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爐火
淅淅瀝瀝的雨聲變得滴滴答答，一滴一滴從屋檐上墜下。月光從漫天的陰雲中探出來，空氣潮濕陰冷。
兜兜轉轉了一圈，終究停在了心水的屋門口。
深藍色的衣襟蕭索的站在屋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可終究只是在窗外靜靜的望了一眼。
屋中的人兒依舊睡著，呼吸均勻。
只是，神情索寂，毫無波瀾。
心狠狠的痛了一下，轉身離開。
「起來！」
穆忘塵遠遠看見一個身影躺在地上，暗自以為什麼事情出了紕漏，大驚。快步走上前，酒氣衝天，靠著門扉躺著的人，正是陌然。
陌然醉了酒，翻了個身，又是沉沉睡去。
如黛的眉眼下絳紫色的稠衫尊貴，月如海遠遠的分辨出了躺在門口的陌然，心想著，昨日還說自己不會醉酒，今天就醉成了一灘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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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穆忘塵索性不再理會道：「將他拖到客房去。」
「怎麼了？」月如海瞟了一眼陌然：「是因為他？」
穆忘塵默然。
月如海對著小廝道：「帶他去東邊的客房。」又看向穆忘塵道：「自我們相識開始，你一直對陌然不錯。一大早上不陪我用餐，到先過來看看他的小妾的傷。」
「今天為什麼這麼早，還不到你用飯的時間。」穆忘塵打斷。
月如海笑道：「我以為你知道，原來你不知道，那我也就怪不得你了。昨日接到父親的信件，今日我要去見一見父親，恐怕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嗯。」穆忘塵點點頭。
月如海拉住穆忘塵的手：「你都知道我一天都不回來了，不陪我用飯，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穆忘塵蹙眉，回頭望了一眼，隨了月如海的步子。
做一件事習慣了，就不由自主了。
月如海總是會來叫他吃飯。有一次她外出，他甚至忘記了吃飯。
穆忘塵嘆氣。
「一切事物都交給你打理了。」月如海道。
穆忘塵蹙眉，半響才道：「嗯。」
月如海笑道：「知道你要給陌然的師妹治傷，我起的早些，早早的將一應大小事處理好了。只是，要是還有什麼緊急的事情，還要辛苦你了。」
穆忘塵頓住步子，月如海回過身來，髮絲中的幾縷白髮，投在彩霞的餘暉里，十分明顯。
穆忘塵看著她的眸子，負手，喉結動了動，胸口有些堵。
月如海以為他在看天空中的彩霞，比起以往漫不經心不聞不問的臉，已經十分難得。她心情莫名的好，笑道：「今日的彩霞當真十分好看，」牽過穆忘塵的手道：「等我們大事一成，金鑾殿里，眾臣臣服，你我再攜手看著朝霞，不知是什麼樣的光景。」
穆忘塵渾身一顫，用力甩開她的手：「為何一定要這天下。」
月如海苦笑：「因為我是月氏。這本該是我月氏的天下，卻被蕭國奪走了。我是月氏的血脈，怎麼能安之若素？我父親執意反撲，我是她的女兒，奪得天下義不容辭。我們並不是去搶誰的天下，我們只是奪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屬於我們月氏的天下。」
風吹過，吹亂了兩人的發，穆忘塵的背影僵了僵，寂靜不回頭的走了。
月如海蕭索一笑，父親告訴她，等得到了天下，會讓穆忘塵當皇上的。縱然一路上備受刁難，她都撐過來了。
兩人坐在一桌用飯。
月如海成了一碗湯給穆忘塵，道：「你最喜歡的。」
穆忘塵接過道：「快些用吧，今日，你還有許多路程要趕。」
難得被關心一次，雖然這關心裡還有打發的意味，她還是很開心道：「路上讓車夫行的快些就好，吃飯還是要慢慢的。」
穆忘塵側臉，又瞟到她鬢角的白髮。
月如海道：「陌然醉了酒，我已經吩咐丫鬟送了解酒湯過去了，你不必擔心他。要是心水姑娘沒什麼事，我上回得了很多醫書和經商方面的書籍，就放在南邊的宅子里。」
「嗯。」穆忘塵艱難的咽下一口湯，故作面不改色。
她在嵩陽呆了沒幾年便離開了，她的父親只負責深謀遠慮，一應大小的細節都是她在打理。包括怎樣暗中招及舊部，怎樣韜光養晦，甚至還要應付大大小小的開支。她不過是十五六歲的豆蔻年華，已經生出了白髮。
她從不要求自己幫她做什麼，反而還要處處照顧他……送走月如海，穆忘塵往心水的方向去了。
熬過了昨夜，只是開始，今天藥效才能慢慢凝結，才最危險。
「主子，不好了！」一個小廝慌慌張張的從裡面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
內宅從沒出過任何事端，穆忘塵快步上前厲聲道：「慌什麼，出什麼事情了？」
小廝喘氣道：「心水姑娘.……」
「快說.……」穆忘塵著急。
「屋子.……屋子燒了……」小廝顫顫道。
穆忘塵大驚，後退兩步，推開小廝，厲聲道：」為何還不準備滅火！要是她出了什麼事，我要你們好看！「小廝的嘴還沒張開，已經不見了穆忘塵的身影。
一向從不多說一句話的主子，怎麼會如此緊張，小廝不解，喃喃道：「陌然公子已經到了.……」
穆忘塵到的時候，陌然正抱著心水往外走，身後的屋子已經坍塌，火勢還沒有停下來，燃燒的熊熊。
陌然的眼神如火，火勢鋪天般的兇猛，兇狠的盯著穆忘塵。
昨夜下雨，屋子裡潮氣重，心水箭傷太重，一絲一毫的寒氣也受不了，所以特地生了爐火。
哪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穆忘塵蹙眉，有些慌亂道：「陌然.……」
陌然冷聲冷情冷冷的眉眼，彷彿能冰凍六月的艷陽天，牽唇一笑：「這才一夜的功夫，就出了燒屋子的事情，我竟不知道，你就是這樣保護她的。」
穆忘塵垂下眼瞼，不發一言。
「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了？」陌然冷笑。
穆忘塵道：「是我疏忽大意了。」
昨晚，為了讓心水病情穩定，是他特意吩咐下人，誰都不許靠近心水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