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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畫中人

  翌日,和風徐徐。


  越接近三月,春色便越發明顯。


  阿思躺在清風閣頂樓的軟榻上,慵懶的嗑著瓜子,賞著外頭的春色。


  而修麟煬則在一旁的桌案前作畫。


  想起從前修麟煬畫的蕭婉清,阿思便忍不住一聲冷笑,「爺這是,又想蕭姑娘了?」


  修麟煬抬眸瞧了她一眼,眼底儘是笑意,「小奴才這是,醋罈子又打翻了?」


  阿思瞥了他一眼,「我才沒空吃你的醋呢!我忙著吃瓜子都來不及!」


  「口是心非。」修麟煬淡笑,自顧自作畫。


  阿思也不理他,只覺得春日暖陽,照得人很是睏倦。


  睡意襲來,阿思打了個哈欠,就聽修麟煬忽然開口,「過來。」


  不情願的嘟嘴,「幹嘛?」


  「賞畫。」


  阿思嗤了一聲,「爺好技藝,畫的蕭姑娘眉目傳神,以假亂真,不用賞也是知道的。」


  「誰告訴你,爺畫的是婉清?」


  不是蕭婉清?

  阿思來了興緻,起身上前,卻見修麟煬的畫上,一名女子正躺在一張軟榻上,慵懶的神情惟妙惟肖。


  居然是她!


  面上閃過一絲驚訝,她倒是從未想過修麟煬會畫她。


  「如何?」他站在一旁,略得意的問。


  阿思嘴角藏著笑,卻是嫌棄的道了聲,「我哪兒有那麼丑!」


  畫上的人非但慵懶,甚至還在打哈欠,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雖然像,但阿思拒絕承認畫上的人是她。


  修麟煬細細看了畫一眼,「這算丑嗎?那更丑的,爺還有。」


  阿思一愣,「這是何意?你畫了多少張?」


  「你猜。」修麟煬放了筆,轉身去了一旁的軟榻上躺下。


  阿思急了,「到底畫了多少!不行!你都拿出來給我瞧瞧!」


  「那可都是本王的心血,被你毀了可如何是好?」


  「爺是畫得有多醜?」


  修麟煬想了想,「比不得方才那張。」


  ……


  那是得有多醜!


  阿思輕咳了一聲,在軟榻旁蹲下,嬉笑著,「爺就給奴才瞧瞧,奴才保證絕不毀畫。」


  鳳眸瞥來,眉尾一挑,「當真?」


  「珍珠還真!」


  「若是毀了一張?」


  「爺想怎麼罰奴才都成!」


  「怎麼都成?」


  「恩,怎麼都成!」


  修麟煬的眸底泛起一絲算計,「行!」


  說罷,起身,「跟爺來。」


  阿思快步跟上,就見修麟煬領著她去了清風閣的五樓。


  清風閣七層,一二兩層是暗影等人所住,三層是書房,六層是修麟煬所住,至於四五兩層,阿思倒還未曾去過。


  推開五樓的房門,只一眼,阿思便呆住了。


  只見偌大的一層樓,竟滿滿當當的都懸著她的畫像。


  有著男裝的她,也有著女裝的她。


  有巧笑嫣然的她,也有怒氣橫生的她。


  有手持麟天弩,意氣風發的她。


  也有與墨潭酣戰一夜,狼狽不堪的她。


  有在洪崖寨浴血殺戮的她。


  也有打扮簡樸,捧著一碗甜蛋花的她。


  每一張的神情皆是不同,每一張都栩栩如生,入木三分。


  每一張都承載著一份記憶,關於她,也關於他。


  「三年來所作,都在這兒。」他站在她身後,沉聲道著。


  三年來,想她了他便來畫她。


  竟是不知不覺的,懸了這滿牆。


  心口被什麼東西給塞住了似得,又酸又漲,疼得厲害。


  眼眶一下子便泛出了溫熱,有感動,也有遺憾。


  他自她身後摟著她,柔軟的唇碰觸著她的耳垂,「爺好想你。」


  三年來的想念,他不知如何表達才能讓她明白,唯有用這最蒼白,卻也是最直接的話。


  將要落下的淚被她生生的給收了回去,她回頭看他,眼圈微紅,「那邊一簍子的畫是什麼?」


  該不會是從前給蕭婉清畫的那些吧?

  修麟煬眉心微微一沉,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那些……是還沒畫好的。」


  「恩?」這種語氣,分明就是不對勁吧?

  面對她的質疑,修麟煬卻堅持己見,「真是還未畫好的。」


  「哦。」阿思點了點頭,卻是忽然朝著那些畫從了過去,「我瞅瞅!」


  修麟煬一愣,當即便要阻攔,可她還是快了一步。


  將一幅畫從簍子里拿了出來,攤開,而後愣住。


  還是她。


  坐在一張石凳上,面前的石桌放著糕點水果。


  可她的雙眼卻落在遠處,眼眶盈盈有淚。


  這幅場景,似曾相識,愣了半晌她才想起來,那是在孤星城的宮裡。


  慌忙又打開一副,也是孤星城宮裡的場景,她穿著一身厚重的衣裳,行走在大雪紛飛中,神情有些麻木。


  再打開一副,仍是那座她生活了三年的宮殿。


  呼吸忽然有些痛。


  阿思垂眸,聲音都在顫抖,「爺去過衛國。」


  這些畫,每一副都在告訴她,他這三年來,去過無數次!


  夜裡,白日,夏雨,冬雪……


  她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拳,隱忍克制著那滿腔的情緒,「恩。」


  去過。


  每次思她心切,便會飛身而去。


  不顧時間,不顧天氣,只為了能看她一眼。


  她抬眸看他,隱忍多時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下,「那為什麼不帶我走?」


  三年,他有無數次機會,可,為什麼?

  他可知道,只要他在中途來帶她走,一年也好,兩年也罷,她都不會那麼恨他!

  他喉間滾動了數次,終究還是落下了殘忍的兩個字,「不能。」


  三年之約,若是被他毀了,孤星城會舉整個衛國之力,攻襲郯國。


  不是打不過,他能打。


  可父皇不行。


  朝中那群該死的老臣不行!


  而到時候,就算交出了蕭婉清跟於青,孤星城都不會罷休。


  那個人,就是翻版的他,他太了解他了。


  她卻不懂,笑容變得慘淡,「為何不能?是不是我始終還是沒那麼重要?」


  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


  當然是不重要的。


  若是重要,怎麼會被丟棄了三年……


  他卻突然俯下身,將她一把抱住,「重要!你最重要!」


  「你騙我!」她埋在他懷裡,泣不成聲,「為什麼丟了我,為什麼不來接我!三年!整整三年!」


  「是爺不好……」低沉的聲音,顯得那般無力,他捧起她的臉頰,低頭吻去她的淚,「是爺不好,不哭,奴才,別哭。」


  爺心疼。


  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心口那扇門被打開,三年來的不滿與委屈洶湧奔流。


  她在他懷裡哭了好久好久才漸漸穩定了情緒。


  愣愣地,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她看他,「那爺不是早知道了我沒給孤星城生過孩子?」


  忽然覺得自己從前為了氣他而撒的謊那般幼稚。


  這下,輪到他愣住了,「你,沒跟孤星城……」


  恩?不知道?

  「你不是常去看我?怎麼連我懷沒懷孕都不知道?」


  「冬日裡衣衫厚重,有些懷了孕也瞧不出來的。」更何況,他隔個三兩月才去一次,若正巧是在這期間生的,也是有可能的。


  聞言,阿思破涕為笑,「堂堂淮南王,怎麼這般傻!」


  他低沉了眉,「說認真的,你,沒孩子?」


  她點頭,「爺這三年守身如玉,奴才又豈能辜負了爺的美意?」


  他終於恍然。


  原來守身如玉的人,並非他一個。


  莫大的驚喜從天而降,他抱著她狠狠地親了一口,「爺就知道你這小奴才不會那般沒良心!」


  她推了他一把,「奴才勾引了人家,是人家看不上奴才罷了。」


  他輕笑,故作正經,「恩,那孤星城的眼光向來及不上本王,不信你勾引一下本王,瞧瞧本王能不能上鉤了。」


  「想得美!」她也被他逗笑了。


  這幾日摟抱著她睡,他有沒有反應她還能不知道?

  只是她沒說樂意,他便一直忍著罷了。


  若當真勾引了,他還不得炸了。


  說笑間,卻是依稀聽到了打鬥聲。


  二人神色皆是一凜。


  能闖入淮南王府已是不簡單,這打鬥聲竟還能傳到他們的耳朵里!

  暗處,追風暗影已是襲去,唯留束風在此保護二人,可那打鬥聲卻是越來越近,顯然追風他們無法應付。


  修麟煬沉了眉,朝著暗處的束風道,「去瞧瞧。」


  束風領命,飛身而去。


  阿思卻是顯得緊張,「不會有事吧?」


  獄血教的人,不好對付。


  可,葉開告訴她的時間,應該是明日才對啊,怎麼今日就來了?

  逆魂丹可還在她床頭放著呢!


  修麟煬不知阿思心中所想,只揉了揉她的腦袋,「爺在,慌什麼?」


  「擔心束風他們罷了。」她道,開始著手收起畫來。


  卻在這時,幾道人影落在了窗樞上。


  居然打到這兒來了。


  獄血教不愧是江湖第一暗殺組織。


  阿思略厭煩的瞥了一眼那些人影,轉頭沖著修麟煬道,「爺,出去打,莫弄髒了我的畫。」


  「好。」他低頭在她額前落下一吻,這才起身,飛身而出。


  那些人,應該不是修麟煬的對手。


  阿思這樣想,便轉頭看向身後。


  只見葉開穿著一身獄血教的衣衫,眉眼間淡漠狠厲,殺氣隱隱。


  「你說明日才來的。」她拿著一幅畫,起身。


  他拔出長劍,寒光凜冽,「殺你,不挑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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