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到此為止
男人從她身上抬頭,緊繃的全身如一頭蟄伏的豹子,散發危險的氣息,「你確定?」
「我來月事了!」甄心語氣急促解釋,「不信你摸。」
她這會兒也想不到什麼害羞啊之類的,抓著他的手就按過去。
蕭庭禮沉吟了幾秒鐘,眸底如墨漆黑,「別的地方也可以。」
甄心突然就來了氣,「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
她用力把他的手甩開,白玉般的足尖蹬在他胸口,使勁兒把他推遠,「叫司機停車!我要下車!」
甄心的面上現出羞惱,一邊胡亂把禮服套回肩上,一邊把手包重重扔回他身上,低著頭噼里啪啦找高跟鞋。
「我知道,蕭先生之所以在酒店裡沒拆穿我,是因為蕭先生也要面子的。現在離酒店也足夠遠了,可以不用演戲了,把我丟大馬路上就行!」
她用力的拍前排司機的座椅背,「停車!放我下去!」
這會兒還是正月里,所以開車的是個年輕司機,平日里跟在蕭庭禮身邊的機會不多,這會兒頓時有些拿不準意思,不住打量後視鏡中男人的臉色,「蕭先生?您看,這……」
蕭庭禮鐵青著臉,沒說話。
一股醋意在心口橫生。
正好到了岔路口,等紅綠燈,車子剛停,甄心一把扭開門就要下車。
男人心煩意亂地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來,司機手忙腳亂按下鎖門鍵。
「行了!」他怒聲,「坐好!」
甄心狠狠瞪他,眸子彷彿浸了水。
抓過手機,她開始撥號碼,氣咻咻遞到司機臉側按下免提,「就說發現我暈倒在馬路邊,屏幕上正準備撥這個號碼。」
司機沒來得及詢問蕭庭禮的意思,那邊已經接通了,「心心?」
「呃,我是路過的。」司機連忙複述著甄心的話,「你過來接她吧。」
許沐的呼吸都停了一拍,聲音里掩飾不住急促的擔心,「你們現在在哪?送醫院了嗎?」
「還在我車上,她穿著短裙子凍僵了。」司機一邊回答一邊看蕭庭禮臉色,見男人沒有反對的意思,當即接下去演戲,「這是你女朋友吧?半夜急診很貴的。」
「你把賬號報給我,我轉賬給你。馬上送她去醫院,一分錢不會少你的。」許沐那邊吵吵鬧鬧的,「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走不開。我稍後會派人過去和你交接。」
「有什麼事情比女朋友的命更重要?」司機作出不耐煩的樣子,「去醫院我不順路,你趕緊來接,不然我還把她丟下車。」
「她手機里應該存了蕭先生的電話,你打給他,甄心是他的女人,他一定會管的。」掛掉手機之前,聽筒里傳來了賈夢妍催促的聲音,「趕緊的,許沐,還磨蹭什麼……」
車廂內死一般安靜。
甄心胡亂抹了一把臉,望向蕭庭禮的目光帶著愴然,「聽見了嗎,蕭庭禮?許沐說我是你的女人,他沒空管!
他要是真和我有一腿,他要是連今天這種日子都非要冒險和我私會,他會捨得不管我、把我丟給一個陌生男人嗎?」
她把手機重重砸在蕭庭禮身上,轉頭又去用力扭車把,「把門打開!」
蕭庭禮把她扯回來,沖司機一揚下頜,「開車!」
酒店內,許沐盯著手機屏幕,手背綳出幾條青筋來:是蕭庭禮把甄心丟在路上了嗎?
天這麼冷,她穿那麼少,難怪凍僵了。
他當時一接通電話,真的著急擔心的想要丟下這裡的一切,馬上趕過去救甄心。
可是他轉念一想,蕭庭禮那麼敏感多疑的人,肯定在附近看著。如果他真的著急出現了,不就坐實了他和甄心偷情的事實?
所以,他表現的越無情冷漠,甄心才越安全。
甄心蜷縮在車門邊,離得蕭庭禮遠遠的,心裡無聲鬆了口氣。
她打這個電話是冒險的,幸好許沐足夠聰明,這麼些年培養出來的默契,關鍵時候還是靠譜的。
在這位蕭先生身邊兩三個月,她多少也摸透了一些他的脾性。
她看他今晚對這件事不依不撓的,就知道沒那麼容易搪塞過去,只好兵行險著。
一味對蕭庭禮服軟是沒用的,他霸道慣了,自信慣了,受不了被人騙,所以也沒人敢騙他。這時候反著來刺他一下,效果反而會更好。
何況她也確實沒做對不起他的事情,她和許沐清白的很。
車子開出好長一段,車廂內的氣氛還是死一般安靜,連司機都感覺如坐針氈。
蕭庭禮側目看了甄心一眼,她整個人縮在後座的一個小角落裡,露在外的手腳,都凍得蒼白。
男人拎起披風,兜頭罩下,甄心用力抓掉,擲在座椅下。
蕭庭禮先是扣住她冰涼的手腕,拉了一下,發現她掙扎著往後縮,索性轉身靠過去,把她攬進了懷裡。
甄心在他胸口又捶又打,身體拱來拱去,就是不肯好好獃著。
「我信你就是了。」
他到底還是開口了,「這事到此為止。」
其實,那間休息室的桌底是裝有錄音的。不是他心理變/態重口味,只是有些人喜歡躲在那裡磨磨唧唧些歪主意,所以以防萬一。
就像他所說的,調個記錄過來就什麼都清楚了,但他居然有些……不願意。
到底是出於真的相信她,還是不想聽見自己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他心裡一時也說不清楚。
他只知道,這個女人在他心中,已經不再是毫無位置的。
一種叫著『心疼』的情緒,不知不覺滋生出來,無聲無息之間已經在那裡圈下一塊地方,與眾不同的、屬於她的一塊地方。
甄心感覺頭有些昏昏沉沉,耳朵貼在他胸前,聽他說話,都帶著嗡嗡的回聲。
「沒什麼事情,大晚上的,您就別操心了。」
「面子?您要真顧忌賈家和方家的面子,您老今晚怎麼剛好『因病缺席』了?」
「她可是我帶去的人,哪能由得別人所以糟踐?」
「您快休息去吧。我可是餓了,晚飯都沒吃幾口,掛了。」
蕭庭禮放下手機,看見甄心在自己胸口閉著眼,他聲音不由自主放輕兩分,對著司機吩咐,「找個地方吃飯。」
「我不想吃。我想睡覺。」甄心迷迷糊糊開口,眼睛依舊閉著,「我禮服壞了,我不要出去。」
蕭庭禮差點忘了,「那就回御景苑,吩咐保姆先燉湯。」
他以前從未管過別人死活,但此時卻鬼使神差的改變了主意。
四十分鐘后,車子駛進院子。
甄心身上軟綿綿的,根本不想動。
蕭庭禮原本以為她是受了委屈、鬧脾氣,結果手指無意間挨上她臉頰,才發現有些燙。
「病了?」
他蹙眉,正準備讓司機去接家庭醫生來,甄心半睜了眸,搖頭,「沒事,有時候就會這樣。」
「好好的為什麼會這樣?」
蕭庭禮還是沒明白,畢竟他從未接觸過。
甄心抬手按在小腹上,「痛經。」
喔,他懂了。
「正好讓保姆燉了熱湯,喝一點再去睡」。
蕭庭禮抱著她下車,一路抱進了餐廳,然後又吩咐保姆準備暖寶寶給她貼腹部,再預備了熱水給她泡澡,還是葯浴。
瞧,蕭先生疼起人來,是真的貼心又專業。
不像某些鋼鐵直男,只會讓你多喝水。
因為有些低燒,所以甄心一直懶懶的。痛的也不怎麼厲害,就是沒精神,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熟了。
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上午,醒來的時候,蕭庭禮已經不在了。
窗外的鵝毛大雪依舊紛紛揚揚,已經下了三天了,卻還沒有停下的趨勢。
甄心靠在床頭,怔怔地望著天空發獃:記憶里,上一次下這麼大的雪,是爸爸出殯的那天。
爸,我好想你。
沒有爸爸的人,等於也沒有了媽媽。她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有家,現在回想起來,爸爸走的那一天,她就再也沒家了。
蕭庭禮的電話在此時打過來,「今天準備做什麼?」
「去給我爸掃墓吧。」
「這麼大的雪。」
「難得這麼大的雪,陪我爸好好看看。」
「行,我讓司機送你。」蕭庭禮那邊傳來熱鬧的聲音,男女老少,有孩子有長輩,歡歡喜喜。
對比著她這一端,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正月里少有人掃墓,車子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到了墓園。
在停車場上,甄心看見了許沐的車,腳下頓時有些猶豫,不知道賈夢妍來了沒有?
倒不是她怕了,只是這樣的地方,她實在沒心情對著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