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借刀殺人
賈夢妍逐字逐句地仔細看著,遺書里通篇沒有提到她一個字,她很滿意。
只是看到最後一句,許沐寫著:再見了,甄心,我今生唯一摯愛的人。
她的心彷彿被針狠狠扎了一下,扎的她胸口抽搐,眼皮狂跳。
「怎麼樣?」許沐沒有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賈夢妍折起字條,冷笑,「很好。我如果是甄心,我看了這張字條,一定恨不得殺了蕭庭禮。」
「你滿意就好。」許沐伸手要拿回紙條,賈夢妍卻揚高拿開了,「萬一你反悔,撕掉了這封遺書可怎麼辦?還是我給你找個地方放好吧。」
許沐睇了她一眼,輕笑搖頭,「賈夢妍,你用了腦子嗎?我一個連床都下不去的人,卻把遺書放在我伸手夠不到的地方,你覺得甄心能信嗎?」
「……」賈夢妍不由得遲疑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審度。
許沐掌心向上,食指和中指微微勾了一下,「給我吧,我真要反悔,你怎麼也防不住我。都到了最後一步了,你除了相信我別無選擇。我和蕭庭禮,這輩子勢不兩立,我死也不會讓他得到甄心。」
「你既然深愛甄心,就不想她過上好日子?」賈夢妍又是冷笑一聲,「青城蕭家,再沒有比這更壕的豪門了。」
「如果不是蕭庭禮趁虛而入,逼她委身,甄心也許已經嫁給我了,如今該是以我妻子的身份照顧著我,而不是尷尷尬尬的普通朋友身份,陪我走過這最後一程。」
許沐的眸底明顯透出不甘心來,嘴角的弧度也顯得有些冷,「蕭庭禮越是想得到甄心,我偏偏不讓。有這封遺書在,他們到死都不可能。」
旁觀者清。
賈夢妍聽見許沐說出這樣的狠話,心想,再理智的人,臨到死時心理也終於扭曲了。
但她感謝他的扭曲,否則她也不敢跟他下一個這樣大的賭注。
她把遺書還給許沐,看他小心地收起,然後從床單下摸出了那盒葯,「麻煩幫我倒杯水。」
終於是到了這一刻。
賈夢妍帶著白色的真絲手套,水杯遞給許沐時差點打滑。
許沐將膠囊一顆一顆的打開,黃色的藥粉在水中融化,從透明逐漸變得渾濁。最後一顆膠囊融化之後,這一杯水看起來彷彿果汁一般。
看著無害,卻能致命。
她的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這個男人,她曾經敞開了心扉,用整個身心去愛他,發誓要和他相伴一生,白頭到老。
可最終,他和她的結局是相互殘殺。
許沐拿起杯子搖晃了一下,一抬頭,看見賈夢妍那個模樣,他笑了,「哭什麼?不是巴不得我死嗎?」
「是,我每天做夢都在詛咒你不得好死。」賈夢妍點頭,「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這樣在我面前死掉。」
「那我現在也算如你所願了。」許沐端著杯子輕輕的搖晃,「我確實是不得好死的。」
他低頭嘗了一口,五官都皺起來,「真苦。」
賈夢妍坐回輪椅上,透過水杯看著許沐的臉,恍惚間似乎回到了最初見到他時的模樣。
可是一眨眼,一年多過去了,她家破人亡,他也是。
如果給她一個機會回到當初,她一定不會選擇靠近他,因為付出的代價太慘重了。
「賈夢妍。」
許沐的話喚回了她的心緒,她抬頭,「幹什麼?」
「我死了以後,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一起埋葬了吧。」許沐看了她一眼,「你也不要再去為難甄心了。」
「呵,我要是說『不』呢?你又能怎麼樣?」賈夢妍冷笑一聲,抬起手指按了按眼角。
許沐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激動動氣,只是眼瞼垂下,蓋住了眸底的一絲亮光,「是,我現在確實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了。」
他閉了一下眼睛,這動作看在賈夢妍眼裡,似是在給自己打氣——畢竟,是人都畏死。
她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許沐仰頭將杯子里的水喝的乾淨,心裡鬆了口氣,隨之而來的,卻是又湧上了一些紛雜的思緒。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賈夢妍緊張地看他放下杯子。
許沐瞥了她一眼,「耐心點。這又不是劇毒,哪裡能那麼快就死了。」
賈夢妍不再說話,想了想,轉身就離開了病房,她不想繼續在這個病房裡呆下去了。
等到上了車,她才又拿出手機給一個號碼發了簡訊,而不是自己親自給蕭庭禮發信息。
許沐的死,她要把自己撇的越乾淨越好。
片刻后,那個號碼回了她一個字,她這才安心地把信息都刪除乾淨。
蕭庭禮剛從市商會大樓出來,正要回公司,手機上突然收到一條匿名簡訊:許沐將死,速去。
簡單六個字,震人瞳仁。
蕭庭禮一時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也不費事讓黎一去查,因為多半查不到:網路上的虛擬號碼太多了,一秒鐘換一個IP,地址遍布全世界。
他本來不予理會,但是車子走到一半,他發現自己腦子裡還在想這個事情,乾脆還是親自去醫院一趟。
許沐的病房裡安安靜靜,許靜回許家拿東西去了,只有護工陪著他,而他在閉眼小憩。
蕭庭禮站在病房中央,目光在許沐身上打量,覺得對方看上去並不像是快要死的模樣。
許沐察覺到有人,徐徐睜開眼,看見是蕭庭禮,他示意護工出去。
「是你讓我來的?」蕭庭禮站在床尾,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許沐的神情明顯怔了一下,隨即像是想明白了什麼,點頭,又搖頭,「算是吧。但確切的說,是賈夢妍讓你來的。」
蕭庭禮眉心微微皺了一下,顯然有些疑惑,許沐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蕭先生請坐。」
「看來你的確有話要和我說。」男人站著沒動。
許沐平靜地看著他,「本來沒有。但你既然來了,那我們大可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說上幾句話。說到底,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你想說什麼?」
「如果我哪天出了意外,兇手一定是賈夢妍。」
蕭庭禮看向他的眼神漸漸帶上了一絲嘲諷的意味,似笑又非笑,「許沐,你報仇還沒有報夠,臨死前還想借刀殺人?」
「賈家註定沒有翻身的可能了,我死也能死的欣慰。唯一可惜的,是賈夢妍還活的好好的。但遺憾的是我沒有時間了,否則,我一定要拖賈夢妍下地獄陪我。」
「有我在,你拖的動嗎?」蕭庭禮不屑挑眉。
許沐平靜依然,「是,所以我放棄了。蕭先生只要記住,今天把你騙來我病房的人是賈夢妍。還有,我和賈夢妍最適合的就是相互殘殺,不存在什麼互相體諒。」
「那是你和她的事,不必跟我說。」蕭庭禮並不知道,許沐一心求死,且已經吃了葯,時間所剩無幾。
許沐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甄心呢?」
「那也是我和甄心的事,與你無關。」男人臉上露出不悅,因為想起許沐和甄心之間的是是非非,這讓他心中莫名惱怒。
許沐看著男人的臉色漸漸顯出不耐,知道他們到底是沒辦法好好說話的。他馬上要死了,所以他什麼都不在乎,不計較了。
但蕭庭禮不能,這個男人驕傲霸道慣了,將甄心視為私有物,容不得別人染指,哪怕只是惦記都不行。
但他還有最後一句話,忍不住要說,「甄心從小吃了很多苦。如果蕭先生真的疼惜她,日後,請務必對她好一些。」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麼做。」
許沐點了點頭,時間差不多了,他閉起眼帘。
蕭庭禮知道整件事透露著怪異,他想到了什麼,抬起腳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