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引魂曲
「啪！」
陰木鎖鏈掃在石頭上的聲音，重得響起。
凌王墓警告余瑩瑩：「你他娘的再說一句話，大爺現在就擰斷你脖子！不信？不信你試試？」余瑩瑩真的被凌王墓威脅到了，不敢再說話。凌王墓轉頭看向靈正，「大師兄，這回我同意女人的話，情願被雷霹死，也不要這賤貨救，你看著辦吧。」
靈正淡淡說道：「你們不讓她救，那便讓我死。」
凌王墓：「……」
我不敢開口說什麼，也沒有資格說什麼。
我知道，靈正這麼做，全都是為了我，他想要我活下去……而我，也並不希望靈正死。因此，在選擇要不要余瑩瑩相救這道題上，我們別無選擇。
沈妍忽然鬆開了我，坐回金世遺身邊，抬起頭，問余瑩瑩：「說吧，你能怎麼救我們？」
余瑩瑩繞開凌王墓，走到靈正身邊，我心說如果余瑩瑩再故計重施，說要救了我們的命，讓靈正跟她走，那我現在就把她殺了，娘的！答應趙天明的承諾也是一個狗屁了！就讓天雷劫繼續打下來吧，大家一起死了算了！——不過，余瑩瑩這一回卻沒有那麼做，她望望天空，說道：「你們也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了吧？不錯，這些天雷劫原本是我的，我用水晶音樂盒轉嫁到了唐初一身上，現在我有法子讓天雷劫再重回我的身上，不過，靈三爺答應過我，會保我的命。」
我吃驚地看著余瑩瑩。
難怪她這麼好心要「幫」我們，原來她是在幫她自己。
她先是把天雷劫渡到我身上，以為我會獨自為她承下這一劫，被天雷打死，而她不僅除掉了我，而順利渡過了天劫，靈力大增，此舉可謂是一箭雙鵰啊。只不過，她算錯了一步，她沒想到靈正會這麼快就發現了這件事情。
不過呢，就算是靈正發現了，她現在也可以做個「順水人情」。
她把天雷劫再重新引回自己身上，而靈正要幫她保命，那麼，這場天雷劫，無論如何，都會渡過去了。到時候，她的靈力依然可以大增，再繼續做什麼事，也很容易了。
沈妍問道：「余瑩瑩，你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
余瑩瑩回說：「你沒發覺嗎？從我出現那刻到現在，天雷都沒有再響過了。」
我看看天，的確，好像是風平浪靜了。
沈妍說：「那又怎麼樣？就算你再把天雷劫引回自己身上，還不是需要靈三爺幫你渡劫？」
是啊，以靈正現在的身體，剩下那些天雷，根本就無法承受。
余瑩瑩笑了笑，「天雷劫引回我自己身上，當然就沒有這麼大的威力了，我還請我大伯幫了忙，不會讓靈三爺出事的。」她轉頭，看著靈正，目光愛戀，「要不是擔心靈三爺出事，我今天才不會來呢。」
她這說的，的確也是實話。
不過，她口中的大伯，是誰？
忽然間，我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名字：余坤。
原來是他！
是了……這樣也的確說得通了。余坤曾經是上海的護城人，護城人其本身就是玄門中人，或是通了靈的人，余坤是余家堂口的人，一點也不稀奇啊！
余瑩瑩繼續說：「我大伯會在家裡做法，幫我們承擔一部分天雷，我們這裡的繼續，只要過了今晚，就沒什麼事了。」
凌王墓將陰木鎖鏈收起來，吼道：「那還啰嗦什麼！還不快點動手！」
余瑩瑩看向靈正，靈正點了下頭，余瑩瑩雙手交叉在胸前，嘴裡喃喃念著什麼，慢慢地，雙眼變得空洞而迷離，像只提線木偶一樣。過了一會兒，她從自己隨身帶的背包里，拿出一把松樹枝，
余瑩瑩轉頭看著靈正：「靈三爺，人家要開始了哦。」
靈正淡淡點了下頭，沒什麼表情。
余瑩瑩飛速地移動身形，每到一個地方，插上一枝松樹枝，速度飛快，眨眼的功夫，就插滿一圈，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裡喃喃念著什麼。
沈妍忽然大驚：「天啊！她去過上方界！」
我問：「為什麼這麼說？」
沈妍解釋道：「她現在施的這個術，叫正反四象陣，只有得到上方界神靈的真傳，才能施術成功。」
我驚得合不攏嘴：「可是依我們走陰女的靈力，最多只能與上方界的神靈互通靈識，想要魂魄上達上方界，那還不夠資格啊。」
這麼說，可能有點模糊，我稍微解釋一下，其實是這樣的：我們與上方界的神靈互通靈識，那是因為上方界的神靈到人間來，自己找上我們，或者是，我們做法事請來上方界的神靈下來，告訴我們一些事情。而我們本身，是不能夠「走」到上方界去的，頂多只能「走」到陰司，因此，我們走陰一派的名字，也是這麼來的。
沈妍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估計是她得到了誰的指引，上了一次上方界吧。」
我問：「會不會是余坤？」
「余坤？有可能哦。」
「靈三爺，等這個正反四象陣布好之後，天雷的力量會減弱，你讓他們全都退到五十米以外的地方去，我不想看到他們。」余瑩瑩的聲音突然鑽進了我的耳朵里。
我下意識向余瑩瑩的方向去看，余瑩瑩抬起頭定定看著靈正，靈正對凌王墓擺了下手：「阿墓，你帶初一先離開。」
凌王墓滿臉不願意，卻還是向我們這邊走來。
「轟……」
說話間，又一道天雷響起。
我抬頭看去，發現余瑩瑩的頭頂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的霧罩，絲絲縷縷的白線從余瑩瑩剛才插入地下的松枝里牽扯出來，余瑩瑩坐在松枝裡頭，盤著雙腿，閉上眼睛。靈正收起高舉的手，把清明尺收起來，然後從腰間拿出了一支長長的竹笛，虛空微抬，握住長笛，指尖反轉，橫擱到唇邊，悠揚的笛音流瀉而出。
長笛，青色，上面雕著血紅色的蓮花。
以前做法事的時候，我經常見靈正吹起，吹的是引魂曲和送魂曲。
笛音混合著雷聲，一併鑽入耳中。
「靈三爺……」
「靈三爺。」
「靈三爺、靈三爺……」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空中散滿了無數鬼魅和金石草木的靈魄，它們朝靈正臣服，叩拜，齊聲喚出那三個充滿無上敬重的字。
剛才靈正吹的是引魂曲，是曲子把他們召喚來的。
靈正淡淡吩咐：「眾靈聽令，保護初一。」
余瑩瑩：「……」
我：「……」
沈妍哈哈大笑：「靈三爺一般不開玩笑，開起玩笑來，要人命啊，哈哈哈哈……」
靈正輕咳一聲，臉上露出一抹紅潤，改了口：「眾靈聽令，保護余瑩瑩。」
「是！」
許多動植物靈齊刷刷答了一聲，紛紛向余瑩瑩涌去。
這是曾經受過靈正恩惠的鬼魅和靈魄，我認得出來，他們有些身上還帶著神靈之氣，看來是進山修鍊過了的。
靈正忽然把長笛扔向了我：「初一，引魂曲會吹么？」
我接過長笛：「聽過很多次，沒吹過。」
「嗯。」靈正不再理會我，雙手高抬，淡淡金霧自頭頂籠罩而來，滿天白色的雷光漸漸呈出敗勢，然而緊接著便又是一道驚天響雷破空而入，將金霧消散吞噬。
凌王墓高舉陰木鎖鏈，以全身相抵天雷。我將長笛橫於唇邊，吹出引魂曲。
金霧繞過雷光，圍到了我們一行人的身上，隨著笛音高低悠揚，眼前幻化出了一條幽黑的洞穴。
「笨女人，愣著幹什麼，趕緊逃命啊！」
凌王墓將我衣服一拉，猛地用力把我推進了那個黑色的洞穴里。
我還沒反應過來，凌王墓就一左一右提前著沈妍和金世遺的后衣領，把他們兩人甩到了我的身邊，邊吹笛子邊回頭去看，凌王墓緊跟著我們衝進了黑洞，靈正雙手抱拳，彎腰作揖：「多謝眾生靈，此番重走鬼路，後會無期。」他淡淡點了下頭，轉頭，迅速向我們的方向奔來。
我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靈正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
這時，余瑩瑩依然坐在那個正反四象陣里，額頭上冷汗直冒：「靈三爺，你算計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靈正把長笛給我，讓我來吹引魂曲，是要開啟鬼門之路，讓我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佘山，因為天雷馬上就會降下來。而此時此刻，余瑩瑩已經把天雷全部引回了她自己身上，那麼，這和場天雷劫與我們，再無任何關係了。
靈正淡淡回道：「算不上算計，只是將計就計。」
余瑩瑩大吼：「你們答應過我表哥，不會殺我的，靈三爺，你言而無信！」
「我們沒有殺你，殺你的……是天雷劫。」
余瑩瑩：「……」
她開始慌亂起來，可是正反四象陣才剛剛啟動，她不能從松樹枝裡面走出來，只能盤腿坐著，看著我們一行人離開，而干著急。
凌王墓向靈正豎起大拇指：「大師兄，你夠陰的啊！」
沈妍說道：「靈三爺這叫足智多謀。」
我吹著引魂曲，不能停下來，否則鬼路會消失，所以，我只能看著靈正，用眼神與他交流。靈正摸摸我的頭髮，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輕笑了笑。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再解釋了，我們彼此已經心然。
「靈三爺，你說過，我把天雷劫轉移到自己身上來，你就會保護我的！你怎麼能騙我！」
余瑩瑩在鬼路外面，氣得大吼。
靈正擁著我的肩膀，頭也不回：「我請來山中精靈為你護身保命，並未食言。」
余瑩瑩：「……」
靈正擁著我，向前走去：「我們走吧。」
我笑著點點頭，引魂曲繼續吹著，抬起腳步，跟上靈正的步子。
凌王墓將金世遺背在背上，沈妍跟在凌王墓身邊。
我偶爾回頭去看，身後幽幽的黑洞像電視機關閉屏幕一樣，慢慢變小，眨眼之間，再也看不見余瑩瑩的身影。
「轟……」
鬼路關閉之跡，外頭炸響了一道天雷，氣勢澎湃，比之前的天雷來得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