……」


  我:「……」


  沈妍情緒有些激動:「墓哥哥他表面上蠻不在乎,但他的心比誰都疼!尤其是在這鈴鐺閣,他又記起了你們之間的事情……哼!」


  我攤開雙手:「對不起,我唐初一表示很無辜!」


  靈正道:「初一,我相信你,也相信阿墓,只不過這裡有你們太多的回憶,他一時心急,也情有可原。」


  我回道:「那你們怎麼不一開始就管住他啊,讓他去砍什麼陰木,也不曉得會不會有危險,真是的……」


  沈妍大怒:「還不都是因為你啊!靈三爺怕吵著你睡覺,說等你醒了之後,再告訴你這事!」


  我:「……妍姐,我只不過是睡了一覺好嘛!」


  沈妍吼道:「反正我不管,墓哥哥要是被陰木傷了,我就打死你。」


  「那你怎麼不拋下金世遺,去找凌王墓呢?」


  「我……」沈妍捶了下金世遺的胸口,「二貨現在還昏迷著呢,我擔心我當初那一針扎得太狠了,我怕他醒不過來,更怕他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我……我……唐初一,我不管,你得去把墓哥哥找回來!」


  「哦……」我問道,「凌王墓現在真有能力,可以砍了陰木嗎?」


  沈妍點頭。


  我又轉頭去看靈正,靈正也對無肯定地點頭。


  我嗯了一聲,「好吧,我收拾一下,這就去把凌王墓找回來。」


  依我對靈正的了解,凌王墓去砍陰木如果有危險,那麼靈正肯定是不會讓他去的。靈正之所以現在跟我說,是因為……他在擔心。他怕我對凌王墓的情感,會回到前世雪樹靈對王陰陽的情感。


  原來靈正是因為這個,而起了驚慌的神色。


  哎……


  靈正常說我傻,他自己又何嘗不傻呢?我怎麼可能會「移情別戀」嘛!


  我拿著東西,動身去找凌王墓。


  這裡應該是很安全的了,不然靈正也不會放心我一個人去找凌王墓的。在我睡覺的時候,肯定不僅僅只是發生了凌王墓砍陰木這一件事情,肯定還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不過眼下,先找到凌王墓再說吧。


  我一步一步向陰木走去,近了,只看到一團灰色的霧,卻並沒有陰木的影子。


  地上連一個斷枝都沒有。


  我繼續向前,直到完全確定已經走到了陰木裡面,卻還是沒有看到任何陰木藤蔓。我捂著心口,心裡湧起一陣陣酸楚。


  這是怎麼了?

  越往前走,越覺得悲傷呢?

  不過是遭個天雷劫,被余瑩瑩騙到陰司來了,又困在鈴鐺閣這裡,怎麼就又跟前世扯上關係了。問題是,我聽到靈正和沈妍跟我說起凌王墓的這些事情的時候,胸口疼得厲害。


  我不想聽,也不想面對,更不願意去深思。


  凌王墓對我而言,就像親人一樣。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換一個角度想想,如果我是凌王墓,我一個人活著,只為了尋找轉世輪迴了的人,我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呢?會孤單嗎?會失落嗎?會難過嗎?會絕望嗎?


  嗯,我得先把這些問題都想好了,一會兒找著凌王墓的時候,就好應對了。


  繼續向前,完全穿過了陰木範圍,我來到了黑霧峰的崖邊。


  黑霧峰頂飄散著絲絲縷縷的霧氣,我停住腳步,平息了一下因為緊張而粗喘的氣息。遠遠地,看到凌王墓在崖邊端坐著,背影挺拔如松,雪白的頭髮被風吹散,衣擺輕搖。恍惚間,我好像穿越了時空一樣。上一世,第一次在雪域里遇上凌王墓時,他站在皚皚白雪裡,也如現在這樣乾淨、清澈,宛如冰雪化成的精靈。


  前世,今生,兩個背影重疊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幅墨畫仙卷。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悄悄走到凌王墓身後,開口道:「喂!凌王墓,你真把陰木給砍……」


  凌王墓明顯被嚇了一大跳,抄起陰木鎖鏈準備開打,但回頭看到是我,硬生生將陰木鎖鏈換了個方向,掃在一旁的山石上,亂石飛濺。


  我急忙向後躲避,還好沒有被傷到。


  凌王墓火爆的脾氣瞬間被點燃:「死女人,你想死啊!」


  「……」真是的,人家做為大師嫂,想關心一下他嘛,居然這麼凶我。不過想來也是,凌王墓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嘛!——我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崖邊坐了下來,歪頭看著凌王墓,「阿墓,以後我可以跟靈正一樣,叫你阿墓嗎?」


  凌王墓一口回絕:「不行!」


  「哦……」我理了下衣擺,「那凌王墓,你平常無聊的時候,都會坐在那裡吹風嗎?」


  凌王墓收起眼中殺意,緊緊盯著我看:「你他娘的到底想說什麼!」


  我嚇得向後跌了一下,以手撐地,「那個……那個,我就是怕你一個人待著,會得抑鬱症,聽說抑鬱症的人不是殺人,就是自殺……靈正說你來砍陰木了,是在盛怒的時候,而盛怒的時候,正是抑鬱症發作的高峰期……我、我那個,我是來找你回去的……」


  凌王墓怔了很久,而後,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是想問我會不會孤獨?」


  「額?」我怔了下,鄭重點頭,「嗯!」


  本是想問他會不會孤單的,但說起來,孤獨比孤單更加悲蒼。孤單是形單影隻的表象,而孤獨,則是自靈魂深處湧上心頭的清冷與哀寂。


  凌王墓看了我好半晌,而後坐在我身邊,眉頭微皺,聲音柔和了下來:「嗯,的確……是挺孤獨的。」他頓了頓,繼續說,「活了上千年,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經歷著生老病死,一個個離我而去,曾經的古廊街道被改造成了柏油大路,曾經的精雕屋檐換成了摩天大廈,曾經的古廟朝廷變革成了共產新社會……所有一切熟悉的東西,都不復存在了,而我,依然還活著。」


  我的心隨凌王墓的一字一句疼痛起來,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生扯硬拽。


  忽然,凌王墓話峰一轉,「女人,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是可以忍受那些孤獨的。」他眉眼含笑,猛地欺身壓在了我的身上,語調逐漸慢了下來,「怪你……害苦了我。你說,要我怎麼懲罰你呢?嗯?」


  我尷尬得嘴角抽搐:「啊啊!那個凌王墓啊,你把陰木砍了,怎麼沒看到陰木的殘體?」


  凌王墓神色一凜:「我吃了。」


  「……」


  「女人,別管什麼陰木了,這黑霧崖邊就剩咱們兩個人,你不覺得這裡風景獨好,我們幹些開心的事才是正道嗎?」凌王墓再次向我壓了下來,往我的耳邊吹了一口氣,「雪兒,咱們以前也常坐在這裡……嗯……歡好呢……」


  我急忙擋下凌王墓的臉,急道:「……啊!等一下!」


  凌王墓愣了下。


  我趁他發愣的功夫,趕緊從小布包里把之前陰木給我的那個東西拿了出來,放到凌王墓眼下。凌王墓眼睛驀地瞪大,一把搶過東西:「銅錢?第十一枚銅錢?哪來的?」


  我笑笑,不動聲色地向後移動了一下,逃開凌王墓的包圍圈:「是陰木給我的。」


  「難怪大爺把陰木夷為平地都沒有找到,原來在你手裡。——女人,陰木怎麼會給你這個?」


  「我也不曉得啊,我們之前被陰木圍攻,陰木就給了我這個,之後就全部撤走了。」


  凌王墓沉思片刻,說道:「是蘇靜波,是他給你的。」


  「嗯,我猜也是。」我點頭。


  突然,我心裡一緊:「凌王墓,你把陰木毀了,那蘇靜波……」


  「是他自己想死的。」


  「你幾個意思啊你!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雖然以前他干過壞事,可那都是為了余瑩瑩。」


  凌王墓瞪我一眼,吼道:「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笨,大爺說的就是字面意思,他自己想死,讓我把陰木砍了!」


  我怔住:「就……這樣?」


  「不然呢?」


  「哦……」


  我把銅錢從凌王墓手裡拿過來,重新放回小布包里。這下子,十一枚銅錢都找到了,總算齊全了。我實在沒料到,給我最後一枚銅錢的,居然會是蘇靜波,曾經與我們為敵的余家走陰堂口掌位人。


  蘇靜波一心一意為著余瑩瑩,但余瑩瑩只是利用了他,他卻一點也不恨,最後還幫了我們。


  陰木盡毀,蘇靜波死了,連魂魄也沒了。


  這……就是我熟睡之後,所發生的所有事了吧,難道凌王墓來砍陰木,靈正沒有叫醒我,他心裡明白我對蘇靜波是個什麼樣的態度。是的,我並不希望蘇靜波死的,當初蘇靜波把我引來陰司,關在黑霧峰時,蘇靜波只是把我當成了轉靈的工具,他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害我。相反的,他還幫了我很多的忙,就連這最後一枚銅錢,也是蘇靜波給我的。


  以前外婆常說,做好千日不足,學壞一天有餘。


  然而,一天學壞之後,再重歸於「好」的範圍,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蘇靜波成為了「好」,可他卻死了,灰飛煙滅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蘇靜波這樣一個人了。


  那麼,余瑩瑩會怎麼樣呢?


  原本我還在想,余瑩瑩會不會也有學好的那一天,當她好了之後,驀然回首,發現蘇靜波才是她一生可以託付的男人。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蘇靜波沒了,余瑩瑩受了天雷,估計也難以活命,那麼,唯一剩下的只有餘坤了。余坤曾是上海的護城人,如今他肩上擔著余家的走陰堂口,還有餘瑩瑩與我們之間的恩怨,這筆賬,會比余瑩瑩之前來得更加殘酷而猛烈了吧。


  我嘆了口氣。


  凌王墓此刻也有些心事重重,並沒有繼續來「犯」我,目光緊緊鎖在前方。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黑霧峰下是三途河水,綿綿不絕,驚濤駭浪,卻一星半點聲音也聽不到。忽然間,我彷彿悟了一些事情。


  如果我不是雪樹靈,余瑩瑩才是,那麼,靈正會與余瑩瑩長相白首,與余瑩瑩結婚生子。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比余瑩瑩更加瘋狂吧?我會動用白家走陰堂口的力量,去對付余家吧?我會生生世世纏著靈正,永不停歇吧。


  因為深愛,所以執著!

  靈正這樣的男人,叫人看上一眼,便誤了生生世世,再也逃不掉了。


  我轉頭,看向凌王墓,剛好凌王墓也轉頭看我,聲音柔和,低低說道:「女人,現在選擇還來得及。」


  靈正勸我來找凌王墓回去,並不僅僅是單純的回去,而是做選擇啊?


  我笑了笑:「早就選好了,還用再選嗎?」


  凌王墓眼裡並沒有痛楚,相反的,卻是一片清澈明凈,或許是剛才我開悟的那一瞬間,凌王墓也懂了吧。


  「走吧,回去吧。」凌王墓站起身,把我拉了起來。


  我嗯了一聲,順著凌王墓站起來,這一刻,說不出的自由輕鬆。


  一切的劫,一切的結,都解開了。


  我捂著隨身的小布包,隨著凌王墓慢慢向回走去。十一枚銅錢終於全部找齊了,我的雪樹靈根將會回到我的身體里,我會成為最厲害的走陰師了。


  「凌王墓……」


  「叫大爺幹嘛?」


  「沒事,就是想謝謝你。」


  「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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