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和骨爛(9)
「陰血?這血還分陰陽嗎?」男人一臉不解的看著刑如意:「他們要我家娘子的血做什麼?就那麼幾滴,也做不了什麼事情啊。」
「在你看來,不過是幾滴血,落到泥土裡怕是找都找不見,自然不覺得有什麼重要的。可對於精通道法或者邪術的人來說,這幾滴血能夠做的事情遠遠超出你的想象。你以為,單單將孩子的鞋埋在牆裡,將孩子的母親埋在你們的床底下就能借走你的兒女運,就能讓你那個本家娘子順利懷上娃娃嗎?」
「什麼意思?」
「但凡逆天而為的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的。那小妾原本就死的不甘不願,死後又被人利用,釘在你家床下動彈不得。她的那個孩子,十有八九是被那個道士磨成粉末合著你家娘子的血一同入了葯。如此怨氣,若是沒有一條、兩條的人命擋著,如何能消。」
「夫人的意思是?」
「用銀子收買你,用幫你納妾來堵住你的嘴,的確是你那個本家的打算。可他真正想要的是你與你家娘子的性命。」
「不!絕不可能!」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就是如此。」
「要我家娘子的命也就是了,怎麼會連我的命也要。我們是同宗同祖,同一個祖宗啊。」
刑如意懶得再理男子,走到他家娘子面前。
「還想要掐死你家相公嗎?」
女子搖了搖頭。
「今後有何打算?」
女子又搖了搖頭。
「想開點,人生在世,總能遇見一些超出自己想象之外的事情。嚴格來說,你家相公只是沒有經受住世俗的誘惑罷了。」
「多謝夫人!」女子緩緩起身,對著刑如意福了福:「夫人不必擔憂,經此一難,有些事情我也想通了。」
「想通了便好。」刑如意轉回到狐狸跟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喏,搞定了,咱們也尋個地方安置一下自個兒吧。」
「累了?」
「累倒是不累,就是餓了。折騰了這麼一天,才剛想起,還沒有吃東西。」
「想吃什麼?」
「能填飽肚子的就行。」刑如意說著,還衝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喏,是不是覺得你家娘子特別好養活。」
「是挺好養活的。」狐狸說著,與刑如意一同走出了小院。
「餘下的事情不打算管了嗎?」
「你是指那床下的小妾,還是那個作惡的道人?」
「都有!」
「以往我是不是特別多事?」刑如意抬臉看著狐狸。
「不是!你只是心善,遇到不平的事情,便會一管到底。」
「許是累了吧。」刑如意輕撫著自己的肚皮:「能做的事情,我都已經做了。該說的,我也已經說了。況且,我勸過他們,讓他們從院子里搬出去。」
「你覺得他們會聽你的嗎?」
「聽與不聽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就如同我不會幹涉他家娘子前世的那些恩恩怨怨一樣。說白了,那是他們自己的因果,冥冥中老天已經給做了安排。再者,我也不想讓你總為我擔心。那個道士,竟精於邪術,估摸著也是一個小心眼的,難纏的人物。我又何必因為這些素不相識的外人給自己招惹麻煩。」
「我家夫人何時變成這麼一個怕事的人了?」
「我不是怕事,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懶得招惹是是非非罷了。天道輪迴,就算沒有我,他做的那些事情,也會有人去管的。」
「看來,我家夫人不是變得怕事了,而是變得聰明了。」
刑如意掐了狐狸的胳膊一下,小聲的咕噥了一句:「你這是誇我呢,還是擠兌我呢?」
狐狸咧咧嘴,說:「夫人,疼!」
刑如意鬆了手,「那邊好像有家麵館兒,要不我們去吃面吧。」
「一切都聽夫人的。」
「要不,借他們的廚房,我親自給夫君你做一碗陽春麵?」
「還是不要了。」
「嫌棄我的手藝。」
「我家夫人廚藝無雙,如何能嫌棄。」狐狸將手壓在刑如意的手背上:「我是怕你辛苦,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沒想到,你還是一隻暖狐狸。」
「夫人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從麵館兒出來,刑如意便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一紅衣女子低著頭走。店鋪門前的燈籠打到她的身上,卻照不出半個影子。
女鬼,且還是一隻紅衣厲鬼。
刑如意扯了扯狐狸的衣袖,嘟囔了句:「今夜,不宜出行啊。」
「想去瞧瞧?」
知妻莫如夫,刑如意那一扯,狐狸就明白了。
「深更半夜,厲鬼出行,只怕不是什麼好事。我先聲明,我可不是要多管閑事,只不過腰間還掛著那麼一塊牌子,若是撞見了都不去看一下,有些說不過去。」
「夫人不必解釋,但凡夫人想要做的,為夫我陪著也就是了。」
「夫君真好!」
「你應該說夫君真厲害。」狐狸颳了一下刑如意的鼻樑:「若你家夫君只是一個尋常凡人,可經不住你這麼嚇人的。」
「不是折騰嗎?」
「是折騰,也是嚇人。」狐狸握住了刑如意的手:「待會兒只許你動嘴,不許你動手。」
「區區一個紅衣小鬼,我家夫君一根小拇指就搞定了,我自是不必動手的。」
說著話,就見那紅衣女子七拐八拐的走進了一大宅院。狐狸帶著刑如意跟了進去,卻發現那名紅衣女子進到宅院的大門后就消失不見了。
「如此熟門熟路的,這院子,十有八九就是她生前居住的地方。」
門裡是一個四合院結構的建築,除了正中間的那間屋子外,旁的屋子都黑漆漆的。
房間里亮著燈,證明這院子是有人居住的。此時,時候尚早,這院子里卻是靜悄悄的,連一點雜音都沒有。
「這院子好安靜啊。」
「興許是家規比較嚴的人家,入夜之後便不允許喧嘩了。」
「家規再嚴,也嚴不過宮裡的那些破規矩吧。這個時辰,就是皇宮內苑,也是有些聲音的。」刑如意拖著狐狸向亮著燈光的那間房舍走去。
房內,一名婦人正給躺在床上的女子更換衣衫。刑如意認出,那名女子身上穿著的就是方才在路上她瞧見的那身鮮紅色的衣裳。婦人手腳很輕,似怕驚醒了那名女子一般。更衣完畢,婦人扯過放在一旁的被褥,將其蓋在女子的身上。隨後,在女子的頭部天靈蓋和腳下各放了一盞長明燈。
「這是鎮魂術吧?我以前好像在某本雜書里瞧見過。說是只要燈不滅,人的屍體就不會腐爛,靈魂也不會消散。」
狐狸搖搖頭。
「凡人術法眾多,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
「就算不知道,我家夫君也是天地間頂頂厲害的人物。」
這邊,刑如意才剛剛誇完自家夫君,那邊婦人就拿出一條紅色的綢帶,懸在了房梁之上。然後,當著刑如意和狐狸的面,站在了凳子上。接著,把頭伸了進去。
「婆母!」
自進門便消失的紅衣女鬼再次出現,她急切的看著將頭伸入繩套中的婦人,著急慌忙的想要將婦人從上面解救下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她的手,穿過了婦人的身體,她的呼喊,婦人絲毫聽不見。
「婆母,婆母不要啊!」
就在紅衣女鬼喊著的時候,婦人用力一蹬,將墊下腳下的凳子給蹬開了。
「不好!」
刑如意才要衝進去,就見那婦人脖子上套著的綢帶被一道亮光給生生的截斷了。
「呼~」
刑如意鬆了口氣,看向站在自個兒身旁的狐狸:「差點兒忘了,夫君是會法術的。」
「婆母!婆母你不可以這樣!」
紅衣女鬼跪在婦人身旁,不停的哭泣。她知道陰陽相隔,自己無論說什麼,婦人都是聽不見的,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又該如何辦。她只能不停的勸說著,任由兩行血紅的鬼淚從眼眶裡滑落。
刑如意走到了屋子裡,先是查看了一下落在地上的婦人,抬頭對紅衣女鬼說:「你婆母沒事兒,只是暈了過去,休息一下就能醒轉過來。」
「你……你能看見我?」
「能與你說話,自然是能看見你的。」刑如意將婦人從地上扶起來,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這才轉身看著紅衣女鬼問了句:「這是你的婆母?」
紅衣女鬼點了點頭:「玉娘多謝夫人!」
「我沒做什麼。」
紅衣女鬼瞧了眼地上的紅綢帶:「這綢帶是玉娘成婚的時候,親手為婆母縫製的,用的是打從京城來的最好的綢緞。玉娘知道,這綢緞是不會無緣無故斷裂的。婆母之所以被救,必定是夫人出手。」
「湊巧而已。」刑如意看了眼站在旁邊的狐狸:「那個,我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
「玉娘知道,夫人是跟著玉娘進來的。」
「你知道?」
「玉娘是鬼,是鬼,就能察覺到一些旁人察覺不到的東西。玉娘雖然愚鈍,卻也能夠嗅的出夫人身上不同於一般人的那種氣息。夫人,是來捉玉娘的吧?」
「捉與不捉,取決你是否做了壞事。」
玉娘一怔,抬頭看向刑如意。
「這家中,只有你與你婆母兩個嗎?」
玉娘點點頭。
「你家相公呢?」
「死了!」
「怎麼死的?」
「癆病。」
「那你呢,你又是如何死的?」
玉娘咬了咬嘴唇,說道:「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