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打開心結

  和蕭庭禮在一起這麼久了,她已經練出聽他聲音就能判斷出心情的本事。


  所以他現在這個語氣,應當是還不知道褚薇雨懷孕了吧?


  他和她都忍了很久,彼此折磨了一個月,蕭箏也一樣。


  他剛剛說出允許她『人在心不在』的話,大抵也已經是他能低聲下氣的底線了。


  要答應嗎?


  答應吧。


  「好,你下班來接我。」甄心木然地張口。


  她聽見手機那端的男人,長吁出一口氣,「嗯。」


  甄心掛了電話后,失魂落魄地走到犬舍,牽出導盲犬樂樂往外走,漫無目的,只是由著樂樂隨便帶她往哪裡去。


  想到晚上要面對蕭箏,她就壓抑的胸口好像喘不上氣來。


  可是韓蓓蓓那天說的對,她如果還要和蕭庭禮走下去,就得邁過這個坎,不但要打心底讓那天晚上的事情過去,還要把對蕭箏的怨恨芥蒂從她心裡過去。


  母子沒有隔夜仇,蕭庭禮遲早會原諒蕭箏的。她和蕭庭禮如果要一直走下去,蕭箏那裡就不可能永遠迴避。


  怨恨太久,在心裡會生根,遲早會演變成她和蕭庭禮之間的矛盾,壞人就會有可乘之機。


  那不就遂了壞人的意?

  或許,今晚會是一個轉變的契機呢?

  從事情發生到今天,這麼久了,她都沒有給蕭箏一個解釋清楚的機會,或許蕭庭禮也沒有。


  趁著今晚見面,不如都敞開了說吧。


  究竟是能夠慢慢放下,還是永遠無法原諒,不急於現在這一刻,都等著今晚見面談過談過之後,再做決定吧。


  「呼……」


  甄心停住腳步,仰頭,深深的、長長的從胸腔里吁出一口濁氣來,這才發現,今日的天空,好藍,好藍啊。


  萬里無雲,乾淨清透。


  她獃獃地仰著頭,就這樣站著,久久,久久,都沒有回神。


  直到,有人站在了她身邊。


  「心心。」


  「你來了啊。」甄心轉頭,看見那張熟悉至極的俊顏落入眼眶,她淺淺的彎了一下嘴角。


  蕭庭禮看的心疼,張開手臂將她擁入懷中。


  他知道,自己這樣逼她去見姑姑,很殘忍。他也理解,姑姑和他有血緣關係,有親如母子的深厚感情,所以他才能這麼快原諒姑姑,而她沒有這些基礎在,所以她心裡很難邁過那個砍。


  可是,這個坎必須邁過去。


  「心心,我知道很難。可是現在,我們只有站在一起,才能度過眼前的難關。什麼蕭家的顏面,什麼聯姻,我都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只要你願意讓那一晚過去,我就可以放開手腳和他們周旋到底!」


  甄心輕輕點頭,「我知道。」


  「真的?」她回答的太輕飄飄,太快,蕭庭禮心中很沒底,他甚至有些懷疑,她有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抑或根本不想聽,只是在敷衍自己?

  甄心卻從他懷中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又點了一下頭,「真的。」


  蕭庭禮如釋重負地長吁出一口氣來,一路上一直吊起來的那顆心剛剛往下放了放,卻聽見她低聲又丟出一個炸彈。


  「但是,你究竟知不知道,褚薇雨懷孕了?」


  蕭庭禮的第一個反應,是可笑的,「不可能!」


  就一次,哪那麼容易?

  他和甄心這麼久了,都沒懷上!

  「上午,蕭伯父用姑姑的貼身阿姨把我騙出去,給我看了褚薇雨的孕檢報告。我不是專業的,看不出真假,但我想,他既然敢這麼通知我,必然是真的。騙我容易,騙你很難。」


  蕭庭禮剛剛放下的心,又倏地吊在了胸口處,「所以,姑姑也知道了?她約我們晚上務必去她院子里吃飯,是不是要談這件事的對策?」


  「恐怕是了。」甄心心煩意亂,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先把樂樂送回俱樂部吧。」


  「好。」


  上了車,黎一就坐在副駕駛。


  甄心沒有心情和他打招呼,只是一直垂著頭。


  「甄小姐,你今晚儘管放心,我會一直守在小院里,絕對不會再給人有可趁之機。」黎一保證道。


  自從那晚的事情后,蕭庭禮去哪裡應酬都一定會帶上黎一,因為他只聽蕭庭禮的,哪怕是蕭盛也命令不了他。


  「謝謝。」甄心低低應了一聲。


  把導盲犬送回俱樂部犬舍,距離下班其實還有一會兒。


  但是甄心哪裡還有心思工作?蕭庭禮也心浮氣躁,等不及要去找姑姑問個真相,所以直接讓黎一出面去給甄心請了假,就出門直奔蕭箏的小院。


  蕭箏接到兩人要來的電話,欣喜若狂,趕緊讓傭人準備好了茶水果汁糕點,在客廳里擺了滿滿一桌子。


  她挽起袖子,正準備去廚房,親自做蕭庭禮和甄心喜歡吃的菜,就聽的外面阿姨驚喜的聲音,「來了,來了,蕭先生和甄小姐都來了!」


  蕭箏激動地迎出去,「怎麼來的這樣早?不是還不到下班點嗎?」


  「蕭小姐。」甄心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依舊疏離的很。


  但蕭箏哪裡會在意?她肯來,自己就已經很高興了,「快進來,坐,都坐下。」


  蕭箏不住的招呼他們,把那些點心,果汁,不住往兩人面前放。


  但是蕭庭禮沒有心思吃,他示意傭人和阿姨都退下,「姑姑,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說吧。」


  「這……」


  蕭箏小心翼翼看一眼甄心,男人緊接著開口,「是褚薇雨懷孕的事情吧?心心已經告訴我了。」


  「既然你知道了,那你說說,這個孩子,你預備怎麼辦?」蕭箏也不拐彎抹角,因為事情實在已經火燒眉毛,「我看過報告單了,也特意差人去醫院查了,是真的。」


  「您確定我爸沒動手腳嗎?」蕭庭禮臉色冷沉。


  蕭箏搖頭,「懷孕這個事情,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怎麼給你憑空生出來?你爸辛苦騙你一遭有什麼用?你難道不會逮了褚薇雨去檢查?」


  「我不會。因為沒有必要。」男人嗓音森冷,「什麼孩子?一兩個月不過是一個血團。就算她們褚家敢把孩子生下來,我也不會承認。我爸稀罕這個孩子,那他拿去好了,是蕭家的孩子,但不是我的孩子。」


  蕭箏早知道他不會把這個孩子當回事,但說的這麼無情,她還是意外極了,「庭禮,那好歹是條生命,你也太……」


  「姑姑要說我冷血是嗎?」蕭庭禮面無表情,「但這就是事實。褚薇雨肚子里的東西,在我眼裡一文不值。您最好去轉告我爸,能我蕭庭禮承認的孩子,只有甄心的孩子。其他人的,在我眼裡不過是個動物細胞而已。」


  這態度再明顯不過了,甄心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發,但不可否認,她聽著男人這些斬釘截鐵的話,心安極了。


  韓蓓蓓和蕭箏都說過同樣的話:別人如何對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邊這個男人。


  而她認識的蕭庭禮,蕭先生,不管對別人如何殘酷,對她永遠都是愛護的。


  她伸手握住蕭庭禮的手掌,男人轉頭看她,反手將她地緊握在掌心裡。


  蕭箏知道自己也不必說什麼了,結果已經擺在眼前。


  她只是很慶幸,這件事的發展沒有如哥哥蕭盛所預想的那樣,成為割裂分開蕭庭禮和甄心的最大助力。


  人都說,物極必反。


  但在她們這裡,是否極泰來。


  但她同時也明白,蕭盛不會就這樣作罷。與褚家的聯姻,他勢在必得。一計不成,會又施一計,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這麼想來想去的,蕭箏又開始頭疼了:如果那一晚她謹慎些,多好?沒有那晚,後面這些麻煩都不會有了……


  「您別再去胡思亂想了。」意外之中的,甄心突然站起身,走到她背後,雙手在她額頭兩側輕輕轉動按摩著,「您看,我和庭禮不是好好的嗎?只要我還要他,他還要我,別人做什麼,都沒用。」


  「心心,你、所以你這是、原諒姑姑了嗎?」蕭箏激動的握住她的雙手,放在胸口不捨得鬆開,激動的神情溢於言表。


  甄心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一會兒后,才開口,「那您能不能給我一句實話,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要您說,我就信,我和庭禮都信。」


  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是個禁忌,從蕭箏,到蕭庭禮,到甄心,這三個人無論面對著彼此的哪一位,都絕口不提。


  哪怕蕭庭禮心裡已經選擇了原諒姑姑,但他也不是原諒她的做法,只是體諒她為了自己好的那一份用心。


  所以此刻聽見甄心提出來,大家都愣了一愣。


  「好,好,你們肯聽姑姑解釋,姑姑一定要說。」


  蕭箏拿起杯子喝了半杯,緩了緩自己的心情和氣息,這才開口將那晚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我是真的沒有懷疑過庭禮爸爸送來的那瓶酒,所以等孩子們都走後,才單獨拿出來和庭禮一起喝。心心,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一個女人,最大的愛好居然是喝酒,那瓶酒啊,窖藏三十年,難尋的很,所以我是真的捨不得分給別人。」


  「其實一共也就喝了小半瓶,我和庭禮就醉的不省人事。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了卧室了,但陪在我房裡的不是我院子里的傭人,卻是我哥那邊的傭人,我當時就覺得可能出事了。」


  「而那個傭人也沒有瞞我,說酒里是我哥下了葯。我之所以能這麼快醒來,是因為她給我喝了醒酒藥,但庭禮依然是醉的,而且她們還額外給庭禮下了葯。此時此刻,褚薇雨正和庭禮在一個房間里,該做的大概都做完了,我想什麼辦法也沒用了。」


  「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我活了這麼一把年紀,一直被我大哥和庭禮保護的很好,哪裡遇上過這樣的事情?尤其之後看見你來了,我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還能怎麼辦了。隔天回來,我和紅姨說起這事,才反應過來,我當時應該拼了命的把褚薇雨拉出房間的。可是,我當時真的沒想到……」


  蕭箏越說越懊惱,最後忍不住捂著臉,聲音哽咽。


  蕭庭禮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將她擁抱在懷中,「其實您想到了也沒用的,我把特意留了傭人在你房裡,就是防著你會那麼做。他難得逮住機會來算計我,怎麼可能不安排的萬無一失?除非我們不喝那瓶酒,否則,結果都是一樣的。」


  「是啊,您別自責了,我們都已經想開了。」甄心說道。


  蕭箏淚眼朦朧地再次握緊她的手,「心心,那你、還能叫我一聲姑姑嗎?」


  「……」甄心看著蕭箏渴望的眼睛,喉嚨里彷彿塞了一團棉花,努力了好幾次,才終於擠出一聲細細的,「姑姑……」


  「哎,好孩子。」蕭箏喜極而泣,緊緊抱著甄心,好一會兒都不肯撒手。


  心結打開了,想要一下子回到過去,其實還是不容易。


  但是這一晚,甄心和蕭庭禮在院子里陪著蕭箏到很晚才回去,這已經是一個好的開端了。


  第二天是周末。


  甄心想起很久沒有回家看過了,便和蕭庭禮打了個招呼,就出了門。


  甄家餐廳。


  甄心走進店內,除了兩名服務員外,沒看到別人,「我爸媽呢?」


  「在樓上。」


  甄心順著樓梯往上走,二樓隱約傳來甄大成的聲音,「都是一樣的材料,而且名字廠家都一樣,能出什麼問題,我看你就是膽小如鼠,怪不得一輩子發不了財。」


  「你懂什麼,這又不是賣衣服,假冒了也不會出大事,假貨的衛生安全說不清楚的,可是會吃死人的。」


  甄大成狠狠罵了一句,「誰告訴你假的?不是一模一樣嗎?」


  甄心聽到這,大驚失色,快步上前將門推開,「什麼假貨?」


  二人沒提防她會忽然進來,劉愛梅扭過頭,「心,心心,你怎麼來了?」


  甄心目光掃向四周,看到貨架上堆著還未開封的箱子,她快步上前,甄大成見狀,趕緊背過身。


  「爸,媽,你們把話說清楚,怎麼回事?」


  劉愛梅朝甄大成看去,可甄大成裝作正在盛飯的樣子,她了摸頭說道,「沒什麼事,你聽錯了。」


  「聽錯?」甄心將貨架上的其中一個箱子搬下來,她找出美工刀,將箱子劃開。裡面裝的食材倒是看不出什麼,劉愛梅裝作鎮定的樣子,「跟之前都是一樣的。」


  「進貨單呢?」


  劉愛梅一怔,「在,在家呢。」


  「拿給我看看。」


  甄大成聽到這,忍無可忍了,「心心啊,這家餐廳又不是你的,你管這麼多幹什麼?我跟你媽會經營出成績來,又不會欠著別人的錢不還。」


  「爸,如果賣出去的食物出了問題,那這家餐廳可就完了,賺不賺錢都是小事,到時候傾家蕩產都有可能。」


  「怎麼可能,」甄大成不以為意,「頂多吃個拉肚子,吃不死人的。」


  甄心見她這樣的態度,心頭蹭地冒出火來,「還不肯說實話,是不是?真要弄出人命來不可嗎?」


  劉愛梅神色間有了猶豫,甄心繼續道,「既然你們不肯說,我只能去問蕭庭禮,到時候核對下食材的數量,不就一清二楚了?」


  「別,心心!」甄大成見她要走,忙朝劉愛梅遞個眼色。


  劉愛梅伸手拽住甄心的胳膊,「心心,你聽我們說,這些食材也是正規渠道的,就是你爸之前有個跑運輸的朋友,那個李叔叔你有印象嗎?他是中間人,拿貨價可以便宜一半呢。」


  「便宜一半?」甄心拿起一份凍品肉類,「這些肉都是跟蕭家酒店通用的,蕭庭禮直接安排了食材過來,進貨價本來就比別人低,可對方卻說能便宜一半?也就是說,這一包肉的成本才三塊多?爸,這樣的話你也相信?」


  「怎麼不能信?」甄大成上去攔在劉愛梅跟前,「你李叔叔認識人,這個價就沒賺我們錢。」


  「你的意思,蕭庭禮還能賺你們這點錢不成?」


  甄大成說不上來,只能支支吾吾道,「至少你不用擔心這些食材真假的問題。」


  「出售過了嗎?」甄心看向貨架,存貨倒是不多。


  劉愛梅見她臉色嚴肅,老實作答,「嗯,前兩天送去廚房,已經做熟了賣出去了一些。」


  甄心腦子裡轟的一下炸開,「賣出去了!」


  「唉,你別大驚小怪行不行?」甄大成滿臉的不在乎,「我跟你媽自己比對過,一模一樣的,連備註都一樣,聞起來看起來吃起來都是一樣的。」


  「這件事蕭庭禮知道嗎?」


  「餐廳是我們的,為什麼要他知道?」甄大成回道。


  「他當初答應幫忙把關,如果發現這種事,肯定會有人跟他提起,他如果知道了,不可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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