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用我八十三年，換你們生生世世
「好你個李長玉，虧老娘還當你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沒想到，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場陰謀！」沈妍從鞋子里掏出短刀，隨時準備開戰，金世遺在一旁緊張得不行，卻也並沒有阻止沈妍的行動。他了解她，也懂她，而我，懂他們兩個。我知道他們會為了朋友而兩肋插刀，就算是沈妍身懷有孕，也不會有絲毫退縮。
這份情誼，我很感動，也很感激。
沈妍用短刀對準了李長玉：「你的目的，是唐初一？」
李長玉用袖子拭去唇邊的血跡：「不然，你以為我大費周章地利用白蛇引你們過來，是為了什麼？」
他為了我？為了我……不對！應該是為了我身上的銅錢吧。
難怪，難怪我們進來的時候，劉先生會跟靈正會跟我們說那樣的話，看來這些事情，劉先生一直是知情的。劉先生為了救自己的女兒女婿，所以聽從了李長玉的安排，把我們引到這裡來。他自知對不起我們，但他更愛他的孩子們。
我定定看著靈正：「這……真是雪樹靈的家？」
靈正淡淡點了下頭。
我不可思議地淡然如仙的靈正，又看看面無表情的凌王墓，再看看一臉懵逼的沈妍和金世遺，最後，是嘴角含著神秘笑容的李長玉。
李長玉見看向他，向我走了一步：「雪兒，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死死捏著拳頭：「何三途。」
「對，是我，那日陰司一別，我等了你這麼久，你終於來了。」李長玉眉眼含笑地望著我，我忽然心裡一緊，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被陰木藤攻擊，是何三途救了我，那天他穿了青色長衫，手裡拿著一把摺扇，連無情的陰木藤都乖乖聽他的話。他救了我之後，就轉身走了，走到了陰木藤深處。
從那之後，幾乎再也沒有與他正面碰到過。
原來，他在這裡。
李長玉將雙手展開，轉過身子，像是擁抱了整個世界，「我花了十七年時間，將這個地方恢復成原來的樣子，雪兒，你喜歡嗎？」
凌王墓冷冷咒罵：「喜歡你大爺！」
李長玉哼笑：「王陰陽啊王陰陽，你的性格一點沒變，還是如此粗暴。」
「滾！大爺不想看見你。」
「哦？不想見我？那你也不想讓雪兒活下去嗎？」
凌王墓驚道：「你什麼意思？」
李長玉勾起了凌王墓的好奇心，卻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回頭，微笑著看向靈正：「靈三爺，你該不會忘了，雪兒今世的陽壽已經到了吧？」
什麼？
我驚得後退了幾步，沈妍將我扶住，小聲安慰我先別急，可我怎麼能不急呢？我的壽命快到了，這我心裡一直有數的，當初我們續了命，但也沒續多久，表面的快樂與幸福，都只是表面而已啊。而我想著，就算只有幾年可活，我也可以多陪陪靈正和靈小滿，還有外婆，還有爸媽……可現在，李長玉居然說我陽壽已經到了，可我……我還沒有接靈小滿回家，還沒有孝敬爸媽，還沒有執掌外婆的走陰堂口，還沒有……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有去做，難道就要死了嗎？
我會死在這裡嗎？
死在前世的，我的家中？
靈正看了我一眼，「初一，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他看向李長玉：「你的事，本王不再追究，本王與初一之事，也無需你理會。」
李長玉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之後，他說：「靈根的確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是……靈根已經斷成了十一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們目前為止，只收集到了八枚銅錢吧？可是，雪兒的陽壽卻已經不足月余，而走出這片雪域，卻需要兩個月。哈哈哈哈……靈三爺，你就不想點別的法子，來補她的壽命？」
我衝到靈正身前，對李長玉大聲說道：「你夠了！我不需要別人的命來續自己的命。」
李長玉伸出食指，搖了搖：「非也。不需要以命換命。」
我驚問：「那是什麼方法？」
李長玉指了指棺材前方隱約可見的一片竹林：「那裡有我從陰司引入陽世的三途河水。陰與陽，極陰與極陽，陰司與陽世，陰司的三途河水可吞噬魂魄，但陽世的三途河水，卻可以拯救魂魄。」
我瞪大眼睛：「你是說，陽世的三途河水，可以救我的命？」
李長玉似乎很滿意我的態度，笑著沖我點頭。
忽然，靈正冷冷問道：「代價呢？」
「聰明！爽快！不愧是靈三爺！」李長玉拍手稱好，看向我，曖昧地微笑，「我要……雪兒陪我走完這一生。」
「不可能！」靈正一口回絕。
李長玉擺擺手，說：「靈三爺，你先別急著拒絕我，我現在投生成人，只有百年光景，如今已過去一十七年，還剩下八十三載，雪兒陪過我一生，我送她剩下三枚銅錢，贈與你生生世世的相伴，如何？」
「一天也不可能！」
靈正拉住我的手，就往回走，路過金世遺身邊的時候，小聲吩咐道：「小金，把鳥巢蘭放回原位。」金世遺忙從包里，把那個藥盒子取出來，一路小跑到棺材邊上，將藥盒子放到了棺材蓋子上，然後又跑回靈正身邊，跟靈正說好了。靈正牽著我，繼續往回走，頭也不回地對李長玉說道：「若白蛇再擾亂人間，殺無赦。」
我跟著靈正，暗自摸了摸小布包里的銅錢。
現在銅錢只有八枚，想要找齊十一枚，還差三枚，該何容易？而我的陽壽卻不多了。聽李長玉的意思，他要麼是手裡有三枚銅錢，要麼是知道那三枚銅錢的下落。如果我陪李長玉八十三年，可以換來長生，能跟靈正生生世世永遠在一起的話，那這並不虧啊。而且……就算我們找齊了十一枚銅錢，我也只能過完人的這一生啊，沒有生生世世陪著靈正來得令人嚮往啊！
我拉了下靈正的衣角，「靈正，我想……」
「閉嘴！」靈正冷聲吼我。
我停住腳步，第一次忤逆了靈正：「對、對不起，我雖然是你的妻子，但我也是自由身，我有選擇的權力。靈正，我想用八十三年來換我們生生世世。」靈正滿臉訝異地盯著我看，我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揪了起來，生疼生疼。我不敢與靈正對視，掙脫了靈正的手，回身看著李長玉，「你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說的話？」
李長玉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對天指誓：「我以何三途之名起誓，若有半句虛言，灰飛煙滅。」
何三途之名？那是個什麼名？
我猶疑著。
沈妍小聲跟我說道：「唐初一，當初何三途這三個字，就跟現在的『靈三爺』一樣，不僅是種稱謂，也是一個人的品性。」
我問她：「你的意思是說，何三途的話可信。」
沈妍鄭重點頭。
我伸出手掌，擊在了何三途立起的手上：「好！這個約定，我跟你簽下了。」
「初一！」
靈正在身後喊我的名字。
我忍住眼淚，轉身，強行歡笑，「靈正，對不起，每次都要你等我，我很不乖，上一次，讓你等了我一世，這一次，只要等八十三年，好不好？」
靈正愣愣站著，沒有說話。
凌王墓揚起陰木鎖鏈，就要向李長玉襲來，靈正忽然反手抓住了凌王墓，過了好半晌，才低低說道：「阿墓，由她去吧。」
凌王墓一臉憤怒：「可是大師兄，你明明知道何……」
「不必說了，就這樣吧。」靈正走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輕輕柔柔，生怕弄疼了我一樣，「走吧，去三途河邊。」
李長玉心滿意足，在前面帶路。
我們向前走了一段距離，看到了竹子，青色的，上面有很多禢色的斑點。《陣物志》里曾說：堯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汩揮，竹盡斑。因此，這是瀟湘竹，也叫做淚痕竹。
淚痕竹，淚痕……眼淚滑過臉頰，而留下的痕迹。
這些竹子，還真是應景呢。
來的時候，我們幾人歡快聊天，說笑，現在個個表情凝重，誰也不說一句話。又走了一會兒，路邊的瀟湘竹越來越密集，已經漸漸形成了一條幽幽小徑。我們沿著小徑一拐彎，眼前豁然開朗。
一處寬大的坪壩上，一株巨大的樹生長在那裡，樹下青草碧綠，花朵艷美。樹的周圍儘是瀟湘竹。可這瀟湘竹卻都在其半米高的地方被人截斷，形成了無數個尖銳的傷口。就跟那種陷阱下的尖刀一樣。
我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竹子的邊緣，發現這裡也有一條小道，於是順著小道繼續向前走去。看方嚮應是那處大樹下。
李長玉說穿過這片竹林，前面就是三途河了。
凌王墓停下腳步，盯著一根瀟湘竹看，沈妍好奇，問他看什麼？他說這裡的竹子，是他削斷的，他還是王陰陽的時候，有一回跟雪樹靈置氣，就跑到這裡來，把雪樹靈喜歡的這些竹子全削斷了，後來他又後悔了，又種植了一些竹子，向雪樹靈賠罪。
沈妍轉身問我，凌王墓說得是真的嗎？
我笑了笑。
其實，那些事我之前記起來過，現在又漸漸忘了。都是前世的事了，記那麼清楚幹嘛，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凌王墓突然走到我身邊，用力捏了下我的臉：「女人，你從來不讓人省心，跟了何三途，可有他受的了。」
我狠狠瞪著凌王墓：「滾！」
靈正從來沒捨得這樣捏我的臉，他居然捏我！還故意說那酸溜溜的話。想到這裡，我回頭去看靈正，靈正沒看我，目光沒有焦距，也不知道在看哪裡，在想什麼。
走到大樹下，我們看到了一口巨型的棺槨，蓋子敞開。
探頭進去一看，什麼也沒有，是口空棺。繞過空棺，走到大樹的另一面，看見一汪湖。湖面有很多黑色的水草，水草下面似乎還有很多魚類的屍體在漂浮著，腥味薰得人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