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跟爺耍性子
老子信了你的邪!
阿思轉身就跑,這個天殺的修麟煬,居然要將她當做活靶子!
只是未能跑出去幾步,身後便有疾風襲來,杯盞在她腳邊碎裂,細碎的渣子迸射,腳踝剎那間多了幾條殷紅的血痕。
「狗奴才,多走一步,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這酒杯,便是警告。
阿思頓時停下,咽了口唾沫,這才緩緩轉回身,臉色似是能浸出水來。
修麟煬要殺她,簡直易如反掌。
而此時,殿內眾人已是紛紛架起弓箭,躍躍欲試。
倒是那位不惑之年的秦侯爺還垂手立於一旁。
光是瞧那從骨子裡蔓延出來的蔑視,阿思便知道,只要這人不出手,自己就有活命的機會。
咻……
不知何人已按耐不住,長箭飛來,只取阿思的眉心。
卻見阿思微微側頭,那長箭便是從阿思的眼前飛了過去,便是連她的一根頭髮都未能碰到。
這靈敏的反應,呵,有意思!
一時間,殿內眾人仿若成了渴血的野獸,手中長箭一支接著一支的射出,破風之聲不絕於耳。
阿思憑著本能的反應左右躲閃,上竄下跳,偏偏絲毫不顯慌亂,一招一式,反倒是有些賞心悅目。
偏是這般箭雨之下的從容不迫,勾得殿內的一群人狩獵之欲更濃,就連一直冷眼旁觀的夏侯爺,也終於將手中的弓箭搭了起來。
弓弦被綳到極致,凌厲的殺氣只令旁人紛紛放下了弓箭,讓開了路。
二十年前,秦侯爺一支肅雲箭,能射猛虎,穿巨石,今日縱然手裡的弓箭比不得秦侯爺的肅雲弓,但只憑秦侯爺那萬人不及的射術,怕那狗奴才也討不到便宜。
那是踩過萬人屍骨才會沾染的殺伐之氣,不過架弓而已,就已經震懾了旁人。
阿思也不例外。
扔了手中的幾支長箭,阿思看著殿內那身形如松的夏侯爺,額前一滴冷汗滑落。
只是,眼角卻不自覺的瞥向了修麟煬。
他仍舊坐在原位,沒了酒盞,索性拿起那白玉酒壺,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頭朝著阿思看來,對上那雙微染怨怒的眸子,微微一笑。
他特么把她當做了活靶子,還有臉沖她笑!
這人渣!
垂於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阿思真是恨不得把修麟煬那張笑臉揉碎了扔茅房去!
夏振商也沒料到,他已然搭箭,那狗奴才居然還有心思出神!
果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帶出什麼樣的奴才來,簡直不將他放在眼裡。
他倒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咻!」
凌厲之聲破空而去,弓弦餘震未消,那支長箭卻已至阿思的眼前。
眾人驚詫,這等力道與速度,但憑那狗奴才武藝能大過了天去,怕也是躲不過去了。
然而,阿思沒躲。
只猛一抬手,將那射來的長箭緊緊握於手中。
夜,靜寂無聲。
就連皇上都屏住了呼吸,瞪眼看著殿外那站得直挺挺的狗奴才。
一抹滾燙的鮮血自她眉心緩緩淌下,吧嗒一聲,在地上綻開了一朵朵眼紅的花。
因她站得遠,燈火照得不清,沒有人瞧得明白是阿思握住了箭,還是那箭已射穿她的眉心。
夏侯爺垂下弓來,看了眼眾人身後的修麟煬,又看向殿外那身形瘦小的奴才,雙眸微眯。
就見阿思突然動了動,就在眾人都未曾反應過來之際,她手裡的箭矢已是調轉了方向,猛地擲入殿內。
「護駕!」尖細的聲音透著慌亂,有太監慌忙護到了皇上的身前,卻被皇上厭煩的一把退開。
那箭,自然不是沖著皇上去的。
修麟煬瞥了眼手中已是被長箭射碎的白玉酒壺,眉尾輕挑,而後轉頭看向阿思。
後者被血糊了半張臉,月色下,透著肅冷,周身的殺氣,不遜於夏侯爺半分。
「奴才這表現,不知爺滿意否?」
殿內陣陣倒抽氣聲。
一是驚於這奴才竟徒手攔下了夏侯爺的箭,二是驚於這奴才竟敢跟修麟煬耍脾氣。
這奴才,果然不是一般的奴才,難怪會被修麟煬帶著!
只是,惹怒了修麟煬,怕是這狗奴才也活不長了。
不待修麟煬開口,夏侯爺先是一陣豪邁大笑,「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年少!能徒手攔下我夏某手中箭的人,你這奴才還是第一個!」
阿思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滿腔的怨怒也因還了修麟煬一箭而消散了不少,當下雙手作揖,微微躬身,「侯爺過譽,若今日侯爺持得是肅雲弓,奴才這腦袋已是裂成兩半了。」
夏侯爺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知是喜是怒。
太子修凌煥朝著皇上一拱手,「恭喜父皇,看來六弟當真是為父皇尋了寶貝啊!」任那陳國的勇士如何身強力壯,也不過就是莽夫一個,可這奴才,要身手有身手,要力氣有力氣,最重要的,是有腦子。
閃避不慌不忙,足見其胸有成竹,面對夏侯爺這等武將也毫不退卻,勇氣可嘉。
甚至,這奴才清楚的知道如今她自個兒的份量,所以,連修麟煬都不懼了。
皇上果真是大喜,「好一個狗奴才!好一個淮南王!過兩日那陳國的什麼勇士來了,朕必要讓他爬著回去!來人!賞!你這奴才,記得朕今日所言,待贏了那陳國的勇士,你要什麼朕賞什麼,便是那天邊的明月,朕也叫人給你摘下來!」
倒也怨不得皇上如此大喜,實在是那陳國太過囂張,只用那一名力大無窮的勇士,下了皇上好幾次面子,此次若能掙回龍顏,叫皇上揚眉吐氣一次,別說是月亮,怕是那太陽,阿思說要,皇上都能叫夏侯爺去射下來!
當然,這說法也是誇張了些。
但阿思知道,皇上是真的高興。
於是順桿兒爬的拍上馬屁,「奴才能為皇上效忠,乃是奴才前世修來的福分,皇上放心,到時不管是陳國的勇士還是旁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皇上若要讓他趴著,奴才絕不讓他跪著!」
這舔著狗臉的模樣,儼然是不記得先前自個兒是如何拒絕皇上的。
耐不住皇帝老子受用啊!
「好!果然是個好奴才!煬兒,朕記你大功一件!」
艾?
慢著!
她拍的馬屁,關那天殺的什麼事兒!
阿思神色一凜,惡狠狠的瞪了正起身謝恩的修麟煬一眼。
狗臉子,攬功倒是勤快!
待阿思處理好眉心的傷,宴席已是結束了。
跟在修麟煬身後出了宮,一路瞪著這混蛋的後腦勺腹誹。
傷她受了,功他攬了,真特么沒人權沒地位!
宮外,王府的轎輦已是等候多時。
阿思在一旁冷眼瞧著修麟煬上了轎,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
修麟煬這才轉頭看來,眉尾輕挑,「狗奴才,跟爺耍性子?」
「不敢,就是累了,走不動。」
阿思此刻額上纏著一圈紗布,傷口雖不深,但血卻流了不少,紗布上也滲出了星星點點,瞧著有些可憐。
偏偏她一雙眸子透著寒意,回話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想起之前在殿上,她擲來的一箭準確無誤的將他手中的酒壺打爛,分明是氣他將她推出去成為眾矢之的,也是回敬他先前將酒盞砸在她腳邊。
照理,修麟煬是該惱的。
一個狗奴才,竟敢跟他耍脾氣,使性子,真當以為如今有皇上護著,他就不敢動她?
只是瞧著她這幅氣鼓鼓的樣子,修麟煬非但沒惱,反倒是覺著有幾分好笑。
修長的手指朝著阿思勾了勾,「狗奴才,過來。」
阿思站在原地沒動,心中盤算著惹惱了修麟煬之後會被他一巴掌拍死的可能性。
在驚覺以修麟煬的脾性,自己的死亡率竟高達百分之八十之後,阿思才不情不願的走了過去。
骨節分明的食指點在了阿思的眉心,越來越用力,滲出的鮮血將雪白的紗布染紅了一片,「狗奴才,爺叫你死你便不敢活,這話,可是從你這狗嘴裡吐出來的?」
阿思沒說話,拍馬屁的時候什麼好話都往外說,哪知道會被人抓了辮子。
修麟煬收了手,見那一絲鮮血自她眉心流下,便伸手替她拭去,「再敢給爺臉色瞧,爺扒了你的皮做冬衣。」
語氣緩緩,指尖微涼。
淮南王修麟煬,說一不二。
他說會拿扒了你的皮做冬衣,那就絕不會做成褲衩。
阿思莫名打了個寒顫,神色也跟著鬆快了些,「奴才不敢。」
「哼。」修麟煬冷哼一聲,「慫樣。」
阿思不置可否,是啊,她慫她承認,活著不好嗎?為什麼非得把這身皮做成衣裳?
「走不動?」他挑眉問。
阿思自是不敢再拿喬,撇了撇嘴,咬牙才冒出一句,「還行。」
修麟煬往後一靠,微微眯了眼,「狗奴才,上來給爺捶腿。」
哎?
這是讓她也跟著上轎的意思?
那感情好!
阿思應聲上了轎,規規矩矩的跪坐在一旁,修麟煬抬腳落在她雙膝上,她便有一下沒一下的給他揉了起來。
寬大的轎輦,坐了兩個人都還松泛著。
修麟煬微閉著雙眼,再未說話。
阿思也不說話,只是肚子叫喚個不停。
待路過一家酒樓,那陣陣肉香飄來,阿思這肚子就更是抑制不住了。
修麟煬抬起眼皮子瞪了阿思一眼,「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