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站在心靈的高原

  古時候，有個書生叫尾生，和心上人約在橋下相會，——有那麼點「鵲橋會」的意思。天公不作美，雨下得昏天黑地，尾生冒雨如約趕至橋下，河水暴漲。也許，他是打了退堂鼓的，他肯定也怕，但更怕心上人趕來見不到自己，豈不是更糟？就一徑地強撐，苦等。


  尾生站在橋下，人沒等來，倒是等來不斷上漲漫溢的河水。河水浸過腳踝，淹到膝蓋，終於漂浮在水上……為了不讓自己被河水沖走，他抱緊柱子，一個浪頭打來，終於看見自己的心上人面帶微笑，踏浪而來。


  ——此番見面，已不是陽間的事了。這是個很老的故事，典出《莊子·盜跖》（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樑柱而死。）。


  在水裡，尾生站成一片至死不渝的風景。


  看了作家梁曉聲寫的一篇名為《普通人》的憶父文。讀後，對這位普通的老人心生敬意。


  因為獨特的鬍子，梁父被《泥人常傳奇》導演相中，約請去做群眾演員。群眾演員有時讓導演很頭疼，他們得了錢，就腳底抹油，溜了。梁父卻不是這樣。常有人對梁曉聲說：「哎呀，曉聲，你父親真好，演戲認真極了。」


  一天中午，梁曉聲打北影假景街過，見父親端坐在台階上，導演在攝影機前跟人談論，看樣子已不會拍群眾場面了。他勸父親回家吃飯。他父親不肯離開，自豪地說：「我們導演說了，別的群眾演員沒事兒了，可以走了。但這位老人不能走，我還用得著他。」沒有辦法，梁曉聲只好去問導演，導演忙不迭地向他道歉。原來，導演早把老人家忘在了腦後……梁父一直坐在台階上等……在台階上，梁父站成一片盡忠盡職的風景。


  《遷徙的鳥》是世界紀錄片史上一個無與倫比的奇迹，2001年，一經推出，即轟動世界。創造這一奇迹的59歲的法國電影人雅克·貝漢。他兼任總導演、編劇和製片，歷經四年艱辛，整部影片投資高達4000萬美元，是「史上最昂貴的法國影片」。


  看這部片子，情不自禁地在心裡打了個巨大問號——鳥是多麼機警的生靈呀！它們怎麼做到如此近距離地拍攝呢？

  雅克·貝漢在接受中央電視台記者採訪時，疑團才釋散。他說，我們的團隊在鳥兒的棲息地一動不動地站立，直到鳥兒認為我們是一片風景，然後才開始地拍攝工作。


  秘密藏在這裡——讓自己站成一片風景。鳥兒旁，他們以責任的名義站成一片愛的風景。


  人生是一幀幀動態畫面的巧妙組合。畫面里，總會有人間難覓的成一片風景的站立，一個個雕塑般的站立，是人間不朽的盛景。


  站成一片風景，尾生為的是誠信，梁父為的是敬業，雅克·貝漢他們則是大愛，並通過此愛喚醒所有觀眾都來愛鳥！尾生「生命事小，誠信事大」的故事流傳了千百年，在誠信普遍缺失的當下，更顯彌足珍貴，那些聞之汗顏者，須檢視內心而慎行。梁父無言的站立，值得不斷跳槽的年輕人深思。——每個人都是一塊蒙塵的金子，盡職敬業地站立是拂拭塵埃的強風，灰飛凈潔，自然金光閃閃。雅克·貝漢他們的站立，把對鳥的愛化作膠片上的聲畫，每一幀畫面里都刻著「永久的責任」， 讓自己謹記，世人關注。


  @靜心：


  站立是如此的美麗，像多情的音符流淌的是清新的旋律；站立是如此的珍貴，彌散出的氣息讓人類思想通達邈遠又多了一種可能。當一個人站成一片風景，他就站在了精神的制高點，心靈的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