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紅花飲(17)
王家大門後果然貼著一張符,只不過不是驅鬼的,而是困鬼的。
刑如意瞧著那張紙符,越發肯定這個所謂的高人用心不良。王家請他,原本是為驅鬼的,可這個所謂的高人卻將「鬼」生生困在了王家的宅子里。
「夫人切莫亂走,這王家不太平。」
掌柜的指了一條路,刑如意點頭,隨著他深入王家的宅院。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也不見有僕人走動。
「這王家一貫都是這麼冷清的嗎?」
「遇到了事情才會變成這樣的。據說,王家的那位新姨娘一直留在這宅子里,陰魂不散。家奴們害怕,卻又不敢離開這院子,只能整日待在房間里。只有主子吩咐時,才會出來走動。」
「難怪府中如此冷清,但也能理解。」
「夫人不怕嗎?」
「怕什麼?」
刑如意抬頭,看見一扇門后,有個孩子探出半張臉來。
「夫人不怕鬼怪嗎?」掌柜的才說完,就用手在自個兒腦門上拍了下:「瞧我問的這個問題。夫人若是害怕,就不會盤下我那剛剛死過人的客棧了。」
「我比較喜歡一句話。」
刑如意看著那個孩子在門后探頭探腦,然後用小手扒開門縫,側著身子悄悄鑽了出來。
「打小,我的祖父就告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也聽過類似的,只不過,還是沒有夫人這般的膽量。說實話,若非為了夫人的事情,我是不願意選在這個時候來王家拜訪的。」
「掌柜的之前不是來過一次嗎?」
「就是因為來過那一次,所以才不願意再來。當時,雖沒有發生什麼蹊蹺的事情,也沒有遇到什麼可怕的人和事,可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我似的,盯得我渾身發涼,額上直冒冷汗。從王家回去之後,還小病了一場。」
「這府中陰氣重,掌柜的又缺少鍛煉,身子發虛,自然容易生病。」
「夫人說的是鍛煉是……」
「沒事兒多走動走動,活動活動胳膊腿什麼的,自然風邪不侵。」
「夫人的話,我記住了。夫人放心,日後我一定會鍛煉的。」
刑如意沒有理會掌柜的話,而是指著那個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孩童問道:「他是誰?」
「哦,夫人問的是那個孩子吧?那是管家的小兒子。」
「管家的兒子……這管家很年輕嗎?」
「與我年紀差不多一般大。這是管家的小兒子,他的偏房生的。」
掌柜的才剛說完,刑如意便瞧見那孩子突然倒在了地上,緊跟著魂魄離體,悠悠朝著一個方向飄去。
「可惡!當著我的面還敢拘人魂魄,我倒是要瞧一瞧,究竟是哪個在作怪。」
「夫人,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去捉個鬼怪,你且留在這裡,看好那個孩子。」
「捉……」掌柜的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夫人來不是請高人做法的嗎?怎麼突然間又要去捉鬼怪了。」
不等掌柜的想清楚這裡頭的事情,刑如意已經提著裙角,快速消失在了院子的拐角處。
「何方妖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拘人生魂。」
追隨著孩子的魂魄,刑如意闖入一間房內。原本盤坐在床上的白衣男子倏地睜眼,待瞧清楚眼前站著的是刑如意時,雙眸中出現了一絲慌張。
他稍稍一動,飄在半空中的旗子隨之失去了控制,落到地上。
「招魂幡!果然是邪術!」
刑如意伸手一抓,那招魂幡便到了她的手中。只一眼,就看到了被困在幡中的孩子的魂魄。
「看來這城中的蹊蹺事都是與你有關的。」
刑如意說著,在招魂幡上輕輕彈了下,孩子的魂魄就從幡中飄了出來,然後落在了地上。
「乖,快回去吧!」
刑如意對著暈乎乎地孩子吹了口氣,孩子的魂魄便化作一個光圈兒從屋子裡飛了出去。
白衣男子捂著胸口站了起來,神情戒備地看著刑如意:「夫人果是同道中人。」
「呸!誰跟你是同道!」
「你我同為修習法術之人,如何不是同道。」
白衣男子說著,右肩輕輕一抖,一根白色羽毛朝著刑如意就飛了過去。眼瞧著羽毛就要刺到刑如意的額間,卻生生停了下來。
「殺死麗華的也是你!」
刑如意素手一轉,那根羽毛便落到了掌心裡。然後反手,羽毛直接沖著白衣男子飛了過去。他稍顯驚慌,想要躲避卻已經來不及了。羽毛穩穩紮在了他的胸口處,隨之吐出一口濃血來。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來干涉我的事情。」
「我倒想問問,你究竟是誰?」刑如意走到白衣男子跟前,用手將他臉上的白色鬍鬚給扯了下來:「明明就是一個年輕妖人,卻偏偏要裝成是仙風道骨的得道高人。明明做的就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卻還能心安理得住在苦主家中。你說,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王家的事情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
「本來就與我無關。」白衣男子擦去嘴角的血跡:「我要的只是那婦人腹中孩子的魂魄,並未想過要傷她性命。況且,她出事的時候腹中孩子尚未成型,我殺她又能給我帶來些什麼好處。」
「不是你殺的,又是誰殺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夫人若是有心為其伸冤,大可以請官府的人前來調查一番。」
「人死了,魂沒了,就連屍體都被你們安排著急急掩埋了。你當然可以將此事推脫的一乾二淨。報官?說的輕鬆,就算我報了官,這乾乾淨淨的王家又能查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
「夫人都沒有查,又如何知道查不出什麼來。」白衣男子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錦帕丟在了地上:「是我做的,我承認,不是我做的,夫人也推不到我的頭上來。」
「這錦帕是誰的?」
「王家二夫人的。」
在王家二夫人的錦帕上,卻沾染著與乞丐手中那些藥渣同樣的氣味。不僅是氣味,且還有一片深褐色的已經乾枯的污漬。那污漬,呈噴濺狀,看起來有些奇怪。」
「我是追隨著王家那位新姨娘來的,原本是要留在永安城裡等著她腹中的孩子足月。誰知,她卻被人給害了。我心中惱怒,自然要到王家查探一番。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與王家的二夫人達成了協議。她幫我尋找我需要的人,我則幫她處理後續的事情。夫人聰慧,此中內情,就不必白羽說透了吧。」
「你叫白羽?」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叫白羽。」
「照你這麼說,這新姨娘應該是被這王家二夫人給謀害的了?」
「具體的,夫人可以去問王家的二夫人。」
「好,咱們且不說這王家新姨娘的事情。麗華呢?害她魂飛魄散的總是你吧。」
「她是個意外。我沒有想到,老天爺竟會把另外一個我需要的人送到這永安城裡來。」
「所以,麗華是被你給推下樓的!」
「她原本就是要死的。那位大夫人身上寄居著一縷怨魂,就算我不出手,她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拿來給我用。」
「既然知道她是要死的,你又何須親自動手。等著段娘下手豈不是更好?」
「因為夫人你。」白羽看著刑如意:「原本,我是打算等一些日子的。可巧,正好碰上夫人給那位夫人診脈。我粗通醫術,也會一些道術,自然能夠看出夫人所用的並非一般的醫人方法。我擔心事情出現紕漏,所以才會臨時決定提前下手。」
「你說謊!」刑如意指著白羽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說謊。讓你打算提前動手的並非是我,而是英紅吧?」
「白羽聽不懂夫人你在說什麼。」
「你就是那個大夫,那個曾去盛家幫段娘看病的大夫。」
刑如意說著自袖中掏出一張紙。打開,那紙上赫然畫著白衣男子的小像。
「昨夜,我去驛站找了段娘,讓她幫我畫了那個大夫的畫像。原本,我只是猜測,卻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是你。白羽,你和英紅是早就認識的吧?
你最初去盛家的確是幫段娘看診的,在看診的同時,也順帶著與英紅見面。英紅是簽了賣身契的丫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這輩子都要待在段娘的身邊,未來如何,也要由段娘這個主子安排。
可英紅卻喜歡上了你,為了你,她不得不出賣自己的主子,與麗華達成了交易。你,也喜歡英紅,明知道她與麗華達成了交易,你不但沒有勸阻,反而成了她的幫凶,但讓你始料未及的是,英紅居然被麗華給害死了。從那時候起,你就在著手進行兩件事情。
這第一件,是用你手中的招魂幡尋找適合的魂魄幫助英紅復生。第二件,便是為英紅復仇。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盛家之所以會經過這永安城,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因為這裡有你需要的東西。
陰時陰月出生的人,本是極難尋的,可這偌大的永安城裡就有三個。這永安城,應該也是一個屬陰的城池吧。你選擇將人引到永安城,就是為了更好的幫著英紅完成她的復生計劃。
除了王家姨娘腹中的那個孩子,還有距離王家不遠的那個瞎眼婦人的兒子,以及賭徒劉老二都是你原本的目標。你做事周全,所以這三個人裡頭,你只需要一個就夠了,剩下的就都只是備用。可王家姨娘腹中的孩子沒了。賭徒劉老二跑了。這讓你不得不將目標放在了最後那個孩子的身上。
白羽,你原本是不想傷害那個孩子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