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226章 蛇百草(10)
「不,不是的。」朱小姐站起來,又變成了人首蛇身的猙獰模樣:「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把朱昌喜的魂魄給藏了起來。還給我,你把他的魂魄還給我!」 「你就在這裡,我有沒有把他藏起來,你看得很清楚。朱小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最不想見到他的人,最討厭他的人,最想要他滾得遠遠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你。現在
他走了,不管生死都不會再出現了,你又何必表現的這麼一往情深呢?」 「如意姑娘,你這麼說朱小姐是不是有些過分了?這壞人是朱昌喜,朱小姐她也是被朱昌喜所害,她討厭朱昌喜,不是正常的嗎?」小盛子頗有些憐香惜玉的仗義執言
。
刑如意沒有理會小盛子,而是看著朱家小姐問道:「朱老爺之所以日益討厭朱昌喜,全都是小姐你的功勞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的祖父跟外祖父都是草寇,你們朱家原本做得就是黑道上的生意,也就是你方才口中所說的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可你心裡清楚,從你祖父晚年開始,就一直想要
把你們朱家的生意洗白,他跟你父親努力了兩代人也只是讓你們朱家遊走在黑白兩道。 你爹之所以利用你大伯父,也是為了讓你們朱家洗白,從此之後,只做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你夫君朱昌喜讀書不怎麼的,至少沒到考狀元的份上,但他對經商頗有天分,進門不到三個月就把你們朱家的生意打理的是妥妥噹噹。你擔心你爹會越來越喜歡他,就開始在背後生事。你故意借用朱昌喜的名字去攪亂你爹私下做的那些生意,
然後栽贓到他身上。
朱小姐,你當真以為你的夫君朱昌喜是不知道的嗎?
他為什麼改姓?就是想告訴你爹,他幫朱家賺的每一分錢到最後也還是姓朱的,他對你是一心一意的,對你們朱家更是一心一意的。 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故意去找你爹的合作夥伴,說你的夫婿騙了你爹,想要吞併你們私下的那些生意。那些人尋上門來,你爹半信半疑,卻又不得不為了保住朱
昌喜故意難為他,甚至是毆打他。 不僅如此,你還多次串通賬房,在你爹爹面前無賴自己的夫君,說他拿著你們朱家的錢去接濟自己的舅舅舅母。你還趁著朱昌喜去別處查賬的功夫,故意在家生事,
說你婚後遲遲沒有懷孕是因為朱昌喜不喜歡你,並且背著你跟你院子里的丫鬟不清不楚。
那些丫鬟為什麼會死於非命?就是因為你說的這些話讓朱老爺惱羞成怒,借故毆打她們。
朱昌喜為何能狠下心來給你爹下毒,也是源於你這個做女兒的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
朱小姐,你們朱家走到今天,你著實功不可沒。」
「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朱昌喜離開你們朱家,你只是想要讓你的父親看到,這天下的男人統統都沒有你相中的那個好。你只是想要結束跟朱昌喜之間的婚姻關係,然後跟自己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可是朱小姐,你當真以為,你愛的那個人也像你愛他一樣的愛著你嗎?你當真以為,你爹去朱家提親,看中就只是朱昌喜讀書人的身份。你當真以為,
那個人,會比朱昌喜好嗎?」
「他自然是最好的!」
「好,那我再問你,你可知那人早有婚配,不僅家中有妻子,且還有一個兒子。」
「知道,可他與我一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做不得主的。況且,他被迫成親時,也還不認識我。」
「這些都是他告訴你的吧?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利用你們朱家私下的那些關係網去查一查。」
「查什麼?他是不會騙我的,我也沒什麼可讓他騙的。」 「沒什麼……」刑如意氣得差點在原地轉圈圈:「你還沒什麼讓他可騙的,你都被人騙乾淨了,還說沒什麼讓人可騙的。我問你,他的髮妻是何時死的?怎麼死的?孩子
呢?孩子現在又在什麼地方?」
「患病死的,在三個月前。孩子?孩子我不知道,聽說是讓孩子的外祖母給接過去了。說是老人家接受不了女兒的突然去世,想要看看孩子,聊以慰藉。」
「聽說,聽誰說的?是聽那個男人對你說的吧。」
「我……」 「那我告訴你,那個男人的妻子不是患病死的,而是被他騙到荷塘邊溺死的。他妻子死的時候,腹中已有了兩個月的骨肉,那男人的親生骨肉。至於他們的大兒子,也
不是被孩子的外祖母給帶去了,而是被他給送人了,收了錢的那種。」
「不,不會的,你說謊,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我是不是騙你的,你到地府找到他妻子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刑如意嘆了口氣,跟著搖頭:「你以為你是他的唯一,是真心所愛之人?我告訴你,他當初追求他妻子的時候,上門去求親的時候,對他妻子說的話,比對你說的還要誠意十足,還要纏綿悱惻,還要婉轉動聽。可事實上,他看中的就是他妻子所能帶來的陪嫁。你以為他是頗
有傲骨的讀書人,事實上,他是一個嗜錢如命,善於偽裝的賭徒。這城裡的賭坊老闆,十個有八個都是跟他熟悉的,你若不信,也可以去打聽打聽。」
「若只是為了錢的話,那他當初幹嘛要——」 「幹嘛要拒絕入贅你們朱家是不是?因為一旦入贅朱家,他就沒辦法隱藏自己了。他嗜賭如命,根本不會理財。就算你爹將你們家的鋪子都交給他打理,用不了半個月,就全變成他的賭資了。這若是別的人家,他還能勉強一試,可這洛陽城裡,誰不知道,你們朱家是草寇出身,在背地裡也是有些勢力的。他又不傻,天天把脖子卡在刀
刃上。」
「那他為何又……」 「因為你足夠傻啊。」刑如意直言不諱,「你剛剛心裡是不是在想,他之所以害死自己的妻子,是為了不讓你受委屈,是不想你嫁給他做小。那他是不是還告訴過你,他
雖對妻子無情,奈何妻子卻對他有意,且還為他生了一個孩子。若非妻子自願離開,他實在不忍心寫休書給她?」
「是說過。」 「一個連些休書都不忍心的男人,會捨得害死自己的妻子嗎?一個連自己妻子都捨得去害的男人,會不忍心寫休書嗎?所以啊,他的這些話,一聽就是假的,而且前言不搭后語,根本就沒有可深入的探討性。他之所以下定決心對自己的妻子動手,源於兩個方面的原因。其一,是他妻子出嫁時所帶來的那些嫁妝都已經被他賭光了,甚至
連妻子娘家的錢能騙的也都騙來了。不管是妻子,還是妻子的娘家,對這個男人而言,都已經屬於無利可圖,屬於可以被隨手放棄的。 其二,是你對他一往情深,且看起來比他原本的那個妻子更好騙的樣子。最關鍵的是,你人夠傻,你會主動送錢給他花。在得知你與夫君不合,且你爹已經開始討厭
你夫君的時候,這個走投無路,又急需賭債的男人覺得有利可圖,自然也就願意狠下心來試一試。」
「這些事情,姑娘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開胭脂鋪子的啊,如意胭脂鋪,這每天除了賣胭脂水粉外,就是坐在鋪子里聽她們說東家長,西家短的,聽多了,不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不信,這叫不到黃河心不死。沒關係,你死了,朱昌喜也死了,可你喜歡的那個男人還活著啊。你現在就在城東的必應賭坊,你可以過去看看,看看你喜歡的男人,在卸下偽善的面具之後是不是
還如你想象當中那般,是個清風朗月的讀書公子。」
該說的事情說了,該辦的事情也辦了,這剩下的就跟他們沒什麼關係了。刑如意打了個瞌睡,拉著狐狸就出了朱府。
「常大哥,咱們……咱們該怎麼辦啊?」 「朱小姐是鬼,鬼的事情,不屬於咱們能管的,隨她去吧。朱昌喜已死,即便他曾是謀害朱小姐和朱老爺的兇手,如今也已經沒有了再追究的必要。至於這朱老爺的事
情……」常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朱廣志。 「兩位放心,我是絕對不會把朱昌喜這個殺人兇手的話放在心上的,我也是絕對不會相信他的。我弟弟的事情,我會管的,我弟弟的病,我也會繼續請大夫診治的。」
朱廣志趕緊舉手發誓。 「你是個聰明人,是聰明人就不會跟自己的利益過不去。」常泰拍拍朱廣志的肩膀:「聽說你有個兒子,且頭腦還不錯,好好培養,這日後朱家的生意,怕是要落在他的
肩上了。」 朱廣志先是一愣,隨即想到,自己的弟弟家裡只有一女,如今女兒女婿都沒了,他自己又身中劇毒,後半生怕是要一直在床上度過。這裡裡外外的生意,自然要依靠自己。等弟弟百年之後,這朱家偌大的產業,也只有自己才夠資格繼承。可為了以防萬一,他尋思著,可以將自己的兒子過繼給弟弟,反正他府中有妻有妾,在生兩個也
不是問題。 想到這裡,朱廣志的眼睛都笑得眯縫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