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你是第一個背我的人
蕭庭禮憑著上回的幾次，很快找到了甄心父親的墓碑。
然而墓碑前空曠，手電筒掃過去，一覽無遺，哪有半個人影？
他不甘心地在前後都找了一圈，最後也只能失望地回到墓碑前，看著上面的照片開口，「自從你走後，你女兒過的很不好。你如果在天有靈，一定要保護她平安無事。」
說完，他舉步快速往回走，心裡說不出是一番什麼滋味。
剛剛回到車上，黎一的電話打了過來，「蕭先生，查到了，甄小姐沒有去墓園，而是去了以前的老工廠區。我現在把定位發給您。」
「好。」蕭庭禮陡然鬆了口氣，腦中一直繃緊的那根筋頓時鬆懈下來。
司機收到定位，立刻往郊區開去。
然而那一片地區道路實在差的很，哪怕是最好的車，也發揮不出它最好的性能。
「還要多久？」
「十分鐘左右。」
司機知道蕭庭禮著急，然而轉進村道后，這一段連個路燈都沒有，道路也狹窄，他實在不敢開快，畢竟蕭先生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望向窗外，「你去過那地方嗎？」
「很小的時候去過。那兒以前很繁華，一個大工廠，養活周圍的子弟學校商場什麼的，我表哥就是在那裡出生長大的。但現在就一片廢墟，不知道甄小姐這大晚上的跑過去，是要幹什麼呢？」
蕭庭禮不再說話，只是眼底神色流轉，似是猜到了什麼。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黎一早已經等在那裡，見車停下連忙上前給他打開車門。
「找過了嗎？」
「這附近一共就那麼四五戶人家，沒什麼娛樂，都早早閉門看電視或者休息了，沒人看見過甄小姐。」
蕭庭禮舉目四望，周圍一片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他臉色冷峻，幾乎是咬牙切齒，「什麼鬼地方！」
「蕭先生，要不去那個工廠廢墟看看吧？」
「走！」
司機在前面帶路，但這一大片廠區荒廢太久了，拆遷的亂七八糟，他著實記不清楚具體的路了，只能判斷個大概的方向，幾次都走到了死路。
「分開找。」蕭庭禮不耐地下令，徑直選了個方向自己走了。
黎一不放心，連忙跟上，「那我跟著您一塊兒。這附近看著著實是荒涼的很。」
「我看這青城裡，有誰敢動我？！」
黎一沒說話，只在背後默默跟著，讓司機去其他地方找。
此時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了，蕭庭禮踏過塵土飛揚的黃土路，一路走一路找，終於看見一大段磚牆橫亘在前方，上面用油漆刷著『提高生產』之類的紅字口號，月光下依稀可以想象當年的繁榮。
磚牆后滿是殘垣斷壁，大多半人高左右。蕭庭禮焦急地跨進去，一邊快步走一邊不住轉頭向四方尋找著，終於在一片矮牆上，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人影，蹲坐在其上。
除了甄心那個傻子，誰還會大半夜的跑來這鬼地方？
蕭庭禮終於放下心來，現在可以慢慢走過去了。
甄心坐在牆頭，臉埋在膝蓋上，迷迷糊糊的發愣。冷不丁的，她聽見有腳步聲朝著自己而來，立刻嚇了一跳，猛地回神轉頭，眼底亮的驚人。
蕭庭禮當場感覺自己不能動彈了，手腳像是被人突然箍緊，他惱怒出聲，「甄心！」
「蕭庭禮？」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她困惑又驚異，不可置信地連忙眨眼，「你怎麼來了？」
鉗制被鬆開，蕭庭禮臉色難看地走到斷牆邊，剛要衝她發火，甄心突然朝他伸出手，「你看，我有錢了！」
男人動作一滯，低頭看見她手心裡緊攥著一張暗紅色的存摺，邊緣已經被她抓住皺褶。
「還不少呢，要打開看看嗎？」
蕭庭禮胸口漫開了一股鈍鈍的痛意，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將她輕輕攬到懷裡，小臉貼著他的胸口。
甄心已經快被凍僵了，雖然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可這畢竟大半夜的，還是在郊外，溫度本來就更低，而且風也大的很。
「阿嚏。」
她在他懷裡輕打了個噴嚏，感覺鼻子都塞了。
男人寬厚的手掌落在她頭上，重重地揉了一把，「怎麼沒把你吹傻了？」
甄心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因為知道他現在氣的不輕，可她實在貪戀他胸口的溫暖，一雙手還是忍不住環在了他腰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給你打電話的。我當時……實在是想不到。」
她知道這解釋實在沒什麼用，蕭先生沒準還會因此更加生氣，因為她居然連給他打個電話報備的自覺都沒有，害他大半夜的瞎擔心，滿青城的尋她。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蕭庭禮並沒有發怒責備她，只是說了一句，「回去吧。」
甄心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嗯，回去吧。」
但她說完這句話沒動，蕭庭禮握住她的手，感覺她冷的像冰塊，「走不走？」
「我腿麻了。」甄心的聲音，讓他聽起來像是在撒嬌，「蕭庭禮，你背我吧。」
「得寸進尺。我是不是應該削你一頓？」
「要削也回去削嘛。你背我一下吧，就一小段。」甄心搖晃著他的手臂，「車子肯定就停在外頭，你就背我一小下。」
她兩個手指捏著，在他面前比劃，那手勢竟然有些可愛。
男人站著，比她高出一大截，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臉上，背著光，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的，「不背。你太重了。」
「不重不重，我身材苗條的很，對於強壯的大男人來說，就像拎一隻小雞一樣容易。」
這彩虹屁實在誇得太假了，甄心聽見他無語的輕哼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半蹲下身體，「自己上來。」
「好嘞！」
甄心一下子趴上去，蕭庭禮穩穩托住她的雙腿往外走，她將臉貼在他的肩頭，一聲聲呼吸落在他耳側，越來越重。
「你想來這裡，可以明天白天過來，為什麼非要大半夜的來？不知道這裡危險？是不是我幫你鍛煉異能，所以助長了你的膽子？」
甄心手指緊緊攥著那本存摺，眼窩裡通紅，「我也……不知道。」
當她聽完母親的那番話，她大腦里一下子空了，唯一的念頭，就是想回來這裡看看。
蕭庭禮朝四周望了望，看出那廢墟應該是一片職工宿舍，「你小時候住在這裡？」
「嗯，我在這裡出生的。」甄心用力地吸著鼻子，「蕭庭禮，我想和你聊聊天。」
「我不是正在和你聊天？」
「不，我想和你聊點別的話。但是，我怕你不樂意……」
蕭庭禮呼吸微微一頓，腳步也停了下來，俊臉微側，與她的臉貼在一起，連呼吸聲也交錯在一起，「你是想提我媽媽吧？問吧，沒關係，我早就接受我媽媽不在的事實了。」
「你媽媽是因為生病過世的嗎？」
「嗯。」蕭庭禮繼續邁開步子。
甄心的手指，無意識的在他肩膀上抓緊，放鬆，抓緊，又放鬆，「那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媽媽本來不會離開，卻是因為醫療事故才意外去世的，你會不會覺得難以接受？」
「所以你才這樣難過？」
「換成是你呢？會不會？」
「會吧。」
甄心在他頸背上，沉重的嘆氣，「是吧？我們都知道，是人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可是意外，卻總是讓人那樣的難以接受。」
「是在哪家醫院出的事故？」蕭庭禮輕聲問。
甄心搖頭，「我媽說那家醫院早就沒了。就算還在，又有什麼用？當年的意識與現在不同，恐怕連資料都沒人保存。」
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二十年，太久了，物是人非。何況又不是什麼重大的事情，想要問責，何其艱難。
蕭庭禮沒再說話，默默地背著她往前走。
甄心的手臂纏繞在他脖頸邊緣，「謝謝你，蕭庭禮。自從我爸走了以後，你是第一個背我的人。」
蕭庭禮的腳步，便下意識的放慢了一些。
黎一始終都跟在身後，只是為了給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刻意的離的比較遠。
回到車上，蕭庭禮問她，「餓了吧？想吃什麼？」
「快餓死了，所以你要請我吃好吃的。」
蕭庭禮便吩咐黎一，「安排一下。」
「就隨便找個地方吃飯就行，不用那麼麻煩。」甄心說完這句話，才想起來，身邊這位蕭先生可不是會隨便的人，「那個，你們吃嗎？這個點該吃夜宵了。」
「不吃。」
「那就往前開，看見什麼小吃店開著門就行。」甄心說道。
司機便一路往回開一路張望著，黎一也仔細注意著。開出去半小時后，才看見前方燈火通明的，竟然是個熱鬧的小夜市，規模不大，但熱熱鬧鬧。
「都是擺攤的，看起來不怎麼衛生。」黎一轉頭請示蕭庭禮。
甄心開始拍車門，「就這吃。看起來就很有胃口。」
蕭庭禮默認了，司機把車子停在外邊，一行人隨即下車。
燒烤的煙霧，混合著食物的香氣，順著夜風飄過來。黎一開始皺眉頭，甄心卻眼前一亮，「好香！是冷吃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