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泌
張泌 字子澄,淮南人。生卒年不詳。初官句容尉上書陳治道,南唐後主征為監察御史,累官至內史舍人。隨後主歸宋,仍入史館,遷虞部郎中。后歸家毗陵(今江蘇常州)。現存詞二十七首。其作大多為艷情詞,風格介乎溫庭筠、韋莊之間而傾禹於韋莊。用字工煉,章法巧妙,描繪細膩,用語流便。
七言絕句「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這是與情人別後的寄懷詩。詩的首句寫夢中重聚,難捨難離;二句寫依舊當年環境,往日歡情;三句寫明月有情,伊人無義;四句寫落花有恨,慰藉無人。前二句是表明自己思念之深;后兩句是埋怨伊人無情,魚沉雁杳。以明月有情,寄希望於對方,含蓄深厚,曲折委婉,情真意真。以詩代柬,來表達自己心裡要說的話,這是古代常有的事。這首題為《寄人》的詩,就是用來代替一封信的。從這詩深情宛轉的內容看來,詩人曾與一女子相愛,後來卻彼此分手了。然而詩人對她始終沒有忘懷。在封建宗法社會的「禮教」阻隔下,既不能直截痛快地傾吐衷腸,只好借用詩的形式,曲折而又隱約地加以表達,希望她到底能夠了解自己。這是題為《寄人》的原因。詩是從敘述一個夢境開始的。「謝家」,代指女子的家,蓋以東晉才女謝道韞借稱其人。大概詩人曾經在女子家裡待過,或者在她家裡和她見過面。曲徑迴廊,本來都是當年舊遊或定情的地方。因此,詩人在進入夢境以後,就覺得自己飄飄蕩蕩地進到了她的家裡。這裡的環境是這樣熟悉:院子里四面走廊,那是兩人曾經談過心的地方;曲折的闌干,也象往常一樣,似乎還留著自己撫摸過的手跡,可是,眼前廊闌依舊,獨不見所思之人。他的夢魂繞遍迴廊,倚盡闌干,他失望地徘徊著,追憶著,直到連自己也不知道怎樣脫出這種難堪的夢境。崔護《題都城南庄》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周邦彥《玉樓春》詞:「當時相候赤闌橋,今日獨尋黃葉路。」一種物是人非的依戀心情,寫得同樣動人。然而,「別夢」兩句卻以夢境出之,則前此舊遊,往日歡情,別後相思,都在不言之中,而在夢裡也難尋覓所愛之人,那惆悵的情懷就加倍使人難堪了。人是再也找不到了,那麼,還剩下些什麼呢?這時候,一輪皎月,正好把它幽冷的清光灑在園子里,地上的片片落花,反射出慘淡的顏色。花是落了,然而曾經映照過枝上芳菲的明月,依然如此多情地臨照著,似乎還沒有忘記一對愛侶在這裡結下的一段戀情呢!這后兩句詩就是詩人要告訴她的話。正因為這首詩是「寄人」的。前兩句寫入夢之由與夢中所見之景,是向對方表明自己思憶之深;后兩句寫出多情的明月依舊照人,那就更是對這位女子的魚沉雁杳,有點埋怨了。「花」固然已經落了,然而,春庭的明月還是多情的,詩人言外之意,還是希望彼此一通音問的。這首詩創造的藝術形象,鮮明準確,而又含蓄深厚。詩人善於通過富有典型意義的景物描寫,來表達自己深沉曲折的思相感情,運用得十分成功。他只寫小廊曲闌、庭前花月,不需要更多語言,卻比作者自己直接訴說心頭的千言萬語更有動人心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