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198章 珍珠(5)
「就是這裡!」刑如意往後退了幾步,指著床板下那一塊明顯被撬動過的地板。
「退後!」常泰拿出匕首,沿著木板拼接的縫隙,將那些木板一塊塊的撬起,露出地下那塊不久前才被翻新過的地面。地面有些潮濕,且有不少蒼蠅圍在上面。
「盛德美。」 「來了!」小盛子看了眼,搓搓手心,拿起擱在一旁的鐵鍬連著刨了幾下,被刨開的泥土下露出木箱的一角:「常大哥你快看,這還真讓刑掌柜的給說對了。這床下面當
真埋有東西。」 「這裡是客棧,每個房間的陳設應該差不多。天字二號房,三號房裡都有兩隻木箱,一隻是給客人放衣物的,另外一隻則是給客人放棉被的。唯獨這天字一號房裡,少
了一隻木箱。上樓之前,我查過店家的記錄。這天字一號房登記的是長期租用,且房客有交代,不讓客棧夥計幫忙打掃房間。」
「掌柜的就憑這個?」 「當然不是。通常來講,這入住客棧的客人,就算是長期住在這裡的,也不會事事動手。除非客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擔心被打掃的夥計發現端倪。亦或者客人身份
特殊,不喜歡旁人隨意動自己的東西。這天字型大小房是悅來客棧裡頭最奢華,也是最貴的房間,常年租用下來,可不便宜。」
「是不便宜,這租一年的價格,都能在洛陽城裡置辦一處像樣的小宅子了。」
「還有更奇怪的,這天字一號房的客人雖租下了這裡,卻並不常來住。那她租下這間客棧的目的是什麼?」
「是什麼?」
「是為了見人,為了見一個不方便在自己府里,也不方便在公共場合見的人。」
「見誰?」
「不知道,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私下去查查。」刑如意走到木箱前蹲下:「能把這箱子挖出來嗎?」 「能,掌柜的後退。」小盛子先看了一下四周,接著用鐵鍬沿著箱子四周的縫隙一點點的將箱子跟四周的泥土分離。下手去搬的時候,才發現箱子很重,他一個人根本
搬不動。
「再叫幾個人上來吧,這箱子里有死屍,你一個人弄不出來。」
「死屍?」小盛子看了看那個木箱。
「去叫人吧,這箱子裝著的,極有可能就是這位住在天字一號房裡的客人。你們府衙裡頭應該有仵作吧。最好也把仵作叫來,這驗屍,也是個技術活兒。」
「這箱子都沒開呢,掌柜的怎麼知道這裡頭有屍體?」
「蒼蠅啊!你沒看到這房間里的蒼蠅最愛停留的就是這塊兒地方嗎。」
刑如意話還沒說完,常泰就已經開始拿著匕首撬箱子。他直接將匕首插到箱子縫裡,用力撬動,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音,紅色木箱被硬生生撬開了一條縫。
「小盛子,幫忙。」
「是,常大哥。」
小盛子幫著常泰將整個木箱的箱蓋給掀了起來。一股濃郁的屍臭撲面而來,小盛子幾乎是用跳的,就從箱子邊兒彈開了。 一具女屍,蜷卧在木箱里,屍體下半身,還蓋著一床新棉被。托這床棉被的服,屍體腐爛的可比那個吐蕃和尚嚴重多了,且木箱里有不少蠕動著的白色蛆蟲。那些嗡
嗡亂飛著的蒼蠅,更像是在趕赴一場盛宴,聒噪的人耳朵都疼。
死者身上的衣物都是真絲綢緞的,且梳的是婦人頭,一看就是富足人家的夫人或者姨娘。在死者腰間,有幾個窟窿,窟窿處有暗紅色的類似血跡的痕迹。」
「這人,是被謀殺的吧?」
「是謀殺,去府衙叫你們的仵作吧。」刑如意捂著鼻子往後退了幾步:「客棧掌柜呢?帶來了嗎?」
「樓下呢。」小盛子朝著樓下指了指。 「這裡氣味太難聞了,我又不是你們衙門裡的人,就不在這裡待著了。我去跟悅來客棧的掌柜聊聊,沒準兒還能聊出些對你們破案有用的信息。」說著,一轉身出了客
房。
客棧老闆,一看就是那種沒有經過什麼大事兒的老實人。
「姓名?」
「馬三。」
「真名字?」 「回姑娘的話,是真名字。我家共有兄弟三個,老大叫馬文,老二叫馬武,這文武都有了,卻偏偏又多生了一個我。我爹娘懶得再給我起名字,就叫我馬三。這馬三,
也就成了大名。」
「年齡?」
「三十八歲。」
「可有成家?」
「成過家,可娘子嫌我窮,就跟人跑了。」 「你這條件不錯啊,你家娘子想嫁多富貴的人家,才會嫌你窮?」刑如意掃了一眼客棧,上下兩層,前有停靠車馬的場地,後有自己居住的小院子,這怎麼也算是個小
有富裕的人家吧。 「我家娘子跟人跑的時候,我還不是這客棧的掌柜,只是個跑堂的。後來,老掌柜去世了,他又沒有孩子,就把這客棧留給了我。我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就這麼從一個跑堂的變成了掌柜的。後來,倒是也想過再另外娶個娘子,可事情多,耽擱來,耽擱去的,也就沒了心思。加上老掌柜的事情,讓我明白,這人吶,不一定非得成親,也
不一定非得有自己的娘子和孩子。只要自己日子過的順順心心的,比什麼都強。我兩位兄長,都有孩子,我們老馬家,也不差我這麼一個傳宗接代,給祖宗興旺香火的。」
「你這想法,也沒什麼錯。」刑如意摸了摸鼻尖兒:「麻煩掌柜的跟我說說天字一號房那位客人的情況吧。」
「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一說到天字一號房,這掌柜的就開始變身一問三不知。 「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刑如意將用來登記客人信息的那本冊子拿了過來:「這是你的客棧,人家住的也是你客棧里的房間。不光住了,現在還死在了裡面,且是被
人謀殺后故意掩埋屍體的。馬掌柜,你覺得眼下這種情況,是你說一句不知道就能糊弄過去的嗎?」
「我這……我這……我真是我……」
「如果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的話,那就從這客人入住那天開始吧。」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立冬剛過,這白天的時候,我還跟店裡的夥計討論著,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降下這入冬之後的第一場雪。結果,到了傍晚,這天上就開始落雪花。這入冬之後,住店的客人少,倒是來客棧里吃飯的人多了,我們悅來客棧的黃河鯉魚那做的可是一絕啊。這酉時,我們才送走了最後一波來吃魚的客人,正打算關
門,就看見一輛馬車從東邊駛了過來。那馬車很大,像是官家用的那種。見馬車停在了咱們客棧前頭,咱們沒敢慢待,立馬就出去迎了。 這打從馬車上下來的是位夫人,穿著一身暗色的衣裳,衣裳上也沒綉什麼花,更沒有什麼多餘的配飾。不過,我看得出來,那夫人的衣裳是用上好的段子做的,也不
是一般富裕人家能穿得起的。」
「那夫人長什麼模樣?」 「不清楚。」馬掌柜搖頭:「當時,她帶著斗笠,那斗笠四周又裹著黑紗,我只能聽見聲音,看不清楚她的臉。那夫人出手很大方,在詢問了天字一號房的情況,知道沒有客人入住之後,就直接包了下來,且留下了大半年的房錢。這半年後,又給補了一次。自我接手這悅來客棧,還是頭一回碰見出手這麼闊綽的夫人,於是,就額外多送
了兩個月的。」
「馬掌柜倒也是個會做生意的。」 「小本生意,本就難做,這開客棧就更是如此。這位夫人出手大方,一住就是一年,且不需要咱們負責打掃房間什麼的,給省了不少的事兒。也怪我眼皮子薄,當時吧
,就看見眼前的那點兒現銀了。若早知還能碰見今天這些事兒,我寧可讓我這天字一號房空著。」
「那夫人入住期間可發生過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兒。那夫人每月都會來幾次,因是常住的,這門上的鑰匙也給了她一把,來來去去的都不需要再經過咱們的夥計。」
「那這夫人通常都是什麼時候來?」
「什麼時候來,這個沒注意過,可有一點我能夠肯定,那就是這位夫人不是在固定的時間,固定的時辰來的。」
「那這天字一號房裡可曾傳出過什麼動靜沒有?」 「動靜?也沒什麼特別的動靜。」馬掌柜想了一下:「這天字一號房大多時候都是安靜的,只有兩回,隱隱聽見屋裡有人在吵架,但說的似乎不是咱們的官話,而是一種沒有聽過的嘰里咕嚕的話。其中一回,還聽見了哭聲,特別委屈的那種。我估摸著,是跟人吵架之後,覺得心裡難受才哭的。這夫人,十有八九會見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但這個心上人,不是她的夫君。」
「你怎知她見的就不是自己的夫君?」 「這還不好猜嗎?這夫婦兩個,真要說話的話,在自個兒家裡多好,還用得著跑到我這客棧里嗎?」馬掌柜說著,輕哼了一聲:「這種事兒,我也算是有經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