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低頭求人
「我沒忘。」
蕭庭禮起身往另外一個房間走去，黎一緊隨其後，為他將房門關緊。
賈夢妍看著男人的身影消失眼前，緊繃的身體這才陡然放鬆：只要蕭庭禮保持這個態度，就算甄心來了，也改變不了什麼結果！
甄心等車的功夫，先給韓蓓蓓打了一個電話。
韓蓓蓓雖然只是市婦幼一個普通的小護士，但到底是在醫院體制內，有些真相，一定能比她獲得更多的信息。
上車后，她報了地址，計程車徑直往骨科醫院開去。
車內空調溫暖，甄心卻將臉貼在冰冷的車窗上，看著窗外景色飛逝，她眸底溢出深深的悲哀和無奈。
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發現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
大約是從許沐突然離開后，她被繼父逼迫著不斷相親、被繼父算計著去換榮華富貴的時候？
大約是她差點命喪他人之手，最後發現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存在，惹了高高在上的賈小姐不高興的時候？
她甄心，從來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工作，換來經濟獨立，從此至少能為自己的人生做主，再不用輕易求人。
她想做個簡單的甄心，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然而命運捉弄，一次又一次，不管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自己，她不得不一再違背自己的心意，作出違心的決定，只為求一條活路。
她很清楚，很明白，很確定，這樣卑微的自己，如果沒有辦法走到一個他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她以後依然需要不斷的，低頭求人。
到了醫院，甄心直奔賈夢妍的病房。
病房號是她無意間聽見黎一和蕭庭禮的對話，沒想到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賈小姐自然是住的最好的VIP病房，不但有客廳，還帶客卧。儘管賈家已經完蛋了，但她還有蕭先生可以仰仗。
「賈小姐，甄小姐來看您了。」
在醫院照顧賈夢妍的傭人，是御景苑的傭人，所以自然對甄心態度友好。
賈夢妍舒服地靠坐在沙發上，吃著水果，看也不看來人一眼。
甄心對傭人點點頭，這才走到沙發前，「賈小姐。」
賈夢妍頭也不抬，「甄心，我這裡不歡迎你。出去！」
「我這次來，是有求於賈小姐，還希望你能給我幾分鐘時間……」
賈夢妍諷刺地揚了揚眉毛，「我一分鐘都不願意浪費在你身上。你走吧。」
「可是許沐他現在……」
「不許在我面前提這個名字！」賈小姐抬眸斜睨了她一眼，「你該不會到現在還天真的以為，能在我們之間做個和事佬吧？」
甄心盡量的放低姿態，懇求賈夢妍，「許沐他現在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卻沒有一家醫院願意收治他，這樣下去他會死的！賈小姐，我知道你恨他入骨，可是他的時間也許不多了，能不能不要讓他在最後的日子裡飽受折磨……」
「哈哈哈。」
賈夢妍終於怪異地笑起來，她冷冷地打斷她的話，「甄心，你知道我現在最高興見到的是什麼嗎？就是他許沐生不如死，受盡煎熬。而你，居然還指望我救他？我憑什麼要救他？你倒是給我個理由？」
甄心說不出理由。
因為許沐對賈家，是要趕盡殺絕的。
賈夢妍現在還能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神志清醒，只能說是運氣好。
可是許沐的殘忍，難道不是被賈家人逼出來的嗎？
甄心不甘心地捏緊手指，卻只能更加的低下了頭，「賈小姐，只要能讓許沐就醫治療，你想怎麼解氣都行……」
她話音未落，一杯熱茶已經潑上了她的臉，賈夢妍的聲音咬牙切齒，「就你？也配給我解氣？你算什麼東西？」
甄心的臉上終於蒙上了名為絕望的灰色，她的聲音里滿是乞求，「賈小姐，人命關天，我們能不能暫時放下之前的事……」
「想都別想！」賈夢妍一口回絕，「我和你甄心，我和許沐，我們之間的所有糾葛，這輩子都，過，不，去！」
她不是沒有大度過。
她曾經對許沐付出了所有的真心，可結果呢？他回報了她什麼？
他毀了她的一切！
甄心看得出來，賈夢妍是絕對不會答應放過許沐的。
在來的路上，她就料到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現在已經是毫無辦法，所以哪怕明知希望渺茫，她還是要來試一試，搏一搏。
深吸一口氣，她最後看一眼賈夢妍，「好，賈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
賈夢妍就是要許沐死，所以她現在只能去求蕭庭禮了。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對蕭庭禮不公平，她也知道自己這樣言而無信，會傷了蕭庭禮的心。
可是她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許沐死在自己眼前，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甄心轉身快步往外走，賈夢妍在她身後陰陽怪氣，「快走，不送！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給許沐收屍呢！」
然而一陣熟悉的簡訊息提示音，恰恰也在此時，於房間的某個角落響起來。
甄心猛地轉身，驚訝地瞪大了眼眸，望向了那扇緊閉的房門，「蕭庭禮，是你嗎？」
她飛快往客卧跑去，賈夢妍著急的慌然起身，「你給我站住！快，攔住她！不准她進去！」
賈小姐沖著傭人大喊，然而終究是慢了兩步，傭人反應過來趕上前時，甄心已經用力地推開了房門，急促沖了進去。
蕭庭禮果然坐在房間內，對面的電視開著，但他一眼都沒看進去。
甄心走到他面前，心跳如雷，「原來你在這裡。我還打算去你公司找你。」
「找我做什麼？」男人眸色輕抬，與她的視線對上，「我知道你為什麼而來，你也知道我不會幫你，何必浪費彼此的口舌和時間呢？」
甄心滿腔求情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賈夢妍在傭人的攙扶下，急匆匆地趕進房間，聽見蕭庭禮這句話，臉色霍然一松，冷笑啟口，「聽到了沒？還不快滾？」
「我不求你們什麼，我只求給許沐一個正常醫治的機會，這也不行嗎？」
「當然不行！」賈夢妍恨恨開口。
甄心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蕭庭禮身上，「我知道自己過分了，我不該言而無信，可是……」
「我幫不了你。」
蕭庭禮臉上沒有那麼多情緒表露出來，他雙手交握，眸光定向甄心，「這是我欠賈夢妍的，如果不是我幾次三番大意，賈家不會變成這樣，她也不會變成這樣。她被傷害至深，這也是我唯一答應她的事，如果這點都做不到的話，甄心，我蕭庭禮豈不成了背信棄義之人？」
甄心站在原地，忽然發現她一句話都接不上。
蕭庭禮話已至此，她卻沒有辦法去恨他，賈夢妍被逼瘋、數度流產，賈家身敗名裂至今，蕭庭禮替賈夢妍做的事情，確確實實只有這麼一件。如果他連這件事都做不到的話，他也沒法向賈家的那份情誼交代。
黎一不忍見她這樣，他深知蕭庭禮的脾氣，說一不二，「甄小姐，你還是回吧。」
「回？」甄心聲音透出悲愴，「回去看著許沐死在我面前是嗎？世事不能兩全，蕭先生為賈小姐封了別人的活路，我就要為許沐無醫可治的死內疚一輩子。你們都知道他遲早會如了你們的願離開，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就連最後搶救的機會都要剝奪？」
蕭庭禮聽著蕭先生這聲稱呼，不由攏起劍眉。
賈夢妍垂首，茶几上放了杯涼透的水，她彎腰拿在手裡，蕭庭禮眼角餘光睇過她的動作，他忽然一把奪過水杯，沖甄心狠狠剜了眼，「你還站在這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