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劍拔弩張
「我女朋友，甄心。」蕭庭禮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道。
甄心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
邊上的幾個傭人視線立刻都投了過來，倒是都沒有一絲絲惡意，只是好奇地打量，看得出蕭箏平時在她們面前是很沒有架子的。
「好了好了，都趕緊忙去。」蕭箏笑著揮揮手道，「吩咐廚房做幾個庭禮愛吃的菜。心心，你喜歡吃什麼？」
蕭庭禮卻放下了茶杯，「不了，姑姑。」
「這都已經到家了，留下吃頓飯的功夫也沒有？」
「我有幾句話要和我爸說，說完就走。」
蕭箏當即明白他是為了什麼事，忙是看了一眼甄心，才到，「那你答應姑姑，跟你爸好好說，嗯？」
「好。」
蕭庭禮牽著甄心穿過客廳，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剛才那裡頂多算是個門廳，裡面才是蕭宅真正的面貌，高高低低的樓院全都依著自然地勢而建，從下往上望去，頗為壯觀，彷彿十四世紀的歐洲古堡。
甄心回了一下頭，確定蕭箏沒跟來，這才停住了腳步，「你要帶我去見你爸爸？」
「是。」
「不太好吧？」甄心面色遲疑。
蕭盛之所以安排了褚薇雨來和蕭庭禮相親，就是因為看不上他自己選的女朋友。可現在，蕭庭禮公然帶著她登堂入室就罷了，還要帶去蕭盛面前，這不是擺明了挑釁，要正面開戰？
男人看了她一眼，「反正遲早都是要見的。揀日不如撞日。」
說罷，牽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甄心知道他是這麼個脾氣，決定了的事情誰也攔不住。
得了，前方又不是龍潭虎穴，蕭盛還能吃了她不成？
蕭庭禮的步子很快，甄心感覺到他身上一直隱忍的怒氣都外放出來了，她拖了拖他的手。
男人與她對視一眼，輕頷首，他知道她的意思，但他忍不了。
踏上一層長長的石梯，穿過一道拱形的石門，這就到了蕭家的主樓。
他們到家的消息一早就有人報上去了，所以老管家遠遠的就迎了過來，「蕭先生回來了。」
「我爸呢？」
「老爺在林子里，前兩日新進了一對兒畫眉鳥。」老管家笑眯眯地道。
蕭庭禮喉頭滾動了一下，他的母親孟芸是出生於江南名苑的大戶小姐，從小就有兩個愛好：一是騎馬，二是養鳥，這兩樣都是極其費錢費事的玩意兒，但不管是對於孟家抑或蕭家，都不過是件怡情的小事兒。
蕭盛和孟芸是家裡介紹相親認識的，但兩人一見鍾情，所以感情深厚，一時傳為佳話，稱之為神仙眷侶也不為過。
蕭盛把孟芸捧在掌心裡寵愛，因為她喜歡騎馬，就專門給她建了馬場；因為她喜歡養鳥，就專門給她建了鳥林。
孟芸意外去世后二十年，蕭盛身邊再沒有過另外一個女人，她生前的一切都在蕭家裡原樣保持，尤其是那個鳥林。
甄心跟著蕭庭禮往裡走，穿過一片花園，和曲曲折折的長廊，雙眼逐漸被高高低低的青蔥大樹所填滿，耳邊儘是或清脆悅耳或婉轉悠揚的鳥鳴。
一大片透明的網將整個鳥林蓋住，這樣既能讓鳥兒們自由的飛翔，又不至於飛離了林子。林子里種了不少果樹花草，還有人工挖出來的湖泊溪流，看得出是主人用盡了心思的。
蕭盛就坐在林子入口處不遠的桌子旁，桌上一對精緻的畫眉鳥，正在他的逗趣下嘰嘰喳喳，跳上跳下。
這幅畫面看上去歲月靜好，但在蕭庭禮的眼中，不過是孤芳自賞。
兩個人朝蕭盛走去，甄心覺得有些尷尬，但還是不得不開口打招呼，「蕭伯父，您好。」
「你好。」蕭盛聽見聲音，平靜地轉過身，沒有甄心預料之中的嚴肅、不滿、怒氣或者其他。
歲月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印記刻痕，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說是蕭庭禮的大哥也是有人信的。
他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甄心，那目光並不會讓人感覺難受，純粹只是打量一下她，「庭禮，這位小姐是？」
「甄心，我女朋友。」相比較而言，蕭庭禮的態度反而顯得不好，語氣有些咄咄。
蕭盛的臉上這才多添了幾分認真，他看了一眼甄心，然後點頭，「都站著做什麼？坐吧。」
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謝謝。」甄心雙腳僵硬地走過去，坐下，雙手下意識搓了一下。
她自認是個心理素質還挺不錯的人，鮮少有什麼場合能讓她感覺緊張的不知所措。但在蕭盛面前，這種緊張是發自內心的，發自潛意識裡的。
有些人，天生有不怒自威的氣勢，這對蕭家父子皆是。
蕭盛冷靜客氣，但蕭庭禮卻不願意陪他演戲，他怒氣都溢在臉上，「爸，以後別隨便把我姑姑扯進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你這叫什麼話？陪你回白沙鎮是你姑姑自己的主意，可不是我逼她去的。」
「你就是知道姑姑要陪我回去，所以特意安排了褚薇雨去和我相親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好了，現在都如了你的意了，我們雙方見過面了，我對她沒興趣，她對我也一樣。」
蕭盛指尖捻了幾粒小米，放在掌心裡，畫眉鳥活潑地跳過來，低頭啄著小米，他聲音如常，「褚家的女兒你不喜歡，沒關係，還有別家的女兒，總會有你喜歡的。」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蕭庭禮走到椅子旁，手搭在甄心肩頭，讓自己身邊攬了一下，感覺像是在宣誓主權。
蕭盛抬頭看了一眼甄心，「甄小姐是年輕漂亮。你這個年紀，對外表自然是更看重一些。」
「甄心可不只是外表優秀，她的內在一樣優秀。我看上的就是她的內在。」
蕭盛不再多做爭辯，卻是揚聲吩咐不遠處的老管家，「吩咐廚房多加幾個菜，庭禮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不能怠慢了。」
「是，老爺。」
「不用了！」蕭庭禮冷聲拒絕，「我們馬上就走。我過來就是通知您一聲，我的終身大事不用別人操心，我自己已經定下了。」
甄心還是第一次見到蕭庭禮這樣同別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對象還是他的親生父親。
之前，在賈家，她性命攸關之際，他對著賈國政時的態度都還要比現在好上三分。
她不傻，看得出來這兩父子的不和由來已久，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婚姻大事才突然這樣的。
這麼想可能有些不厚道，但甄心確實因此放下了心中的一塊石頭，她很不想成為這兩父子關係惡化的主要責任承擔者。只是按照如今的狀況看來，最終結果還是在所難免。
蕭盛睨了他一眼，「你既然是自己已經定下了，又把女朋友帶回了家，難道不應該讓甄小姐正式的在家裡吃頓飯？」
他說著，微笑看向甄心，「甄小姐喜歡什麼口味，我吩咐廚房給你做。」
「我說了，不必。」
蕭庭禮冷聲打斷他的話，態度絲毫不客氣，「甄心的生活圈子簡單，鬥不過您這樣千帆歷盡的老狐狸，我不敢把她留在這，怕她一個不小心就中了您的圈套。您要是真有那份誠意，直接把我奶奶留下的傳家寶交出來，送給您的未來兒媳婦。」
「你們現在不是還在談嗎？總得有一個過程。」
「在我這裡，過程就是結果。您要是著急看結果，我馬上就能給您一個結果。」蕭庭禮嘴角彎著一抹狡黠，像只小狐狸，看著甄心說話，像是對她的告白，又像是對蕭盛的宣戰，「其他都是虛的，沒必要在我面前玩兒，我認識您三十年了，您什麼人我能不知道？」
這番話連甄心聽著都覺得說的重了，蕭盛的臉色終於沉下去。
男人牽著甄心的手起身，「我最後說一句，您以後再有什麼事就直接沖著我來，別把我姑姑扯進去。哪天我覺得連姑姑都不值得我信任了，這個家裡可就沒有能管得住我的人了。」
他說完，轉身拉著甄心就走。
甄心只得匆匆對蕭盛點下頭，「不好意思，蕭伯父，我們先走了。」
兩人的身影很快從園子里消失，蕭盛黑沉著臉，氣的將手上的東西重重往地上擲去！
老管家知道他發了火，忙是勸道，「老爺，您別動氣。我讓人去查過了，甄小姐為人挺好的，咱們不然就多觀望一段時間？」
「人挺好？哼。」
蕭盛冷笑一聲，「她要真是個好人，賈夢妍會被趕出御景苑去？你知道那丫頭現在在哪嗎？」
「哪兒？」
「仙台山！」
老管家吃了一驚，「精神病院？是聽說賈小姐患了精神病，可不是一直在治療嗎？怎麼給發落去那了！」
「所以我說，這個甄心極有心機，連庭禮都被她騙了。她要是真沒有一點手段，怎麼能在御景苑安穩的住下去，讓賈夢妍落了個沒人管的凄慘下場？」
老管家不說話了，他畢竟對甄心了解不多。
可他不說，不代表別人也不敢說，「哥，你這雙標是不是太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