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心寒至極
「你是說爸爸嗎？」
褚薇雨走到他面前，面上的神情是溫婉而懂事的，「爸的禮物，肯定是要格外用心準備的。這兩年，你和爸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我不想看見你們父子，就這樣日漸疏遠下去。所以爸那邊的禮物，我還要再多花心思，挑選一份最滿意的才行。」
蕭庭禮嘴角突然勾了起來。
卻不是滿意的微笑，而是透出深寒的氣息。
褚薇雨不禁被這莫名深意的笑容，驚的後背一涼，可任憑她如何在大腦中飛快的思索，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哪裡說錯了話，抑或做錯了事？
她感覺到些許的不安，意識到某些屬於她和蕭庭禮之間本就微乎其微的東西，在這一瞬間都駭然失去了。
雙手往前伸了伸，她本能的想要抓住些什麼。
卻只抓住自己冰涼的十指。
「每到過年，我都會給姑姑準備一份合心的禮物。她是我最親最重要的人，你，卻把她忘記了。」
褚薇雨的瞳孔驀地睜大，她怎麼也想不到，蕭庭禮居然會來這出，「庭禮，不是這樣的……」
她努力地張嘴，想要解釋，想要彌補，可蕭庭禮狠狠地打斷了她，「歸根結底，在你，在你們眼裡，她已經等同於一個死人，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不是，姑姑的東西我要單獨去準備的！」褚薇雨有一種溺水者將死的慌亂，她說話的速度從來沒這麼急過，「庭禮，我現在就馬上去……」
「不必了。」蕭庭禮一句話，就抹滅了她所有的努力。
褚薇雨如墜冰窖，藏不住的委屈，幾乎要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里溢出來，「庭禮，你相信我吧……」
「過年，你想在蕭家過？」
蕭家？
褚薇雨怔了怔，御景苑也是蕭家吧？
她趕緊點頭，「是。」
「行。」
蕭庭禮點了頭，下一秒，卻又在她倏然雀躍的心頭，重重潑下了一盆冰水，「既然你不想陪著你的父母，老爺子又那麼喜歡你，非你這個兒媳不可，你就去蕭家陪著他一起過吧。今天就過去。」
褚薇雨僵立在原地，看著蕭庭禮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這個男人，從不吝嗇展示對她和蕭盛的厭惡，與傷害。
自從姑姑變成植物人後，蕭庭禮幾乎斷了與蕭盛的往來，老爺子不找上門來，哪怕過年，也休想見他一面，更不可能回蕭家。
她一直以為，縱然是冰山，也有被熱情融化的一天。
可他的鐵石心腸，從來都沒有絲毫的更改過。
甚至，他連一絲絲的遮掩都不屑於。
只怕，這一次次對蕭家和褚家明晃晃的打臉，才是他最最高興的事情吧？
真叫人心寒至極。
青城，東區。
莫風最後一次在地圖上打了個勾，這意味著整個青城，他劃分的36個區域，他已經毫無遺漏地都搜查過了。
那個看起來纖細柔弱、實際上狡猾謹慎至極的男孩，就這樣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確定那個男孩沒有離開青城，但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找過了。
毫無痕迹。
怎麼會有人能失蹤的這麼乾淨？
好像那個人，從來不曾存在過，只是他做了一場夢。
一場風花雪月，魅惑至極，卻又混合著花香與鮮血的綺麗詭夢。
既然完全不曾有一分一毫相信過他，為什麼還要對他主動投懷送抱，主動讓他睡？
就為了哄騙他，帶自己出門，離開療養院？
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寧願倉皇逃竄，也不願待在他身邊，等他幫他聯繫上家人？
「可惡！」
可惡至極！
莫風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真的是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有被一個男人騙色騙感情的一天！
他確定自己依然喜歡胸大（屁）（股）翹的美女，但那幾天，在那張柔軟舒適的足以叫人沉淪的大床上，他是怎麼就昏了頭腦，迷了心智，與那個男孩荒唐縱情了足足一周的時間？
他就該艹到那個混賬玩意兒下不了床！
邪肆的眼角輕眯，莫風抬眸望了一眼天空：你最好祈禱自己，不要再次落到我的手上。
下一次，我一定艹斷你的腰。
我保證。
今天是小年。
青城的風俗，這一天要祭灶、掃塵、吃灶糖。
灶糖是用麥芽糖做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買到吃到。但只有小年這一天吃的麥芽糖，才有特別的含義。
一大清早，甄心就起床與傭人一起，將廚房打掃的乾乾淨淨，再擺上一些傳統的點心水果，這就是祭灶和掃塵。
等司空嵐和司空嘉也起床，吃好早餐，他們就帶上妮妮一起，開開心心的出門了。
一來，是要準備一些過年必備的物品食物了；二來，也是今天的重點，要給司空嘉好好的添上一櫥櫃的新衣服，寓意他新的一年，一切都從新開始。
本來早就應該這麼做了，可是司空嘉擔心自己被褚瑋成抓回去，怎麼也不肯出門。
如今距離他逃出來，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司空嵐終於說服他，到附近的商場逛一逛。
「心心，一會兒到了商場，你就帶妮妮去遊樂場玩，我陪我哥去買衣服。」
「好。」甄心覺得這個分配很合理，男人總是更懂男人的需求，更何況妮妮還小，逛商場於她而言實在太過於無聊，堅持不到半小時就要鬧起來的。
只是，計劃不如變化快。
下了車，妮妮就像只八爪魚一樣，粘在司空嵐身上不下來了。
「不嘛，我要爸爸陪我玩兒！」妮妮緊緊的抱住爸爸的脖頸，一秒也不肯鬆手，甜甜糯糯的嗓音，簡直酥化了人的心。
司空嵐本來就是個女兒奴，哪裡招架得住女兒這樣撒嬌，當場就舉手投降了。
「哥，要不，讓心心陪你去買衣服？心心的眼光很好的，我很多衣服都是她幫我挑的。」
司空嘉溫柔地彎唇輕笑，「我沒問題啊。只要弟妹不嫌麻煩就行。」
「一點都不麻煩。」甄心揚唇，笑的燦爛，「我們買它滿滿一柜子衣服回來，明年夏天之前就都不用再逛了。」
這話不是開玩笑。
現在的衣服都是提前一個季節售賣，冬天已經可以買到新款春裝了。
她對衣服一貫不太熱衷，夠穿就行，所以每個季節添夠三四套足矣，一次就能搞定。
「巧了，我也是這樣想的。」司空嘉笑彎了眼。
他也是這樣的習慣，而且現在處境又不同，每次出門都有風險，他更願意躲在家裡。
司空嵐看著自己的哥哥展顏歡笑，知道要讓他完全融入正常的生活，還需要時間。但只要每次都有一點進步，他已經很欣慰，很滿足了。
「心心，如果遇上情況不對，一定要大聲喊『救命』。節日里這麼多人，我相信沒人敢明目張胆的搶人，你們只要不往外邊跑就行。」
分開前，司空嵐在甄心耳邊低聲叮嚀。
甄心看了一眼四周環境，真是人山人海，「你覺得，可能會遇上把你哥關起來的人？」
「青城就這麼點大，遇上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我哥總要回歸社會，不可能一直在家裡躲著，我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明白。」
甄心其實沒有太大的擔心。
一來，她有異能；二來，商場里處處是保安和監控，她也不信那些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兇作惡。
商場六樓。
這一層全是世界頂級的奢侈品牌與高定成衣店。
蕭箏最愛的成衣定製店，就是這其中之一。
蕭庭禮坐在貴賓間，店長親自將他定製的衣服送上來，「蕭先生，請您過目。」
男人接過來，在手掌間細細的摩挲，這是姑姑最喜歡的面料與款式，他征征的看了半響，一瞬間，恍然有些做夢的感覺。
彷彿姑姑還健康的時候，他親自捧上新衣，姑姑笑吟吟地從試衣間走出來，依舊美麗優雅，氣質非凡。
「那個店員呢？」
「在的。知道您今天要過來，特意將她從其他門店調回來了。」
店長說著，招呼一位店員進來，從蕭庭禮手上親自接過了衣服遞過去，「快去換上。」
姑姑躺在病床上兩年了。
兩年，對於許多人來說，彈指一揮間。
他的生活看起來也沒有多大變化，依舊是逢年過節，就來這裡給姑姑定製她喜歡的衣裳。
只是，那一套套漂亮又昂貴的衣服，全都掛在小院的櫥櫃里，再沒人穿著它們，恣意的經過青城的大街小巷。
店員很快換好衣服，走到了蕭庭禮面前。
男人細細打量著，他選的總是沒錯的。這個女人與姑姑的身材尺寸一點不差，所以每次穿上身，都非常合適。
「好看。」蕭庭禮滿意地輕點下頭。
他的嗓音溫和，輕柔，一如過去的每一次，同蕭箏說話的語氣神態。
好半響后，他才又開口，「去換下來吧。」
「好。」
男人起身往外走，店長殷勤的跟在身後，聽他吩咐著，「下次有好看的布料，還是第一時間通知黎一。」
「您放心吧。」
黎一去櫃檯刷卡結賬，「老規矩，多刷三千塊給那個店員。」
「我替她謝謝蕭先生。」
這是蕭庭禮特意吩咐的，衣服做好了，沒有真人穿出來，總看不出具體的效果來。店裡的人都知道，蕭箏植物人狀態兩年多了，即使沒死，也和死了差不多。既然有人不忌諱這些願意幫忙試衣服，他當然不會虧待了那個人。
男人站在走廊上，望下去，挨挨擠擠的全是人頭。
不管這一年為了生活如何奔波困苦，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但他從小就討厭過年，因為母親不在了。
現在，姑姑也不能陪他過年了。
甄心，也不肯回到他身邊。
只有黎一，兢兢業業，始終都在。
但黎一遲早也要結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
屆時，陪著他的只有昊昊了吧？他的親兒子，但也有長大的一天。
等到某一天，他就徹徹底底變成一個人了。
「蕭先生，可以走了。」黎一結完賬，拎著衣服盒子走出來。
蕭庭禮卻往自動扶梯走去，「逛逛吧。喜歡什麼，我送你。」
黎一受寵若驚：蕭先生今年要親手給他挑禮物了？
為什麼？
今天心情特別好？
蕭庭禮要知道他是這麼想的，恐怕要削他：心情特別好？
NO！
大錯特錯！
是心情特別不好，特別不好！
甄心陪著司空嘉，從二樓一路往上逛，不知不覺就到了五樓。
「我們去看看手錶吧？」司空嘉指著前方一家店，「是我和嵐嵐都特別喜歡的品牌。」
「嗯，好啊。」
甄心應聲抬頭，當看見店名時，臉色突然一怔：蕭庭禮當初送她的那塊情侶表，也是這個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