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只愛你一個人
窗帘只拉了一半,窗戶外的夜色格外濃郁,裹著朦朦朧朧的霧霾,沒有星星,沒有月色,只有凜冽的寒風,樹葉沙沙作響。
整個房間隔絕著寒冷,暖氣氤氳。
許心意就趴在賀驍的胸膛上,他說話時,胸膛微微起伏,磁性的嗓音從胸腔處震出來,一字一句都抨擊著耳膜,敲打著心房,許心意的心跳變得格外快。
被他的話驚得目瞪口呆,十……十七歲???
她懵了幾秒,然後驚愕的抬頭看著他,遲遲說不出話來。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垂下眼帘,深深鎖住她的眼睛,微勾了勾唇,似乎有些無奈和難為情:「我就怕把你嚇著,你還真嚇著了。」
橙黃的光線很暗,他的眼眸本就深邃,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下就更是幽深漆黑,精緻的五官一半對光,一半隱在黑暗裡,襯得面部輪廓更加分明而立體。
許心意一眨不眨的看著賀驍,試圖從他眼睛里看出捉弄的意味來,可是看了半天,除了真誠,看不見任何其他的情緒。
而他說的是愛,這個字眼所包含的意義太過沉重和深沉,使人無盡沉淪。
激動得連呼吸都亂了拍子,她微微啟唇,唇瓣都有些抖,顫著聲音急切的問:「那你.……為什麼不接受我?」
十七歲,她情竇初開的年紀,她初次表白的年紀。
原來這麼多年,不是她在單戀,他早就喜歡她。
可既然是愛,為什麼一次次推開她,甚至連失去她都不怕?
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複雜,狂喜心酸緊張匯聚一堂,百般不是滋味。
賀驍看穿她的心思,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沉聲笑了下,語氣輕鬆自然,還略帶著些戲謔的口吻:「這不正要講了嗎?」
許心意抱緊他的腰身,下巴抵著他的胸膛,昂頭認真的看著他,期待著他的下文。
賀驍溫柔的理著她凌亂的髮絲,然後手順勢撫上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龐,微嘆了口氣:「記得上次我們吵架嗎?我說我們不適合,其實不是你不適合我,而是我不適合你,你跟我在一起會很累,我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你,不告而別的情況每天都有可能發生,執行機密任務十天半個月都不能與外界聯繫,即使再想你也得忍著,甚至更多時候即使我們呼吸著同一個城市的空氣,也依舊見不了面,這種日子無論擱誰身上都會受不了,更重要的是,我的工作性質很危險,隨時都可能沒命,我怕我連未來都給不了你。」
「所以你就單單因為這些,拒絕了我?一次次把我推走?」許心意眼睛閃了閃,問道。
賀驍點了下頭:「我覺得我連最基本的陪伴都保證不了,甚至一個明晰的未來都給不了,我就不該耽誤你,你有權利跟一個更好的男人在一起。」
「你覺得你覺得,全都是你覺得,你從來都不問問我的想法,憑什麼你就要安排我的人生?」許心意眼底隱隱冒起來些怒氣,聽得胸口發悶也發酸:「你就不怕我真的聽你當初的話,找個人談戀愛,然後結婚生子?」
她還以為他是因為年齡差,還有這一層叔侄關係,怕別人說三道四才放棄的,要是早知道是因為這些,她可能當場就會給賀驍兩巴掌。
他是在質疑她的感情,他的所有顧忌,她從來都不怕,她怕的是得不到他。
「我那天也跟你說了,你忙的時候安安心心忙你的,我不怕孤獨,我許心意雖然人緣不好,但又不是沒朋友,你以為就你忙?我忙起來也世界各地飛,一進組拍戲就是好幾個月,說不准你想見我一面我都得看看行程安排能不能擠點時間給你。」許心意眼睛紅紅的,倔強的看著他,有些委屈氣憤。
「怎麼還生上氣了?」賀驍無奈的笑了笑。
許心意撇嘴,垂下頭不看他了。
能不生氣嗎?要不是他想東想西,顧忌這顧忌那,他們早就在一起了,也不會蹉跎那兩年。
其實更多的是心酸與感動,賀驍能考慮這麼多,說明是真的在乎她,他這麼粗線條的男人,居然這般細膩入微。
可她恰恰不需要這種方式的在乎,只要他們在一起就可以了,所以的困難,對她來說,都可以克服。
「你這麼生氣,那我就不說了,省得你更生氣。」賀驍更無奈了,聲音軟下來,哄道。
許心意連連搖頭,吸了口氣,調整了下情緒,聲音悶悶的:「你說你說,我不生氣了。」
賀驍摸了摸她的臉,然後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而後下巴輕輕磕在她的腦袋上,繼續柔聲說道,不過口吻還帶著些緩和氣氛的輕佻:「你以為我好受?我當然怕你跟別的男人結婚生子,我那時候還下定決心,單一輩子得了,跟你結不了,還不如不結,如果能活到老的話,就去領養個孩子,好給我送送終什麼的。」
許心意這次沒有說話了,很安靜,安靜得好似不存在。
這種反應的她,他反倒覺得不對勁了,好歹也得有點回應吧。
下一秒,賀驍就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流到了手心,他不禁皺了下眉,捧住許心意的臉,抬起來一看,晶瑩的眼淚正好劃出眼淚,再次打濕了手心,他輕輕擦去她的眼淚,無奈的問道:「這怎麼又給你說哭了?你再這樣,我還真不敢往下說了。」
許心意搖搖頭,眼淚還在流。
她一直以為這段感情里,只有她在付出,她是最辛苦的那一個,可沒想到,他才是。
隱忍的愛才是最折磨人的。
她從沒想到,賀驍竟然這麼傻,傻得讓人心疼。
他說的「非她不娶」,竟是這般真切。
「你不要老說死不死的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許心意聲音哽咽,一邊說一邊抹眼淚,這委屈又可憐的舉動當真是戳著賀驍的心,他一陣心疼與自責,哄道:「好好好,我不說了。」
許心意吸了吸鼻子,含著淚光,視線模糊,看著他,一字一頓鄭重其事說道:「賀驍,對我來說,明晰的未來就是有你就夠了,可你非要談到生死這個話題,我也逃避不了。」
「我只想告訴你,其實你不用想太多,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說到這裡,怎麼都說不出口「死了」這個字,她自動省略了,頓了頓,再次開口:「我會.……」
「你不準說你會跟我一起死這種屁話。」
話都還沒說完,就被賀驍凌厲打斷。
許心意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撇了一眼他,故作輕鬆,揶揄他:「你想得倒美!生活這麼美好,我幹嘛要放棄?」
賀驍倒猛鬆了口氣。
「其實,我有過這種想法。」許心意抿唇,輕聲說:「可是現在沒有了。」
「嗯,沒有就好。」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是你的遺孀。」許心意的眼睛格外明亮,閃爍著深切炙熱的愛意,像宣誓一般,莊重又誠摯:「如果那時候我們已經有了孩子,我會告訴他,他爸爸是個大英雄,我們一起守著你,如果那時候還沒有孩子,我就一個人守著你,這世上總要有個人守著你,替你看看你拿命守護的祖國。」
她說過的,他守護祖國,她守著他,守一輩子。
好像許心意嘴裡總能說出讓他無力招架的話,他的心跳猛漏了幾拍,屏聲息氣的看著她,眼眶甚至不由發起了熱,而後將她狠狠抱進懷裡,力度大得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里。
真是個傻姑娘。
遺孀,兩個字,簡簡單單兩個字,可這背後的辛酸苦辣,她能承受嗎?
「但是,最好不要有那一天!」許心意伸出胳膊緊緊回抱他,「祖國你自己親眼看才有意義!」
賀驍忍不住失笑,寵溺的吻了吻她的臉頰,「嗯」了聲:「我自己看,不勞煩公主您了。」
雖然做為軍人有這種方法很可恥,但這一刻,這個姑娘,讓他變得『貪生怕死』。
他怎麼捨得她孤獨終老。
似乎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賀驍便轉移了話題來緩解氣氛,聲音中暈著淺淺的笑意:「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著了你的道兒的嗎?」
許心意搖頭。
「雖然是在你十七歲的時候,但不是你第一次表白那時,那時候我還純屬把你當侄女,當小孩兒來看,還別說,你當時表白可我把嚇一跳,我還在想,嘿,這丫頭片子吃錯藥了還是怎麼著?膽兒夠肥的啊,連自個兒叔叔都敢喜歡?」賀驍的口吻輕鬆,半開著玩笑的調調,「一開始我真覺得困擾,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躲著你,但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瘋嗎?一天比一天膽兒大,天天追著我跟我說喜歡喜歡喜歡,嘴裡來來回回就那麼些肉麻的情話,沒羞沒臊的。」
說得許心意都不好意思了,真有那麼瘋嗎?
「但有時候吧,這命運就是奇怪得很,我越是躲著你,就越是躲不掉,該掉下去的坑,遲早都要掉下去,還莫名其妙因為一件小事兒就讓自個兒掉進去了。」賀驍「嘖」了幾聲,連連感嘆,頓了下,低頭看她,繼續說:「還記得我28歲生日不?那天我訓練完回到家,你特老套的給我了個生日驚喜,家裡烏漆麻黑一片,你端著個蛋糕,一邊唱生日快樂歌一邊從房間里走出來,我說你那段時間怎麼突然想起來學烘焙呢,雖然練習了很多次,但那蛋糕是真的丑。」
賀驍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笑,許心意憤憤的捶了他幾下。
「結果那時候突然響了緊急集合哨,有任務,我連話都來不及說就跑了,生日就在顛簸中度過了,一個禮拜后,任務結束我回到部隊,我還以為你肯定會忘了生日的事兒,結果回去了之後,你又像上次那樣兒端著蛋糕到我跟前,跟我說生日快樂,還說這一次一定要吹蠟燭許願。」
而且後來的蛋糕,比第一次做的好得多得多,完全就像是蛋糕店裡買來的。
後來他打開冰箱一看,放了很多個蛋糕。
她每一天都在等他回來,因為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每一天都會做一個新鮮的蛋糕,等他回來給他補過生日。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給他做蛋糕。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等他。
他永遠都忘不了,當時她的表情,蠟燭閃爍著的燭光,映進去了她的眼睛里,璀璨又純粹,滿是深情,她甜甜的笑著,跟他說:「賀驍,生日快樂。」
簡簡單單六個字,就讓他落入了她蓄謀已久的情網,墜落得毫無徵兆,不由自主。
每一天渾身疲憊又髒兮兮的回家,她都會笑眯眯的迎上來說:「你回來啦,辛苦啦,是不是很累?」
每一次回到家裡,都會聞到飯菜的香味,要知道以前的她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就是一小公主,卻為了他洗手做羹湯,他每每看到她手上的傷,又感動又心疼。
她還會很體貼的問:「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就像是賢惠的妻子,操持家務,那時候他覺得每一次回家都格外溫暖,明明跟她已經住了很久了不是嗎?可是感覺卻是天差地別。
想到往事,賀驍的心軟成了一灘水,他吻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都無比虔誠:「許心意,我賀驍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