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梅花和包子
她走上去，泛白的手撫上翠綠色的玉，潤質極好，晶瑩剔透。馬車中昏暗，還透出淡綠色的光芒，上面雕刻著一隻孤傲振翅欲飛的凰。
她將自己的手靠過去，合著翅膀抬著頭的鳳眼，對上了凰的眸子。
是一對。
她兀自笑了，分不清喜怒哀樂，或者只是一片蒼涼。銀色的短劍落在陌然胸口的正上方，陌然似乎睡得很香，安靜的連呼吸聲都如此的均勻。
是他，親手把自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猙獰的面龐和算不得人的身軀。大顆大顆的淚滾落，她好恨他。
碰，銀色的短劍掉落在地上，她垂下身子，淚流滿面。
如今，她只有他了啊.……她擦乾眼淚，走上前，躺在陌然的身邊。
陌然轉身抱住她。
均勻的呼吸，似乎是沉睡中無意的舉動。
心水攀住陌然好看的脖頸。
清晨，心水醒的比較晚。吸吸鼻子揉揉眼角，旁邊的人怎麼不見了？
真理好衣襟，出了馬車，依稀可見來來去去的人影，似乎到了城鎮邊緣。
可不見陌然的身影，他去哪裡了？
冬日雖冷，似乎紅梅開的正好，心水被吸引，往前走了走。紅梅傲骨，枝椏展的很開，梢頭紅艷艷的梅花盛放，撲鼻的清香是冷冽的味道。
她想起陌然，雖然冷血，但是紅梅的孤傲真的很像他。
她抬起唇角，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只好摘下梢頭開的最艷麗的一朵，放在手心。
再轉身，只看見紅梅的盡頭，人煙熙熙攘攘之處，是那冰冷的眸子和深藍色的衣襟。
手中似乎拿著……一個食盒。
十二月的北風很是蕭瑟，吹起了陌然長長的發。他手中血紅色的骨笛紅的瀲灧，與這盛開的梅花相得益彰。他的臉上似乎有些表情，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仍舊是冰冷的模樣。
「陌然.……」心水看到迎面而來的陌然，孤獨而又蕭索的模樣，有些微微的心疼。
陌然的視線定定的落在心水的眸子上。
心水的心臟有一瞬的狂跳不已。
陌然走近心水，收起紅色的骨笛，兀自牽過心水的手，拉著她往馬車的方向走。
「陌然，你看，這冬日的寒梅開的是不是正好？」
「寒梅？」陌然隨著心水的視線看過去。
「那個.……就是梅花？」陌然的聲音冰冷，帶著疑問。
心水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陌然，你不識得花？」
「嗯。」陌然坦然。
心水一瞬間的發愣，繼而想想，一個冷冰冰是人命如草芥的人，又怎麼會注意花花草草呢？
「不是你想的那般，只是我天生分不清花。雖然極努力的記了，卻還是記不住。「陌然看到心水有些失落的表情，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解釋。
心水的眼神亮了亮，並不是不喜歡，只是記不住？
「那以後，我帶你識花。」
「嗯。」陌然猶豫再三，臉色烏黑了好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心水自然是不知道，身為最好絕殺的陌然，承認自己的缺陷並答應改變，是何等的……艱難。
「陌然，給你。」心水手中，是剛剛摘下的那一枝紅梅。她看著紅的瀲灧的紅梅，孤傲倔強冷清蕭索的樣子，真的好像陌然。
心水一隻手抓住陌然修長好看的指尖，將手中摘下的紅梅放到陌然的手心。
他的手，真的好冷。十二月的天氣，於身體是再造過的心水而言，就好像春日。而陌然的手，冰冷的好像十二月的嚴冬。
「嗯。」陌然看著手中盛放的寒梅，嘴角上挑，想笑，卻又忘了怎麼笑，於是就只能挑一挑嘴角。
她怎麼會知道，十二月的寒風中，陌然深藍色的稠衫，血色的骨笛，修長的骨節，白皙的皮膚，還有手中的那一朵紅梅，會讓她記得那麼久，那麼久。
「心水，不餓？」陌然將那朵紅梅收盡隨身帶著的小袋之中，冷冰冰的眸子，注視了良久。
「早就餓了。」心水接過陌然遞過來的食盒，將紅梅樹下的那片雪踢了踢，好整以暇的坐在地上，打開食盒。
一籠屜的包子，下面是一盒合意餅。
她的眉頭皺的很深，盯著合意餅看了良久，拿起一塊，放進嘴裡。仔細的嘗了嘗，搖了搖頭。有什麼感覺似乎洶湧而來，可是她抓不住。
腦子裡似乎閃過一句話：哥哥的合意餅，可還合意？
哥哥，她曾經是不是有哥哥？
可是師尊說，蕭皇室殺了她的母親，師尊拚命就下了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聽說過哥哥……心水覺得頭疼的很厲害，把合意餅放在一邊，轉而吃籠屜里的包子。味道，真的很不錯。皮薄晶瑩剔透，蝦餡兒鮮香，心水不假思索，一個接著一個。
陌然坐在心水身旁，血色的骨笛，吹一支肅殺的調子，寂靜但不蕭索。看著一幫邊吃邊點頭的心水，陌然猶豫的從籠屜中取出一個包子，更加猶豫的放進嘴裡。
一旁的心水都忘記了怎麼嚼.……只是安靜的看著陌然.……陌然冷冷的眸子更加冰冷，眉頭皺成了團，勉強把嘴裡的一口咽了進去，將剩下的包子放回籠屜。
心水的眸子暗下去，她就知道.……陌然比較喜歡鮮血淋淋的.……沒有任何味道。陌然的心，冷的不能再冷。他很小的時候便修習蠱術，師尊對他抱有極大的希望，對他十分兇狠.……牙齒已經咬的毫無感覺，他拚命咬住自己的舌頭，竟活生生的將自己的舌頭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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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體內的蠱蟲替他再造了舌頭，可是他卻再也嘗不出味道了。只有在生舕血肉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一絲絲的血腥，讓他覺得自己其實還活著，還能像個活人一般，需要吃飯才能活著。
可是，她似乎很迷戀吃的。早晨他起的早又閑來無事，路過的夫婦正一人一手拿著熱乎乎的包子，似乎吃的很香的樣子。
讓暗衛去問了，他鬼使神差跑到小鎮上買了一籠屜，回頭又想起穆忘塵說與他的話，又跑的老遠買了一盒合意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