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媚花奴(2)
「是的,稍微有那麼一些些的為難。」
「裁雲不明白。」
「若裁雲姑娘你想要買的是尋常的胭脂水粉,這個不難。姑娘瞧見了,我這架子上都是,且可以隨意取用,我保證,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且比同樣店鋪的胭脂水粉要好上許多。可若裁雲姑娘你想要買些與眾不同的,例如這媚花奴一般的古方胭脂,則有些不大容易。」
「既是古方,想來定是不易尋找,也不易研製的。」
「的確不易,但我說的為難,並非姑娘你想的那般。這麼說吧,我這店裡的古方胭脂,都是特製的,針對不同的夫人、小姐,推薦不同的胭脂。」
「原來如此。」裁雲臉上顯出一絲失落來:「可我的那些姐妹,輕易也是不能出來的。」
「這個……」刑如意稍微琢磨了一下,問道:「不知道裁雲姑娘方便將我帶去海棠院嗎?我可以那些不同的胭脂小樣,到時候,給姑娘們挑選著也方便些。」
「夫人願意去,自然是再好不過的。只是今日有些倉促,還請夫人允我回去安排一下。」
「那是自然。」刑如意點點頭。
「這些銀子,就當做是給夫人的定錢。稍後,待我的那些姐妹們各自選好了自個兒喜歡的胭脂,還差多少,我再補給夫人。」
「定錢就不必了,等姑娘們選好了胭脂,咱們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刑如意將銀子推了回去。
裁雲想了想,也沒有再說什麼。
目送著裁雲離去,刑如意這才走回到柳生跟前,問了句:「關乎人命?」
「嗯!」柳生點頭,隨後也問了一句:「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若只是一般的案子,你又何必大張旗鼓的將我弄到這鋪子里來。若只是一般的案子,本地的那些差爺就能處理,又何必勞師動眾的將你從永安城借調過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是看面相看出來的。」
「看面相?」
「林虎說的,你只需看人一眼,就能知道這個人身上有沒有背著官司。」
「我可沒有那般厲害的手段,不過也差不多。」
若是尋常的那種看面相的方法,刑如意自然是不會的,她不過是藉助了自身的鬼術,在開啟鬼眼之後,能夠通過辨別其身上的各種氣息,來進行判斷。假如,站在她跟前的這個人是個殺人兇手,那麼她看見的就會是黑紅兩種顏色的氣息。紅色代表鮮血,黑色則代表死亡,偶爾也會在這兩種顏色里看見白色。之所以說差不多,是因為她常看的也是對方的臉色。
「這裁雲究竟犯了什麼事?」
「命案。只是這樁案子有些蹊蹺,她既是命案的苦主,又是命案的嫌疑人。我之所以從永安來到這裡,也是為了查明真相。」
「沒有證據?」
「案子做的很乾凈。」
「所以,你讓我假扮胭脂鋪的老闆娘,趁機接近這位裁雲姑娘?」
「我找不到別人。」柳生誠實的回答著。
「那,若是我不在這裡呢?」
「我會暗中調查,實在不行,就將人拿回衙門。」
「誘供還是逼供?」
「這個……」
「行了,你的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嗎。若是林虎說出這番話來,我信,因為依著他的那個脾氣,當真做的出來。你,若是沒有十足十的證據,怕是寧可將人錯過,也不會貿然給帶回衙門去的。」
「如此了解我?」
「算是吧。」
「其實,我與林虎沒有什麼分別,之所以沒有林虎那般衝動,是因為以往沒有遇見值得讓我衝動的案子。」
「這麼說來,眼下的這樁案子,有讓你衝動的地方?」
刑如意本是開玩笑的這麼一問,沒想到柳生變了臉色。
「這死者,是你認識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與你說。」
「那就從這樁案子開始說吧。我聽了,心裡也有些底,知道去海棠院之後幫你查些什麼。」
「我認識裁雲,卻不認識方才出現在這鋪子里的那個裁雲。」
「同名同姓的姑娘?」
「我認識的那個裁雲與方才你見到的那個生的幾乎一模一樣,名字也一樣。可眼神與行為舉止卻毫無相似之處。更奇怪的是,你方才見到的那個裁雲,她並不認識我。」
「孿生姐妹?」
「裁雲是個孤女,很小的時候,爹娘就去世了,她是被同族的一個老人養大的。老人因為眼盲,被歹人利用,牽扯到了一樁官司里。當時,我剛做捕快,老人的案子便是我負責的。
從表面的證據來看,老人幾乎沒有可以被開脫的地方,按照刑律,最少也是個流放。
裁雲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為了老人的案子,整日守在衙門口。老爺,她自然是見不到的,於是便纏著我們這些捕快。當知道,老人的案子是我負責調查的時候,她便跟上了我。就像是我的一條小尾巴一樣,我去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柳生搖了搖頭,言語間帶著一些無奈,可瞧著他的神情,又不像是無奈的樣子,反而有些開心。
「裁雲告訴我,她的養父是被冤枉的,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養父被壞人陷害,那麼大年紀了還要被流放。她固執,我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但凡她說她養父是無辜的時候,我就會告訴她,證據確鑿,而官府是講究證據的。
裁雲每每聽到我這樣的話,就會用力咬住自己的唇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她問我,捕快是不是都像我這樣的,只相信自個兒眼前看到的所謂的證據,卻不相信,隱藏在所謂證據背後的事實。倘若有一天,她找到了新的證據,證明自己的養父是被冤枉的,而那個時候他的養父已經因為這些錯誤的表面證據被流放在外,甚至可能已經死在被流放的路上時,我作為捕快,良心上可能安生?」
「好個思路清晰的姑娘,聽起來,的確不太像剛剛見過的那位。」刑如意看著柳生的眼睛:「然後呢,你怎麼辦了?」
「那時,我年輕氣盛,自然不服氣被一個小姑娘這麼說。於是,我決定私下調查老人的案子。裁雲她跟我一起。
陷害老人的那個人,背景很是複雜,而且頗有些手段,我們費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了對老人有利的證據。案情被重新審理,真正的壞人得到了懲罰,老人也跟著裁雲回到了家中。」
「聽上去是個還不錯的結局,可我總覺得,你與裁雲之間的故事還沒有結束。對吧?」
柳生的耳朵竟然紅了。
「老人是我送回去的,裁雲很開心,當著老人的面,將我們做的那些事情都說了。哦,我的意思是,我們幫老人尋找證據的事情。」
「放心,我沒有多想,更沒有往不該想的地方去想。」
刑如意沖著柳生眨了眨眼睛,柳生的耳朵越發紅了。
「裁雲那個時候,還是個孩子。說的話,也有些孩子氣。」
「她該不會想要以身相許吧?」
柳生一愣,看著刑如意點了點頭。
「她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但卻沒有你說的這般直接。」
「直接嗎?我覺得我說的已經很含蓄了。」
刑如意摸摸鼻子,心說,在她的那個世界,姑娘若是喜歡上一個男孩子,才不會這麼磨磨唧唧,而是直接宣告主權了。
柳生沒有接刑如意的話,他知道刑如意與一般的女子不同,尋常男子都說不出口的話,到了她那邊,似乎都不覺得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他不敢試探,唯恐刑如意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到時候,反而越發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奇異的女子了。
「後來呢?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我,沒有什麼後來了吧。」
「嗯!」柳生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沒有後來了吧。」
「什麼叫算是沒有後來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算是是怎麼回事?」
「衙門事多,多的又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案情簡單,但處理起來卻很麻煩的那種。我整日在衙門裡忙碌,自然也無暇去理會當年的那個小姑娘。再者,裁雲說的那些話,我當時並未放在心上。
偶爾,裁雲也會在衙門口等我,只不過匆匆一瞥,連話都說不上。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了。再見時,還是在衙門口,裁雲她穿了一身孝衣。我當時就愣住了,也是頭一回停下腳步,與她說話。她告訴我,她的養父,也就是那位老人去世了。為了讓老人走的舒坦,走的體面,她選擇了賣身葬父。」
「賣身葬父?裁雲她將自己給賣掉了?」
「是!裁雲她是這麼說的。」
「你就沒有多問一句嗎?」刑如意著急的跺了兩下腳:「若是來得及,你也可以將人給贖回來啊。」
「我……」柳生抿了一下嘴,說道:「我沒想到。」
「我的天!」刑如意以手撫額:「那裁雲將自己賣給誰,賣到哪裡,你總該知道吧?」
「我應該知道嗎?」柳生看著刑如意:「你說的對,若是當初我能多問一句,興許就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