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生日,忌日
海島診所。
說是診所,但平日里只有一位祖傳的赤腳醫生坐診,賣一些感冒藥、消炎藥之類的,掛一些簡單的點滴,稍微嚴重一些的毛病就得坐船出島去。
而如今,沾了甄心的光,每個月都有專業的醫生上島來,也能順便解決島民的患病問題。
「甄小姐,您這個月體重增加了3斤,非常標準,請繼續保持。」
醫生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女人,面相削瘦,性格冷漠,從來不肯多說一句話。「我現在給您測胎心,一會兒給您做唐篩。您是空腹吧?」
唐篩是唐氏篩查的簡稱,主要是通過檢測孕婦的血液,來判斷胎兒患先天愚型、神經管缺陷的危險係數,即唐氏綜合征。60%的患兒在胎內就會流產,存活者有明顯的智能落後、特殊面容、生長發育障礙和多發畸形。所以這個檢查很重要,非查不可。
「啊,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甄心其實沒忘,但她為了有機會離開海島,所以故意撒謊,,「不然,我跟你去醫院住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做唐篩,怎麼樣?」
「不必。我在島上住一晚。明天給你抽血。」醫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甄心仔細地打量她的面色,「你很討厭我,對嗎?」
「沒有。」
「我看得出來,你每個月來島上給我做產檢,是被迫的。」甄心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是誰威脅你必須來的?蕭家的人?還是褚家的人?」
「收人錢財,替人辦事。你想多了。」
醫生一邊看著胎心監測器上的數字,一邊飛快在本子上做記錄,整個過程始終面無表情。
甄心點點頭,「既然是收錢的,那麼對方給多少,我都給翻倍,你帶我離開這裡,如何?你知道的,我給的起。」
醫生彷彿沒聽見,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甄心其實想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要留著她的孩子?
既然費盡心機地把她藏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目的肯定是為了不讓人找到她,達到分開她和蕭庭禮的目的。但是留下她的孩子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是不是她肚子里這個孩子,對於他們來說,還有什麼重要的作用?
抑或,僅僅因為這個孩子流著蕭家的血脈,所以才要留下?
那麼以此推斷下去,她能不能認為,那個將她藏起來的人,就是蕭盛?
可他難道就不擔心,她靠著這個孩子,和蕭庭禮死灰復燃?
真的想要她和他斷的乾淨,不是應該不留一點羈絆的嗎?
這個問題,甄心從醒來的那一日,想到現在,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再說了,褚家又怎會同意蕭盛這樣做?
褚薇雨本就不被蕭庭禮接受,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惹蕭庭禮厭惡。如若有一天,蕭庭禮找到她和孩子,豈不是要威脅到褚家的孩子?
這些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測好了。」
醫生收起檢測器,轉身走到桌前整理記錄。
甄心穿好鞋,走到她身邊,再次盯著她的臉開口,「醫生,我們好好談談……」
「甄小姐,你別白費功夫了,沒有人敢幫你逃出這個島的。」
醫生冷冷看向她,直接打斷了甄心的話,「你想問為什麼是嗎?很簡單,因為這個島上所有人的命,包括我和我助理家人的命,都捏在別人手裡。如果你逃走了,或者被人找到這裡,我們都得死。」
「所有人?」甄心有些不可置信,「全島可是有四五十個人……」
「四五十個人算多嗎?端一挺機槍過來掃射,都不用一分鐘。上迫擊炮的話,也不用幾發炮彈,就能連人帶房子都炸飛。這麼一個偏僻的小島,想做什麼不行?」
醫生說著說著,情緒越來越激動,突然一把扯過甄心的手,打開房門快步往外走,「你不信嗎?來,我帶你看看,讓你看看這個海島有多麼可悲!」
她拖著甄心一直往村落外走,走到碼頭,她指著那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清澈海面,「你自己看,看看海水下面是什麼?」
甄心趴在欄杆上,仔細地往水下看,看見一排排黑色的金屬物質,在水下時不時的泛出冷光。
她的心突然『砰砰砰』的亂跳起來。
「看見了吧?」
醫生嘲諷地冷笑一下,「你只要敢上船,這船立刻就會被炸了。你的命值錢,我們的命難道就不寶貴?大家都只有一條命,這是命運最公平的地方。」
甄心的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用力閉了閉眼睛,她深呼吸兩下,復又睜開,看著醫生,開口,「那你至少可以告訴我,我最終的命運吧?他們不至於無聊到把我困在這裡一輩子,對吧?」
「你難道想不到嗎?他們只要你肚子里的孩子。」
醫生冷睇著她,「至於生下孩子以後,你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
甄心的眼皮子跳了跳,「如果,孩子不幸胎死腹中呢?」
「那我們就陪著你一起死了。」
醫生冷漠的彷彿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怎麼樣?要不要試試?反正早晚都是死,早死早超生,也省的我們幾十個人,要陪你多受幾個月的煎熬。」
她銳利的目光如一柄散發寒氣的利刃,就那麼直直地射向甄心微微隆起的肚子。
甄心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心驚,下意識捂著肚子後退了幾大步,「你別衝動……」
「哼,我有什麼好衝動的。你活著,對我才更有利。」
醫生冷笑一聲,「但你最好老實點,別把這裡的島民逼的衝動了。砍頭的利斧懸在頭頂太久,壓力太大,是很容易把人逼入極端的,小心他們魚死網破,那就都別活了。」
「謝謝提醒。」甄心知道,這是醫生的好心忠告。
她已經觀察出來,這個海島上民風彪悍,逼急了,他們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
只是,她之後的日子,難道就只能坐以待斃了嗎?
孩子的出生日,就是她的死期?!
青城市,御景苑。
黑漆漆的烏雲,如一座黑色巨大的高山,沉沉地壓在人頭頂上,也壓在人的心頭。
蕭庭禮坐在書房裡,面前是一座暗金色的台曆,記錄著甄心和他的孩子,已經失蹤96天了。
整整三個多月,他每晚都夜不能寐。
每一次午夜夢回,都以為她依然在自己身旁。可是伸手一攬,卻只有滿懷的空氣。
男人伸手拉開抽屜,裡面是一份DNA檢測報告:當日在檢查室里發現的三具屍體均為女性,其中一名為孕婦。經過核對,分別是婦產科主任查明清,紅姨汪小紅,以及甄心。
但他拒絕接受這個結果。
他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去追查青城市大街小巷裡所有的監控攝像,以及所有能離開青城的進出口,但始終一無所獲。
周圍所有人都叫他放棄,要他認清事實。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股莫名的直覺,那直覺告訴他,甄心還活著!
她就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裡,正在等著他去拯救她!
「蕭先生,有消息了!」
黎一突然急匆匆地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個U盤,「我們在一個廢棄的河道附近,發現了這個。」
他飛快將U盤插進電腦,一個不太清晰的畫面立刻跳出來:夜色下,幾個男女正側面走過,其中一男一女相挽著手,看起來較為的親密。
女人突然崴了一下腳,身旁的男人立刻蹲下身,關心的詢問她。
當男人抬起頭時,側臉清晰的出現在了畫面里,「許沐?」
蕭庭禮震驚地瞳孔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