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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魚肉就只有魚肉的活法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回屋子,鬼見愁坐在那裡削著木頭,田原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剝著筍殼。


  體內的熱氣從丹田裡漸漸上升,起先是隱隱作痛,後來這一股真氣運樞浮沉,象一塊燒紅的炭一樣灼燙著他的肝腑,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手中的冬筍「啪」地一聲落在地上。


  他的雙手緊緊抱在胸前,壓迫著痛處,嘴裡喘著粗氣。


  鬼見愁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流露出關切的神情。


  她走過來,在田原身旁站穩身子,右手貼著田原的穴道,用自己的內力壓著田原體內的熱氣。


  田原感到一股冰涼的寒氣把那股熱氣,一點點逼回丹田。


  「謝謝你,老婆婆。」


  鬼見愁搖了搖頭,她示意田原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放在膝上,閉上眼睛。


  她教了他一套吐納呼吸的方法,嘴裡念叨著一串口訣,讓田原跟著念。


  田原按照她的方法,感覺體內奔涌的真氣漸漸平復,呼吸慢慢舒緩了,冷熱兩股真氣漸漸消減,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使不完的氣力,心裡說不出的舒服。


  鬼見愁教了一陣,讓田原按著她教的繼續練,她自己拿起劍,嚓,嚓,嚓地削著木頭,田原感覺到她的劍每削一下,自己就微微地一震,不知不覺,人就歪倒在地,睡著了。


  等他醒來,已是晌午時分,他睜開眼睛在屋裡搜尋,沒有鬼見愁的身影。


  走到門口,看見鬼見愁獃獃地立在竹搭的橋上,院門大開,門口站著一個形容枯槁,緊繃著臉的黑衣人。


  黑衣人手中持劍,緩緩地說:「鬼見愁,這麼說你是不肯交人了?」


  鬼見愁仰天大笑:「權吉人,你也忒小看我老太婆了。」


  權吉人點點頭,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好,如此就別怪權某人不客氣了。」


  話音末落,人已被自己的劍光罩住,鬼見愁凝然不動,只是冷笑了一聲。


  田原拿著劍跑過去,他叫:「老婆婆,給你劍。」


  對陣的兩個人都突然停住,鬼見愁瞪了田原一眼:「小畜生,快滾回去!」


  權吉人看到田原突然現身,怒喝一聲,手中的劍忽作長虹炫爛,石破天驚,劍光直欺鬼見愁的上身。


  鬼見愁左手一撩,竹橋的欄杆咔嚓斷裂,她手裡握著一根毛竹,迎著權吉人的劍氣劈去。


  劍在權吉人的手上打了個圈,劍尖抵住鬼見愁的竹尖,鬼見愁把毛竹往上一掀,沒想到正好中了權吉人的心意,他借著上掀的竹桿,整個人從鬼見愁的頭頂躍了過來,落在田原面前。


  「兔崽子哪裡走!」出手就是一掌,田原只覺得胸口一震,整個人往後筆直摔出,撞在一棵毛竹上。


  權吉人退了兩步,心裡一楞,鬼見愁的右手已經抓住他的後背,活生生朝後摔去。


  權吉人足尖剛剛著地,人隨劍走,又朝鬼見愁逼來,鬼見愁右手一伸,握住權吉人的劍鋒。


  權吉人沒想到她會來這不顧性命的一招,心下大驚,連忙把劍回撤,鬼見愁緊緊地握著,他竟然無法抽回。


  眼看著鬼見愁左手的毛竹當頭劈來,只好把手一松,人往後面一個跟斗翻出去。


  鬼見愁把毛竹扔到一邊,左手握住劍柄,雙手一使勁,權吉人的劍在她的手中,鏘地一聲斷成兩截,她把斷劍扔到權吉人面前,冷冷地說:


  「追魂劍法,浪得虛名。」


  權吉人怔怔地看著鬼見愁,她握過劍鋒的右手,竟然沒有受傷,權吉人暗暗吃驚,一字一字道:「權某人今天算是大開眼界!」


  「你不給你的蠢兒子報仇了?」


  權吉人一跺腳:「山不轉水轉,我們後悔有期!」


  說完,轉身走出門去。


  鬼見愁慢慢地走過去,撿起斷在地上的門閂看了看,伸出頭往門外瞄了一眼,嘀咕著:「我怎麼忘了叫他賠了呢?」


  她把兩截門閂隨手扔進橋下的小溪,慢慢朝屋子走來。


  田原被權吉人一掌擊得頭昏眼花,躺在那裡站不起來。


  鬼見愁在他的臉上拍了拍:「小畜生起來吧,那小子的一掌還打不死你。」


  田原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走了兩步,只覺得胸口有些疼,並無大礙,心下里不禁連連稱奇。


  剛才權吉人的那一掌,意在取他性命,無奈田原體內,既有那盞茶升化和公孫望輸送的真氣,又有鬼見愁輸送的陰森的真氣,他的內力,實已在一般人之上。


  權吉人以追魂劍稱雄,內力上並無極深的造詣,兩相比較,反倒在田原之下。


  無奈田原的內力是在不知不覺的狀況下獲得的,並非有意識的日積月累,聚散吐納、運樞揮發的能力平平,權吉人一掌之下,田原體內的真氣噴湧出來,把他的掌力反彈回去,權吉人一驚之下後退兩步。


  而田原卻被自己的真氣,反彈出很遠,只因他自己不知道也沒辦法控制住這股真氣。


  鬼見愁疑惑地盯著田原,反手一抓,緊扣住他的肩膀,厲聲問:「小畜生,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這麼多人要殺你?」


  田原囁嚅:「在下,在下姓田,單名一個原字。」


  「姓田?田世南是你什麼人?」


  「是在下的爹爹。」


  鬼見愁鬆開手,若有所思:「你是田世南的兒子?這就不奇怪了,你把飄香劍藏什麼地方去了?」


  「爹爹遇害的那天,在下和韋叔叔潛逃在外,並無什麼飄香劍。」


  鬼見愁思忖,這小子看來先前並無半點武功,體內有些真氣,也是近來的事,如若沒有飄香劍,他如何傷得了權吉人的兒子權恆光?

  想必這小子害怕我要他這破玩意,隱瞞著不肯鬆口。


  鬼見愁鄙夷地哼了一聲。


  「權恆光是你殺的?」


  田原搖了搖頭。


  鬼見愁一個巴掌扇過來,氣憤地說:「小畜生忒沒骨氣,權恆光那樣的混蛋,殺了也便殺了,有什麼好怕的。」


  田原連忙辯解,他說到今天為止,他連權恆光長什麼樣也不清楚。權吉人誤會他殺了權恆光,想來是因為公孫望那天在威遠鏢局的一番胡言亂語。


  他把公孫望怎樣要他學武功,他不肯,公孫望就想出一個計策,冒充落花門的人,帶著他大鬧威遠鏢局,殺了一大堆人,目的是要讓他得罪武林名門正派,引得他們四處追殺他。


  公孫望心想這樣一來,自己就非得乞求他教自己武功,沒想到田原還是不肯學,無奈之下,公孫望只得設計把自己鍾愛的一盞茶讓給他喝,害得他無端端體內火燒火燎的疼。


  鬼見愁默默地聽他說著,等到他說到公孫望扮成一個小姑娘,怎樣在眾人面前一扭一扭地胡說,氣得眾人暴跳如雷時,田原看到她陰冷的臉上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


  她的眉頭一展,輕聲道:

  「想不到老蠢物還是這樣頑劣。」


  她轉過頭,目光穿過敞開的屋門,獃滯地停留在院中的竹林里。


  徽風拂來,竹林發出微弱的如同人的耳語的聲響。


  鬼見愁獃獃地看著,剛才一掠而過的笑容變成一種無望的凄苦的思念,從門外射進來的光線照在她醜陋的臉上,彷彿有意擴大著她的醜陋和那一雙經受了過多的風雨而顯得渾濁的眼睛。


  田原嘆了口氣,輕輕地說:「老婆婆,你不要太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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