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118章 蟬衣(2)
醫院病房的隔音並不好,伊爾能清楚的聽到姐姐跟韓主任的對話。其實,不用聽,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她只是遺憾,遺憾在還活著的時候沒能對姐姐更好,遺憾
在還活著的時候讓那個喜歡的人看到自己最漂亮的樣子。
她看著窗外,雨似乎停了,腦海中亦浮現出綠葉上面掛著水珠的樣子。
她輕輕抿了抿嘴,轉過身時,卻看見床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穿著紅色旗袍,手裡還抱著一隻貓的漂亮女孩兒。
「你是來看病人的嗎?醫院裡有規定,不能帶寵物。」她小聲的提醒著:「你進來的時候,他們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刑如意抱著貓咪坐了下來:「你好伊爾,我叫刑如意。」
「刑如意?」伊爾愣愣地盯著刑如意:「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我是如意胭脂鋪的老闆娘,聽說你在找如意胭脂鋪。」刑如意笑了,笑容如花,綻放在伊爾的眼睛里。 洛城市的老街,是它最具煙火氣息的一條街道。老街兩側分佈著眾多的湯食鋪子,即便是街角最不起眼的小鋪,也會象徵性的擺放幾張木桌,就像是在守候著歸鄉的
遊子。
老街的路,不是現代化的水泥路,而是用青石板鋪成的,歷經歲月滄桑,這些路面也被碾壓的凹凸不平。 夜晚的老街是最熱鬧的,可到了白天,它卻變得冷冷清清,彷彿不遠處的車水馬龍都跟它沒有關係似的。常泰站在老街的入口處,將才點燃不久的香煙捏碎,丟進了
垃圾桶里。
「死者在哪兒?」
「在老街的另外一個入口那邊,就是馬記豆腐湯的旁邊。」丁當朝著老街裡頭指了指。
常泰輕嗯一聲,邁著大長腿走了進去。
「頭兒,聽說是分割屍體。」丁當緊隨其後,「你之前辦過這種分割屍體的案子嗎?」
「沒有。」
「真沒有?」
「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丁當撫了撫胸口。
當常泰和丁當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周圍已經被警戒線隔開。警戒線外站滿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吃瓜群眾。警戒線內,法醫陳傑已經帶著助手開始進行屍檢工作。 屍體被擺放在一張白布上,當看到死者腦袋還在,胳膊腿也沒少的時候,丁當默默地鬆了口氣。她還以為自己看見的會是那種一地碎肉的慘烈場面。當然,這個場面
,也不比那個場面好多少。因為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的緣故,四周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那氣味,直叫人噁心。 「你們不怕嗎?一個兩個的都圍在這裡看,晚上不做噩夢啊。」丁當撥開圍觀的人群,在亮出證件之後,走進了警戒線裡頭:「我別的不佩服,就佩服你們這些圍觀群眾
的膽量。這可是分割的屍體,而且已經開始腐爛了。你們聞聞,光是氣味,我們專業的都受不了,你們竟然還圍觀的津津有味。」
「姑娘,這是謀殺嗎?」圍觀者中一個老人開了口。
「是不是謀殺,我們現在也不敢確定,不過大爺,您見過又把自己胳膊腿給卸了的自殺嗎?」丁當原是這麼隨口一問,不曾想,那老人竟點了點頭。
「見過,不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丁當來了興趣,直接湊了過去。
「真有啊?」 「真有,我們廠子里以前的副廠長。」老人回憶著說:「我記得,我們那個副廠長死的時候,也就四十來歲吧。讓我想想,對,不會超過四十五歲。他家孩子那會兒還在上小學,說是夏天的時候要參加小升初的考試,為了這個考試,他私下還跑了不少的關係,想要他那孩子進入咱們市重點初中。可沒等到夏天來呢,他就死了,而且死的
吧,特別的蹊蹺。」
「怎麼個蹊蹺法?」 「那是個周末,大家都回家休息去了,這副廠長不知怎麼的就回廠里去了。等大家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死在了自個兒的辦公室里。門窗都是從裡面鎖上的,是那種老式的門鎖,外頭是打不開的。他坐在辦公桌前,一雙腿,被隨意的擱在桌子上,血順著桌子淌到了地上。還有,他的左手,就是這裡到這裡。」老人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左前
臂:「也被刀砍斷了,手臂掉在椅子旁邊。」
「砍的?」
「對,砍的,就是用那種鄉下砍柴用的砍刀,也不知道我們這個副廠長是從哪裡找來的。」老人搖了搖頭。
「調查結果是什麼?」 「我們當時就報了案,上面也派了人調查,可調查來調查去,就調查出了個自殺的結果。當然,這個結果,也不是人家隨便給的。這第一,現場是封閉的,而且我們副廠長是死在一個密閉空間里的。第二,現場沒有發現第二人的足跡。我們副廠長愛乾淨,這辦公室是每天都要打掃的,而且是他親自打掃的。旁的人,若是沒什麼事情,也不愛往他辦公室里去,省的被他嫌棄,被他罵。第三,砍刀就留在現場,砍刀上就只有副廠長的指紋和血跡,而且他身上留下的那些個砍傷,也像是自己造成的。找不
到被殺的痕迹,也找不到別的什麼嫌疑人,這案子就只能被定性為自殺。」 「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個案子,當時吵吵了不少時候呢。」旁邊有人搭腔:「那時候,我還年輕,正在說對象的時候。當時有人給介紹了一個對象,正好是你們廠子里的工人。我們才接觸了兩次,彼此印象還不錯,可就是因為這個案子,我家裡死活不同意,愣是讓我跟他分了。我還記得,當時有不少人討論,說這案子
詭異,十有八九啊,不是人乾的。」 「不是人做的,還能是鬼做的。」老頭白了那婦人一眼,轉而又對丁當道:「說詭異吧,還真有個特別詭異的地方。當時查案子的人,在副廠長的血泊里發現了一個蟬脫
。」
「蟬脫?」
「就是蟬衣,能入葯的那個。不過,那個時候天還沒熱,外頭也還沒有蟬,也不知道那個蟬衣是打從哪裡來的。」
老人剛剛說完,丁當就聽到常泰在喊她,對著老人俏皮的吐了下舌頭,輕輕說了句:「完了,我們頭兒要罵我了。」然後,趕緊地回到常泰身邊。
「報告頭兒,我剛是跟周邊群眾了解情況來著。」
「都了解到了什麼?」
「有一位老人,說在很多年前,遇到過相似的案子。不過那個案子最後被定性為自殺。」
「相似的案子,是紡織廠的那個案子吧。」陳傑一邊勘驗屍體,一邊答話:「這案子,我也知道,當年負責勘驗現場的就是我爹。」
「你爹?」
「對呀,我爹。」陳傑抬了下頭:「小姑娘,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可是法醫世家出來的孩子。我爺爺,我爹,還有我,三代法醫。」 「臭美吧你,你爺爺是法醫,我相信那是咱們警界的頂級人才。畢竟,能在那個年代選擇做法醫的,不光技術高,思想覺悟還得高。你爸爸是法醫,那說明你爸爸優秀
。至於你陳傑,你選擇干法醫,十有八九是因為你別的事情都不會幹。」
「嗨你個小丁當,越來越放肆了哈,你信不信我用這個胳膊掄你。」陳傑捏了捏死者的胳膊。
「頭兒,你可得給我當人證,陳傑他試圖破壞現場,毀壞死者的遺體。」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罷了,我這人大度,宰相肚子里能撐船,我不跟你個小姑娘一般見識。」
「你是法醫肚子里能擱脂肪,我就想不明白了,你這一天天對著屍體怎麼還能有那麼好的胃口。」
「就是因為整天對著屍體,所以得多吃。萬一那天綳不住吐了呢?」陳傑白了丁當一眼。
「行了,查案子呢,要鬥嘴能下班之後再鬥嘴。這周邊圍著的都是老百姓,你們想讓百姓看咱們隊里的笑話,說咱們不敬業,不敬畏受害者嗎?」 「敬畏是放在心裡的,又不是擱在嘴上的。那些說著敬畏的,哪個不是在圍觀看熱鬧。我們這些明面兒上看著嘻嘻哈哈的反倒在認真做事,在幫死者查找受害原因,在
儘力幫他找到傷害他的人。」一說起群眾議論,丁當就感覺心裡有些憋屈。
常泰沒有理她,而是直接問陳傑:「紡織廠那個案子是怎麼回事兒?」 「死者名叫王興濤,現年四十三歲,家住洛城市紡織二廠家屬區,死的時候,是那個紡織廠的副廠長。這個人,怎麼說呢,工作上算是很有能力的那種,但私下的風評不好。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情商低,不管是跟廠子里的工人,還是上頭的正牌兒廠長都起矛盾。比較情緒化,據周邊的鄰居還有同事說,他這個人很容易鑽牛角尖,真遇到事情的時候,特別擅長埋怨別人。當然,這能做到副廠長的,也不全是缺點。缺點背後的他,對人熱情,哪怕是剛見面的人,都能聊成朋友。對朋友比較慷慨,用錢上
,不吝嗇,朋友有難,二話不說就會幫。工作能力和工作業務也比較出色。簡單來說,就是瑕不掩瑜,所有才能穩坐副廠長的位置。」
「這個王興濤是怎麼死的?」 「跟丁當剛剛說的一樣,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