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夫人生起氣來,也是天下第一美
此時此刻,我的右手被幾根陰木藤條纏著,左手正拿短刀去砍,凌王墓背上背著昏迷不醒的金世遺。出現這麼多條小白蛇,這是大禍臨頭了啊。
「凌王墓,怎麼辦啊?」
我緊張地問道。
凌王墓把金世遺從背上放下來,改為一隻手提前,對我說道:「女人,你開一條路先出去,我把這小法醫也丟出去……」
我搖頭:「那你呢?你怎麼辦啊?」
「別管我了,沒時間了,快點!」凌王墓大吼。
我心裡著急,可也想不到別的什麼辦法了,總不能三個人都死在這裡吧,於是揮動手裡的匕首,加快了速度,飛速向前。走得快了,附近的陰木藤纏過來的速度也快了,我手臂上血肉模糊,疼得我幾乎快要握不住短刀了,可是……我必須打起精神來,不能在這一刻倒下去。
我拼了命地向前沖,凌王墓緊跟著我。
本來陰木藤從這端到另一端的距離,要是正常走路的話,也就一兩分鐘的事情,我們這樣沒了命地向前沖,沒去顧陰木藤掃在身上的疼痛,只用了短短十多秒的時間,就依稀看得見外面的清光了。
「凌王墓,再堅持四五秒鐘,我們可以出去了。」
「來不及了……」
凌王墓的聲音很低,我很擔心,可是眼下卻無法回頭看一眼他。
就在說話的時候,凌王墓突然大力推了我一把,同時把金世遺甩到了我的背上,我因了這重力和慣性,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陰木藤外飛去。
在這短短一兩秒鐘之間,我聽到凌王墓不時發出低吟,應該是小白蛇發起了進攻。
「初一!」
「二貨……」
靈正和沈妍的聲音同時響起來,我跌進了一個溫柔熟悉的懷抱里,同時背上一輕,金世遺已經被沈妍扶到了一邊。
靈正打橫抱我起來,向一邊走去,「這回怎麼傷得這麼重?」
我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急道:「別管我了,這些傷會好的,凌王墓還在裡面,有蛇群攻擊我們,靈正,你快放我下來,我要去救他……」
靈正的腳步突然就停了。
沈妍大叫:「完了!墓哥哥最怕蛇了,這還有噬血的陰木,墓哥哥他……」
我掙扎著下地,向陰木藤走去,「沈妍,別怕,我去救他。」
靈正猛地拉住了我的手:「你受傷了,不能再去冒險。」
我笑了笑,揮動了幾個胳膊,「你看,已經不疼了呢,傷口正在慢慢癒合。靈正,快讓我去吧,晚了凌王墓會死的!他真的會死的!」如果凌王墓剛才不是為了我和金世遺,我想,憑他的本事,是可以逃出來的。他讓我和金世遺先走,他則站在了下風,那些瘋狂的白蛇,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些白蛇並不是平白無故出現在這裡的,一定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
白蛇……
下陰山村中,王婆婆最擅用蠱術和驅白蛇,這些白蛇,肯定跟她脫不了干係。
王婆婆早就已經死了,那麼,現在操控這些白蛇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余瑩瑩!一定是余瑩瑩!
「那好吧,初一,你去吧。」靈正淡淡開口。
我點了下頭,轉身向陰木里走去,突然,走了兩三步,我感覺有個什麼東西貼在了我的背心處,全身一下就不能動了。
靈正繞到我面前來,晃著手裡的一張黃符:「初一,你留在這裡,我去找阿墓。」
我急得心都快從嗓子里跳出來了:「靈正你不能去!你的靈力還沒有恢復,你去了,只會是……」
「已經恢復一些了。」靈正揚起手裡的黃符,「你看,這是定身符,已經可以起到一些效果了,不是嗎?」
「可是陰木非比尋常,而且還有蛇……」
「無妨。」靈正撫撫我的頭髮,然後對沈妍說,「沈妍,拜託你,照顧一下初一。」沈妍嗯了一聲,點頭,靈正捧著我的臉,在我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初一乖,等我回來。」
「靈正!」
靈正柔柔望著我,淺淺一笑,然後轉身,閃進了陰木藤裡面。
「靈正,回來啊……」
我大聲吼著,可是,沒有等到任何回應。
沈妍走過來,將我扶著,慢慢移到了金世遺旁邊,坐下來:「唐初一,你別擔心靈三爺,靈三爺是執掌陰陽的城隍爺啊,這裡是陰司,也是靈三爺的地盤,他不會有事的。」
我急得眼淚直掉:「可是他現在沒有靈力了啊。」
「就算沒有靈力,那也可去啊……」沈妍輕輕嘆了口氣,低下頭,在金世遺唇上輕啄一口,「二貨,如果這次我回不來,你就盡情地恨我吧,恨我一屍兩命,親手抹殺了你的孩子……恨,有時候也是活下去的動力呢。二貨,如果有來生,換我愛你多一些吧。」
我大驚:「沈妍,你想幹嘛?別做傻事!」
誰都看得出來,金世遺有多麼期待沈妍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出世。
沈妍和金世遺現在因為孩子快要出世,而沒了靈力,現在沈妍難道又要像剛才的天雷劫一樣,殺死肚子里的孩子,而換得靈力提前回身嗎?
這已經是沈妍第二起對自己的孩子起殺心了。
第一次是為了救我。
第二次,是為了救凌王墓。
沈妍收起了笑容,看向陰木的方向,神色冷若冰霜,「墓哥哥絕對不能死在我前面,我不允許!絕不允許!」她一把抓住了我手中的短刀,眼睛里滿是絕望與冷漠。
沈妍高高揚起短刀,刺向自己的肚子……
「沈妍,你別……」
「住手!」
「叮……」
我的聲音和凌王墓的聲音同時響起。
這一瞬間,同時還有一小截短了的陰木藤像石頭一樣,砸中了沈妍手中的短刀,沈妍吃痛,短刀脫手掉到了地上,發出叮地一聲脆響。
我沒辦法轉頭去看,只能盡量用餘光去打量。
地上全是陰木藤的斷藤,上面血跡斑斑,靈正和凌王墓相互的撐扶著站在陰木藤的斷藤上面,身上臉上全是血口子,露在外面的皮膚,沒有一處是完整的,血肉模糊,讓人觸目驚心。
沈妍「哇」地大哭起來,撲向凌王墓,凌王墓向旁邊躲了一下,揮動手裡的陰木鎖鏈掃向沈妍,沈妍條件反射地躲了過去。凌王墓立即破口大罵:「沈妍,你丫瘋了!你說你這是第幾次想殺這個孩子了?你真把他殺了,大爺把你大卸八塊!」
沈妍又哭又笑:「墓哥哥,墓哥哥,太好了,太好了……你沒死,你還活著……」
凌王墓吼道:「大爺活了幾千年,沒活膩,捨不得死。」
沈妍將臉上的淚抹去,看著凌王墓傻笑。
靈正鬆開凌王墓,向我走來,把貼在我背心上的東西撕了下來,是一張黃色的符,定身符。
我動了動,看著靈正,重重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靈正伸手撫向我的臉,我冷冷向後退了一步,轉過身去:「別碰我,不理想你!」
雖然靈正一去一回,只用了這短短一兩分鐘的時間,可是我彷彿渡過了漫長的幾個世紀。萬一靈正去找凌王墓回不來了,萬一靈正被小白蛇咬了,萬一靈正被陰木藤纏住了,萬一靈正……這麼多的萬一,我怎麼能不心焦呢?
他這樣不顧自己的生死,我光想想就難受得不行。
沈妍在身後說道:「唐初一,你還使起小性子了,還怪起靈三爺來了?」
我冷聲道:「我不怪他!我怪的就是他!哼……每次都丟下我一個人,自己去冒險,怎麼著?我幫不了他是吧?我沒能力是吧?我沒本事做這個城隍夫人,誰都保護不了是吧?他那麼有本事,把全天下的人全都救了啊,去救啊,有本事去了就別回來!就讓我一個人孤獨終老算了啊,哼……」
沈妍嘆了口氣:「你就知足吧,靈三爺是為了保護你!」
「誰稀罕他的保護!」
「啊喂,我說你別無理取鬧了行不行啊?靈三爺這麼在乎你,你還跟他鬧,你好意思啊?」
我揪心地痛,實在沒辦法,只能跺腳來掩飾。
我邊原地跳著,邊道:「我就無理取鬧了,怎麼樣?你們都有本事,都別理我!」
凌王墓走到面前,「女人,你這情緒鬧得有點過了啊。」
我冷冷瞪著他:「我鬧情緒?!凌王墓,我還沒說你呢,你反倒說起我來了,你剛才怎麼回事?把我推出陰木藤,你自己留在那裡等死是吧?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跟靈正交代?你有沒有把我這個大師嫂放在眼裡?」
凌王墓:「……女人,你腦袋被門擠了?」
沈妍插話道:「唐初一,你也太不講道理了吧,怎麼說大家都是為了你……」
靈正淡淡開口:「都別說話,讓初一說。」
凌王墓不滿地說:「大師兄,你不能一直這麼寵著她。」
沈妍說:「是啊,我贊成墓哥哥的話,靈三爺,你就是太慣唐初一了,看把她的性格給慣得……」
「住嘴!」靈正的聲音驀地沉了下來。
凌王墓說道:「大師兄,這女人不治不行。」
沈妍說:「靈三爺,唐初一的確……」
「都給本王閉嘴!」靈正臉色肅肅,周身突然泛起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給人一種君王臨朝之時的威嚴之姿。凌王墓和沈妍互望一眼,同時安靜了下來。
這麼嚴肅莊重的靈正,的確少見。
我衝到喉嚨口的話,也被靈正這副模樣給壓了下去。
靈正走到我面前,彎下膝蓋,身子與我差不多高,平視著我,目光逐漸柔和:「初一,是我不對,不該丟下你一個人,你想罵,儘管罵吧,為夫聽著。」
我咬咬牙,換了個話題:「剛才是誰那麼凶,怎麼不自稱本王了?」
靈正淺淺一笑:「在城隍夫人面前,為夫哪敢自稱本王?夫人如此高貴華容,生起氣來的模樣,也是天下第一美。」
我:「……」
沈妍:「……」
凌王墓:「……」
靈正摸摸我的頭髮:「現在沒有人吵夫人了,夫人可以開始罵為夫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輕輕捶了靈正一拳:「壞蛋!原諒你了!」
「夫人大義!」靈正捉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輕了一口,我頓時老臉發燙,把頭埋進了靈正的懷裡。鼻腔里滿是靈正懷裡的血腥味,刺得眼睛泛酸,眼睛直流,可心裡,卻是甜蜜的。
沈妍小聲嘀咕:「唐初一越來越難搞了,也只有靈三爺能治得住她。」
凌王墓喃喃:「什麼難搞不難搞,她就是欠揍!」
我窩在靈正懷裡,一時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生氣的話,傷心的話,罵人的話,感激的話……
剛才,凌王墓推我和金世遺出陰木藤,那一刻我只擔心的是凌王墓的安全,現在凌王墓安全了,我當然要找他算一算這筆賬,好好罵罵他了!如果凌王墓為了救我們,而葬身此地,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再說沈妍,如果沈妍因為救凌王墓,而殺死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那事情更不可收拾。
再再說靈正。
如果靈正有個三長兩短,我一生難安,也沒辦法面對靈小滿了……
因為這一切,說到底,是由我而起。
是我惹了余瑩瑩,是我接下天雷劫,是我吹引魂曲和送魂曲,將心指引在這裡,把大家帶到了這裡,是我讓大家陷入了如此危險的境地……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並不怪想,之所以說那麼多的氣話,只是為了……怪我自己而已。
我緊緊摟著靈正,一刻也不想與他再分開。
沈妍在一旁為凌王墓清理傷口:「墓哥哥,你最怕蛇了,靈三爺又沒有靈力,你們是怎麼逃出蛇群的啊?」
凌王墓怔了下,把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回答沈妍:「是蘇靜波救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