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連見他一面都難,何來高興不高興的說法?」
褚薇雨顯得有些無精打采,褚瑋成終於將注意力放到她身上,「蕭庭禮最近都在忙什麼?你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對我從來都像防賊一樣,瞞的滴水不漏。」褚薇雨一隻手無意識地扯著茶几上的流蘇裝飾,「哥,姑姑那件事,應該過去了吧?」
她回想著蕭庭禮的態度,心頭那股不安,縈繞不散,「讓何局把事情都推到賈家身上,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不信……」
「他信或不信,都沒有更多的證據了。何況,那個何局最初確實是靠賈國政才在衛生局站穩腳跟的,蕭庭禮怎麼查,都是這個結果。」
「真的?」
「要對付蕭庭禮,這種低級錯誤怎能犯?」褚瑋成漫不經心地轉著手機,「所以,蕭庭禮與其毫無根據地懷疑我們,不如相信了何局的話。當時賈家失勢不久,賈夢妍也剛被扔進精神病院,比起我們,賈家更有動機。」
賈家出事那天,賈氏夫婦親口將唯一的女兒,託付給了蕭箏,求她務必護好賈夢妍。
可最後呢?
蕭箏言而無信,蕭庭禮無情無義,遭了報復,豈不是再正常不過?
「那我就安心了。」褚薇雨這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端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哥,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
「你是我親妹妹,都是應該的。」
褚薇雨轉頭打量著四周,哥哥已經在這個別墅里獨自居住了好幾年,可這裡依然冷冷清清,空空蕩蕩,感受不到什麼人氣。
她的目光落在電視牆上那一排相框中,回想起昔日的景象,不免感覺的心酸,「哥,你也該好好打算自己的未來了。」
「什麼?」
「青寧姐已經走了很久了。你也該放下,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褚瑋成站起身,似乎不想聽見那個名字,「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
「爸媽年紀都大了,我已經這樣了,走不了回頭路了。」褚薇雨說到這裡,聲音明顯地頓了頓,才又繼續道,「就算你放不下她,你也總得結婚生子,你是褚家的兒子,你的日子總要過下去。」
她看著他,語重心長地,「哥,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褚瑋成整個人靠在牆上,一手撐著額頭,眼神頹靡,「當年一場意外,她死無全屍……你們還能指望我怎麼好好的?我還願意活著,就已經……」
「哥……」
「好了,我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你過好自己的就行。回去吧。」
褚瑋成顯得心力交瘁,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了。
褚薇雨見他這樣,也不再勉強自己多逗留,囑咐了傭人照顧好他,便離開了。
褚瑋成靠在牆上,轉頭,視線久久地落在相框上,半響,不言不語,靜默的彷如一尊雕塑。
二樓。
關著女孩的那間卧室,所有的窗戶都從外面封死了。
褚瑋成打開鎖進來時,便看見女孩倚在窗戶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他。
他將門關上,反鎖死,然後才邁動長腿往裡走。女孩始終一動不動,哪怕他坐在床沿,朝她招手,她也置若罔聞,好像聽不見也看不到。
褚瑋成默默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將牆角的畫板移了過來,手裡握著一支鉛筆,對著她一筆一劃地勾勒著人物形象。
或許也不是對著她,因為那個人住在他心裡,他閉上眼,也能畫出她的模樣。
不得不承認,這個變(態)畫的一手好人像。
二十分鐘后,他放下了筆。
女孩這才一步一步走過來,戴在腳踝上的鐐銬和鎖鏈,與地板摩擦發出噹啷的聲響。
鎖鏈很長,能保證她在卧室和浴室之間來去自如,但無論如何出不了門口。
其實他一開始沒想著要這樣栓著她,但她的攻擊性很強,看起來纖瘦卻還挺有勁。他不在家的時候,傭人因為給她送飯,吃了幾次虧,還差點被她奪門而逃,所以他不得不給她戴上鐐銬。
女孩在褚瑋成身邊坐下,「我剛才聽見有人來了。」
「嗯。」褚瑋成收起畫板,「我妹妹來了。」
「我沒有大喊大叫引起她的注意。我很乖。」
褚瑋成將畫紙仔細地收起來,「我知道。」
「所以,」女孩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地道,「你能不能別再關著我了?」
褚瑋成終於抬頭看向她,兩人四目相對,好一會兒,他開口,「青寧。」
「我是洛青寧嗎?」女孩偏頭,直盯盯地望進他眼底去。
褚瑋成抓住她一隻手,將她拉到身前,「你如果不是洛青寧,那你是誰?」
「我不知道。」女孩搖搖頭,「我的腦子裡一直很亂,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畫面出現,我現在甚至分不清自己的性別,也常常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做夢。你繼續把我這樣關著,遲早有一天,我會真的瘋掉。」
「我不會放你走的。」褚瑋成不在乎她是不是一個瘋子,只要他能每天看見她就行。
「我知道。」女孩似乎已經想通了,所以妥協了,「我來這裡多久了?」
「三年。」
「我的檔案,你肯定都替我銷毀了吧?我如果不做洛青寧,就什麼也不是了,對吧?」
褚瑋成沒說話,但看著她的眼神已經漸漸沉下去。
女孩卻無懼地迎著他的打量,她只要想到自己被關在這裡竟然一千多天了,她就恨不能當場掐死這個變(態)。只是她現在還得討好著他,所以只能將憤怒都和血吞下去。
她才不是什麼洛青寧,更不是女人,他是一個男人,是一個正正常常的男人。
他叫司空嘉,在全國最好的現代舞學院上學,是老師們和弟弟眼中的驕傲,原本前途無可限量。他有自己的好友,還有心儀的女孩,他籌劃著在這次畢業旅行結束之前,向女孩表白,他知道那個女孩也傾心於他。
可是一切都被褚瑋成毀了。
他被抓走關起來,被逼著穿女人的睡裙,被洗腦自己叫洛青寧,是眼前這個男人的未婚妻。
咬緊牙關,司空嘉眼眶發酸,「我答應你,我不逃跑。你可不可以帶我去看醫生?」
「你身體不舒服?」褚瑋成臉色一變,立刻緊張地掀起他的衣擺,「我看看,你哪裡不舒服?」
感覺到腰間一兩,司空嘉連忙按住他的手,「我想去看精神科。」
褚瑋成手上的力道一松,「精神科?」
「是。我不想再這麼時而瘋癲,時而清醒了。我感覺很痛苦。」
司空嘉察覺到他的猶豫,他主動握住了褚瑋成的雙手,「你說我是洛青寧,那我以後就是洛青寧。我願意留在你身邊,以你喜歡的樣子,陪著你,行嗎?我想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褚瑋成愣住了,因為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洛青寧意外死亡后,他痛不欲生,做夢都希望洛青寧能活過來,所以他一眼看見神似洛青寧的這個男孩,便不顧一切地將之擄來,囚禁在房間里,藉以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只為了自己能時時刻刻看見這張臉。
他當然知道這是個男孩子,而且冷靜下來以後,他也承認,這個男孩的容貌,至多只有五分相似他的未婚妻。但他已經停不下來了,他只要一天看不見這個假的洛青寧,他都感覺不到活著的意義。
「你願意留在我身邊?」
「是,我已經想通了。有人願意深愛著我,寵愛著我,這沒什麼不好的。」司空嘉微微仰著頭,從褚瑋成的角度看下去,當真是楚楚可憐,「求求你了,帶我去看病吧,好嗎?我想穿好看的衣服,光明正大的出去見人,我想念外面的世界,想那些好吃的,好玩的。行嗎?」
這一番充滿撒嬌服軟意味的言語,一下戳中了褚瑋成心底最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