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妖靈
我道:「三娘的丈夫是蛇妖殺的,我們今天在山洞裡看見了。」
王婆婆搖頭:「不是蛇妖,蛇妖只是我騙他們的。」
可明明就有蛇妖啊!——我想反駁王婆婆的話,但看她神色凄迷,於是把那話咽到了肚子說,繼續順著她的意思說道:「那晚上不能出門,也是你瞎講的吧?」
「我也沒有辦法,不說這個來恐嚇他們,會更加人心惶惶。」王婆婆道,「我早該明白,這就是天命輪迴,我們終將償還所有的債,然後死去,永世不得超生。」王婆婆抓住靈正的衣服,遲疑著:「都說人老了,一切看淡了,其實那都是裝給別人看的。活得越長,越不想死。誰都怕死,誰也不想死。能活著,誰願意死呢?城隍爺,求求您,幫幫我們吧?」
王婆婆的話語有些顛三倒四。
她的話大意就是說,她雖然這把年紀了,可還是不想死啊。
王婆婆說道:「城隍爺,當初您不是允諾過嗎?當雪樹靈再次歸來,我們就能重生,是這樣的嗎?城隍爺?」
靈正沒有動容,仍然冷著張臉,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我走到裡屋,指著沈妍他們道:「王婆婆,那你用了什麼方法讓我們的朋友成了這樣?」
王婆婆眼神閃躲:「城、城隍爺要是能解了我們身上的死亡詛咒,我就讓他們醒過來,雪樹靈,你雖然曾經是我們雪域的靈木,但是現在你已經投胎轉世,成了走陰女,早已經不是雪樹靈了,所以我老婆子也指望不上你了,我就想看看城隍爺是個什麼意思?」她說著,從嘴裡吐出一條金燦燦的肉蟲子,「如果你們不肯,這金蠱一死,你們的朋友也就永遠醒不了了。」
我一看這蟲子,我就想起佘山墓群里遇到的那個女人,還有那條肥嘟嘟的噁心的蠱王。心說莫非那女人跟王婆婆還有點關係不成?
我把這問題同王婆婆一講,哪知王婆婆說那女人是她徒弟。
「是我故意引她到下陰山村,教她蠱術,放她出去引起你們來的。」王婆婆把所有的真相都說了出來。
「我早該想到這一切都是有關聯的。」我無奈地看著王婆婆,「不過,我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雪域族民被詛咒這事,我會儘力幫上一幫。——畢竟,這也是前世我自個兒造的孽緣。」
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欲知來生事,今生所做事。
這句話還真是一點沒錯啊。
我唐初一在這裡發誓,今生一定要做個好人,讓下輩子的「我」多享些清福,而不是像我今生這般,總是在替前生解怨。
這天理和命運我們至今沒搞明白,也就不曉得究竟該怎麼幫下陰山村的人們。但是,在山洞那裡看到的,卻是實實在在的事,這下陰山村的確有蛇妖的存在。我跟靈正一商量,決定再上去看看。先把蛇人淚拿到手再說。
王婆婆得知我肯幫她,高興得像個孩子,說就留在家裡等我們回來,哪兒也不去。
靈正察看了一下沈妍和金世遺的氣息,很平穩,並沒有受傷。我問王婆婆,我們還有一位同伴呢?王婆婆那個很壯實的小夥子啊,她可沒看到,等她給沈妍和金世遺施金蠶蠱的時候,他早就已經不在這裡了。
我和靈正對望一眼,相互肯定了彼此的猜測。
——凌王墓是自己離開的。
以凌王墓的性格與身手,這件事情,王婆婆怕是有點苦頭吃了。
我和靈正出了門,又一次登上後山,我看到眼熟的景緻時,突地在腦中蹦出個念頭:我好像一直在重複著一些事情。
比如幾次闖入陰司,幾次渡鬼,幾次尋找銅錢,幾次遇險……
難道人生,就是一場永無止境的輪迴?!
我不敢深想。
還沒走到山洞,我就在一棵大樹的旁邊,看見了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她雙手大張,緊緊地擁抱著那株大樹,神色痴迷。一會兒自言自語,一會兒用手剝一小塊樹皮放到嘴裡巴吃。
我怕她是個神智不清的精神病患者,因為我沒看見附近有魂鬼在纏著她。於是向走拉了她一下:「小妹妹,樹皮不能吃,你家在哪裡?我們送你回家好不好?」誰知道那女孩子突然變得很狂躁,說什麼都不肯從那樹上下來,雙腿不停地踢打。我沒轍,向靈正投去一眼。
我問:「她是被蛇妖蠱惑了,還是腦子真的有問題?」
「當心。」靈正把我一拉,我就看見一隻黃黃的動物從女孩子的身上跑了出來,像條四腳蛇。
我驚道:「快看,是娃娃魚啊。」
娃娃魚也叫做大鯢,是古來的吉祥之物,也是國家的保護動物,我當下就童心一起,想去捉它,卻被靈正攔下:「別碰,它是妖靈。」
「啊?」我嚇得一哆嗦。這娃娃魚跟我以前見過的一般無二,怎麼會是妖?而且更要命的是,我居然完全看不出來。若說魂鬼的話,我能一眼就分辨它與人的不同之處,可這娃娃魚,我真是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同。黃黃的,四隻腳,像蜥蜴。
靈正從口袋裡拿出兩塊牛骨角,在手中一磨,發出嘶嘶的聲音。
那娃娃魚『啊……』一聲長叫又『啊』一聲短哭,接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我冷不下打了個抖兒。
原來昨天夜裡的哭聲,是這娃娃魚發出來的。
我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置這條娃娃魚時,靈正直接用那牛骨角把娃娃魚收了。
事後,靈正說只要一樣東西有了生命,便會有成為妖靈的潛質。一花一草一木,只要它在生存的過程中,原本的思維方式出現了跟它的群體有很大的跨度的時候,就叫做修鍊。當修鍊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它們除了能存活得更長久之外,還能繼續保存並擴大它們的本能。一如眼前的娃娃魚,它便是製造出了一些幻象,來迷惑住它想要迷惑的人。
顯然,這女孩子並沒有問題,她只是被困在了娃娃魚製造出來的幻境里。
娃娃魚被收服后,女孩子很快清醒了過來,跟我們講她叫艷兒,她媽媽叫三娘。她爸爸昨天晚上失蹤了,她現在進山是來找爸爸的。
我於心不忍,但又很殘酷地告訴她,她爸爸現在已經永遠被埋在了泥土裡。
艷兒難過了一會兒,就說她其實很早前就開始懷疑了。她永遠都是小孩子的身體,爺爺奶奶永遠不會死去,這一切顯得如此詭譎。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條會說話的娃娃魚,她跟娃娃魚成了好朋友,娃娃魚告訴她,下陰山村中了詛咒,它可以帶她遠離。於是艷兒就跟著娃娃魚走了,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一醒來,卻是在這裡。
艷兒問我們是什麼人?她從來沒有在村裡見過我們。
我就繼續撒謊,說是來旅遊的,走迷了路。
「姐姐,那我讓我王奶奶帶你們出去,王奶奶人可好了。」艷兒朝我開心地笑,稚氣的臉上帶著落寞。
我笑著點頭:「好啊,等我們看一看這山上的風景,就跟你去找王奶奶。」
「嗯嗯,好的,我家是個茅草屋,屋頂有孔雀的羽毛,很漂亮的呢,三根,是娃娃魚送我的哦,你要來的話,很好找的。」艷兒伸出食指,指著村子的方向跟我們說。我點頭。她繼續說,「那姐姐,哥哥,我就不跟你們多說了,我要去祭拜我爸爸,哥哥姐姐再見。」
「等一等。」我喊住艷兒,問道,「我能問你一個比較奇怪的問題嗎?」
艷兒點頭:「你問吧。」
我直言了當地問:「你怕死嗎?」
艷兒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我答道:「我早已厭倦了困在下陰山村中,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作息,連呼吸的頻率都是一樣的。我渴望自由和新鮮,哪怕僅僅是一點點的改變。所以,我不怕死,死也是一種改變。」
說完,艷兒徑直向村裡走去。
我和靈正相互看了一眼,彼此會心一笑,繼續向山上走去。
走到山洞前,我又打了個寒顫。
這洞里似乎有哪裡不同,仔細看了看,就發現了些之前沒有發現過的細節——這裡有人生活過的痕迹。
靈正讓我站著別動,他則走到一塊凸起的石頭邊,用力踢了一下,我的身子猛地一放空,徑直落了下去。還沒來得及尖叫出聲,靈正已經捂住了我的唇,同我一起跳了起來。落地里摟著我就勢打了個滾,毫髮無損。
我稍微埋怨了一下他,就打量起這別有洞天的地方來。
這是一間石室,正中間擺放了一個香案,香案上有三個木盞,左側的木盞里放了稻穀,右邊放的是硃砂,中間的一個木盞里,則放的是指甲和頭髮。在三個木盞的前面,放了一塊像蜂蠟一樣的膏體,黏黏糊糊,不曉得是什麼。香案下有一個小蒲團,蒲團邊放著兩塊牛骨角。
正對著香案的地方,擺放著一個半人來高的銅爐,爐外是密密麻麻的蠟燭印子,爐內還燃著一柱香。
整個石洞看上去異常的陰森詭異。
我低頭看去,發現那香的四周灑滿了糯米,還有幾團黑糊糊的燒過的頭髮。
「你覺得在下陰山村,懂巫蠱之術的除了王婆婆,還會有誰?」我問靈正,心裡有個答案在狂奔。
靈正道:「她會的蠱術都是我親自教的,除了她,下陰山村無人會。」
「糟了!」我驚呼出口,踉蹌後退,「沈妍……沈妍他們……」如果下陰山村中只有王婆婆會巫蠱之術的話,那這個石洞定是她平常做法的密室無疑。可見那個蛇妖根本就是王婆婆自己養的,可她又非說下陰山村沒有蛇妖,那麼她是故意把我們誘騙到後山來的啊。她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調虎離山之計。
我們一行之中,就屬靈正的術法造詣最為精通,而我應該拖累靈正最佳得主。
我們走後,凌王墓肯定會察覺到不對勁,也跟著離開,那麼就只剩下沈妍和金世遺,沈妍大著肚子,很好控制。控制住了沈妍,那就等於控制住了金世遺啊。
王婆婆的蠱術是靈正親手教的,她又是活了這麼多年的人,沈妍和金世遺肯定不是她的對手啊。
我真是二,剛才為什麼把沈妍他們留在茅屋裡呢?
這不是等死么?
沈妍還懷著寶寶呢,這可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