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鴛鴦醋(3)
「配合,自然是要配合的,只是嚴查要查到什麼時候?換言之,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等咱們捉到了兇手,姑娘自然就可以離開了。」
「那……倘若你們捉不到兇手呢?」
「姑娘此話何意?」
「沒什麼意思,就是單純的問問罷了。官爺說了,小女子想要離開這裡除非官爺們捉到兇手,可若是捉不到呢,豈不是要讓小女子留在這裡一輩子?官爺是此處土生土長的,吃穿不愁,小女子卻不一樣,這吃的用的樣樣都得花錢。這撐一日兩日的尚且無妨,若是長久的待著,三位官爺要養著小女子嗎?」
「我們會儘快捉拿兇手的。」
「儘快,如何快?眼下你們連兇手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搞不清楚,如何才能儘快將其捉拿歸案。」
「這是咱們衙門裡頭的事情,姑娘只需安安分分的待著就是。」
「好,我安分,我聽官爺們的話,暫且不出那間客棧。」刑如意轉身,剛走入人群中不久,就冷不防被個正擦身而過的小叫花子給撞了一下。市集人多,加上方才三位官爺又鬧了這麼一出,這地方原本聚集的人就多,人擠人,人撞人也是正常,可方才那小叫花子撞她的位置卻十分的蹊蹺。
手一伸,正好捉住那小叫花子的手。手指很長,且無根手指修剪的十分整齊,手心手背亦是乾淨的,一看就不是以乞討為生的。
「想要什麼,儘快告訴姐姐就是,偷拿可是要被捉到牢里去的。」
「我……我沒偷拿。」
「沒偷拿?那這是什麼?」刑如意掰開他的另外一隻手,將銀袋子拎了起來:「你信不信,這袋子里的銀子都是刻著我自個兒名字的。方才我還跟三位官爺說呢,說這捉姦捉雙,拿賊拿贓,眼下你是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說的。」
小叫花子本想再抵賴一番的,可眼瞅著那三名官差朝自己這邊看過來,忙低著頭跪在了地上:「小姐饒命,小姐你就放過我吧,我真不是有心想要偷您的東西的,實在是我娘快要病死了。我剛出生,我爹就死了,我是我娘靠著討飯給養大的。如今我娘病了,那醫堂里的大夫不見銀子就不給我娘看病,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出來偷的。」
小叫花子連連磕頭:「小姐,求小姐發發慈悲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保證,我保證不會再出來偷東西了。」
「你娘那病就一直沒好過吧?你這保證,是不是隔個三五天就要說一回。」刑如意扣住小叫花子的手腕:「你有沒有娘我不清楚,即便是有,也一定不是你親娘,因為這天底下的爹娘沒有一個是願意自個兒的孩子出來當賊的。哪怕是賊公賊婆生的孩子,他們也不會願意讓孩子變得跟他們一樣。你這手乾淨白皙,不像是常年做乞丐的倒像是常年做賊的。這手指,若是沒有三五年的功夫練不成這樣。」
「就算我是賊又能怎樣?」小叫花子見狀,便不再偽裝,而是想要用力掙脫開刑如意:「我是偷了你的東西,可剛剛你已經拿回去了。既已拿回去,又何苦抓著我不放。是,我是賊,我從小就是賊。我沒有爹爹,也沒有娘親,有的就是整日打我,罵我,教我如何偷東西的師傅。我心裡也恨我師傅,可我更清楚,若是沒有他,說不准我早就死了。」
「若是沒有他,說不准你還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少爺。」刑如意將剛剛被小叫花子偷走的銀袋子放回自己身上,「你師傅將你抱走的時候,順帶著還帶走了你家裡的一樣東西。那樣東西,是個瓶子,瓶子又落款,依著那落款便能尋到你的爹娘。是繼續當賊,還是回家當少爺,就全看你自己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如果我想收拾你,有的是辦法。在經常被你偷的人裡頭,是不是有個中年婦人,那婦人眼角還生著一顆紅痣。」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會掐指一算啊。」刑如意做了個掐指的動作:「每次你得手,回去都會跟你的小夥伴炫耀,說那婦人傻,被偷了那麼久都沒有察覺。你以為她當真是傻嗎?她只不過瞧著你親切,只不過尋思著若是她的孩子還活著,也該像你這般大了。她見過挨打的小叫花子,不忍心你也受委屈,於是每隔幾天都要在街上走動一圈,故意讓你去偷。聽話,下次再遇見她的時候,不要伸手去偷,而是拉住她的衣角,問一問她,她親生的兒子手臂上是不是也生著一顆紅痣。」
說話時,刑如意的目光也隨之看向小叫花子裸露著的右臂。小叫花子忙的用手捂住,轉身跑開了。
「剛剛你說的那些真是掐指算出來的?」方才那個說要將刑如意帶到府衙去的捕快走了過來。
「自然不是。」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難不成,你是在騙那個小叫花子。」
「騙人,還騙一個偷我東西的小孩子,我像是那麼閑的人嗎?」刑如意白了捕快一眼:「那婦人的事情,是她自個兒告訴我的。她的孩子出生不滿百天就被人給抱走了,為了尋找這個孩子,她終日在街上盤旋,每見到一個與自己相似的孩子都會認真的多看幾眼。小叫花子是其中之一。至於小叫花子自己的事情,則是我從他同伴的話語中陸陸續續分析出來的。」
「僅憑著這些,你就敢告訴小叫花子,說那婦人是他娘親?」
「當然不止這些,除了特徵吻合外,還有他們的相貌。官爺時常在街上走動,應該是見過這兩個人的,官爺不覺得,這小叫花子除了那雙眼睛外,餘下的部分都與那位婦人生得是一模一樣嗎?」
「這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
「是,這天底下相似的人很多,可容貌相似,手臂上又長著紅痣的卻只有那個孩子。」刑如意用手扇風:「再者,我只是好心提醒,是與不是,能否相認都是他們自個兒的事情,我一個外人,管不著,也懶得去管。官爺若想過問的話,不妨仔細查查,興許能幫更多的小叫花子找到家呢。」
「我會管的。」
「想不到你還是個熱心腸的官爺。」刑如意繞著那捕快轉了一圈兒:「行吧,看在你人不錯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幫幫你的忙。」
「幫我的忙?」
「幫你找兇手啊。」刑如意將手背到身後:「你若信我,傍晚時分來客棧尋我,你若不信,就全當我剛剛的話沒有說過。唔,好睏,我得回去睡一覺才行。」
「這姑娘是誰?」另外兩名捕快也走了過來。
「刑如意。」
「刑如意是誰?」
「不知道,一個打從外邊兒來的,說是來找未來夫婿的。」
「未來夫婿,你嗎?」兩名捕快打趣:「出門找夫婿的姑娘,也真是夠稀罕的。」
「阿嚏!」刑如意打了個噴嚏,轉身往後面看了下,見那三名捕快站在一處嘀嘀咕咕,不由在心裡也嘀咕了一句:「我是不是太閑了,居然幫這些笨蛋找兇手。罷了罷了,就當是為鎮子上的那些姑娘們著想,畢竟那個殺人兇手實在是太可惡了。」
這個鎮子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但再大的鎮子都擱不住飛傳的「流言」。當刑如意打著哈欠走進客棧的時候,迎面對上的竟是大大小小四雙眼睛。
「掌柜好,小白好,旺叔好,心怡好。」
掌柜,是客棧的掌柜,小白是客棧的夥計,旺叔是客棧里負責做飯的廚子,至於心怡則是掌柜的獨生女兒,今年四歲,正是活潑淘氣的年紀。心怡的娘親在生心怡的時候出了意外,下半身癱瘓,動彈不得。掌柜的原本是在河上跑船的,妻子患病後,就將船賣了,開了這家客棧。客棧亦是兩進的院子,前頭是迎客住人的,後頭則是掌柜一家自己居住的地方。天氣好的時候,亦能看見掌柜的將他癱瘓在床的妻子抱出來看風景,曬太陽。
心怡長得很可愛,她娘親亦是個美人,只是常年卧床,導致氣色差了些,既不愛見人,也不愛與外人說話。
剛到客棧時,刑如意還想著去陪心怡娘聊聊天,可剛走到後面院子里就被掌柜的給攔下了,說妻子自從患病之後,脾氣變得很差,也不愛見人。可有幾次她陪心怡玩,抬頭時,看見了坐在窗子後面的心怡娘親,目光相交,亦不覺得那會是個壞脾氣的人。倒是她的眸光中似藏著萬千心緒,想要與人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如意姐姐,小白叔叔說你是殺人兇手,你是嗎?還有,你都殺了誰啊?是咱們後院里的阿黃嗎?」
心怡剛問完,就被小白臉色略帶尷尬的給捂住了嘴:「心怡胡說的,我可沒那麼說過。再者,為啥你叫如意姐姐,卻叫我叔叔,我看起來也不比如意大多少啊。」
「心怡是看臉的,我長得好看,自然是姐姐,你長得顯老,自然就是叔叔了。」刑如意牽著心怡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跟前:「阿黃老了,如意姐姐不吃老的肉。」
「那阿黃怎麼不見了?」心怡問,小嘴跟著嘟了起來:「阿黃是娘親給心怡買的,它不見了,娘親也會傷心的。」
阿黃是條狗,一條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黃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