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給慾望劃定一個可控的範圍

  在老家的日子，每天清晨伴著鳥鳴起床，著運動裝，活動活動筋骨，沿著村道，一路向北跑去。寒氣依然逼人，凜冽的晨風吹刮在臉上、手上，如刀割一樣，冷到骨子裡了。空氣里有清甜的味道，遠遠近近是悅耳的鳥鳴，有清心醒腦的功效。跑出村，經過十字路口，「白糖柿子樹」、溝渠岔道口……每一寸土地，都是那麼熟悉，層層疊疊，交匯著往昔的記憶。


  第一天，母親問我：「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說：「磚窯上。」


  後來，跑得更遠，就告訴她「到水庫邊上」、「杉樹林」等。每一地，都有一個名稱，都曾在我生命里留下無數生動的記憶。在我起跑的那一刻，就會有一個明確目標，跑到磚窯上，或者水庫邊，歇一歇，然後往回跑。跑在老家的土地上，心裡始終有一個清晰的終點。


  而在城裡，只能在我所從教的學校的環形運動場跑步。開始也有目標的，跑它個三五圈，可是真跑起來，卻因疲累忘掉圈數。是的，在橢圓形的跑道上，彎道連著直道，直道連結彎道，沒有終點。每一點，是終點，也是起點；是起點，同樣，亦為終點。所以，跑著跑著，就跑在沒有終點的道上，不累至無力支撐，不會退出。而每一次超強運動導致的極度睏倦，都會讓我產生對運動的恐懼，不歇足十幾二十天，斷不敢邁進運動場的。對於運動，我似乎陷入暴飲暴食和懼飲懼食的怪圈。


  這一切，皆源於沒有終點。


  多像我的城市生活啊，追求物質的腳步，永不停歇，滿足不斷膨脹的慾望，永無節制。沒有終點的生活，使人每時每刻都那麼疲憊，那麼茫然無依。


  在鄉村，樸實的人們只圖過上一種「有飯吃有衣穿有事可干」的簡單生活。對於生活，過上這種日子，這就是追求的終點。城市，是我們追求的起點，但沒有終點。在這裡，每一個角落，都寫滿「慾望」二字。不僅要有飯吃，更要吃得有質量、有氣派，不僅要有衣穿，更要穿得有品位、有格調。錦衣玉食、燈紅酒綠，皆為掛在「都市慾望船」上的甲板之上的風帆。「慾望船」啟航后，便永不停歇地飄泊在沒有港灣的航線上。


  我曾試圖讓自己滿足於某一人生節點上的好與不好。當年，在我月薪五百的時候，我說，每月能掙到三千該多好啊，而真的有了三千月薪，失落仍掩飾不住；沒房子盼有房子，有了卻希望房子更大一些，或者再添輛車……沒有終點的生活，就像童話里那個穿上水晶紅舞鞋的姑娘，永遠也停不下來。把日子過成樂子，把人生的節點裝扮成追逐慾望的拐點，這個世界才會河清海宴，我們的內心定會風平浪靜，就像我在鄉村跑步，在跑到那個終點之後，折身跑回來，幸福感與成就感，自然尾隨而來，長盈於心。


  @靜心：


  人生任何一個節點，都只是追逐慾望的起點，一路追去，落滿一身的疲累，成為煩惱與痛苦的淵藪，成了人生的「原罪」。給追求設定一個可以預見的終點，就是為幸福人生，安放一個美好的起點。給慾望劃定一個可控的範圍，是美好人生的正常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