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3章 一夢一生一世（二）
「白慕，你怎麼了，我是余蒙蒙啊！」女子以為白慕忽然劇變的神情而有些驚嚇到了，不過，饒是這種時候，她的臉上還能帶著微笑。
不慌不忙的性子，同餘蒙蒙倒是有八分相像。
白慕知道，余蒙蒙的性格便是如此，愈是臨危，她愈是不懼。
不自覺地鬆開了手，白慕心中的疑惑消散了幾分，「你為什麼這個時候對本殿下說這種話？今日，不過是你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我。」
「沒辦法啊！第一眼看到你，我便覺得你是最適合帶著我私奔的對象了。」余蒙蒙攤手，臉上的表情十分俏皮。
白慕看了，心中不由鬆懈了下來。
這是他的夢，或許，女子的舉動，受了他腦海中意願的影響也說不準。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白慕願意帶著余蒙蒙離開承國這個牢籠，而且因為她的提前告白，提前消失，所以，並沒有現實中的那些事情。白慕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到祁國做皇帝，而余蒙蒙也不用因為自己的夫君去和慕容興做什麼交易。
一切美好的，就只是個夢一樣。
不同的是，白慕清晰地知道，這不過是個夢。時而嘆氣，時而憂愁。縱然，他們現在在山中居住，過著身心般清逸的日子，也無法減輕他內心的憂慮。余蒙蒙不知何時坐在了他的旁邊，笑眯眯地用手指戳著他的臉頰，逗他開心：「怎麼了？可是因為我做得飯太難吃了？」
這倒是實話，不知道為何，即使是在夢中，余蒙蒙的廚藝也是難得的一塌糊塗。白慕想，自己做夢的時候，還這般講求實際是為何？
微微苦惱的心境在胸腔中蔓延開來，白慕捉住了余蒙蒙不停在她臉上作亂的手，道：「不是。」正想說出自己內心的憂慮來，但轉奶奶一想，心道在夢境中還計較如此之多，未免太過於荒唐，便一笑置之，「我不過是在想，我們什麼時候，才會有自己的孩子。」
饒是粗枝大葉如余蒙蒙，聽到這話，也不由紅了臉，低頭半晌才道，「……應該……應該很快吧！」
被這樣的余蒙蒙逗樂了，白慕便蹙眉笑，「夫人，怎麼這般豪爽。旁人說起這種事情來，應該是嬌羞無比的。」
因著她確實很嬌羞，所以，自己才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
通常情況下，余蒙蒙是不禁逗的，一逗弄，就容易原形畢露。
白慕氣定神閑地等待著。
「我也很嬌羞啊！」果然，女子在聽了他這話以後，頓時惡狠狠地揚起了拳頭，之前的嬌羞，也因為這殺氣騰騰的一句話消失殆盡了。
「嗯，為夫看到了。」將余蒙蒙的手握住，親昵在在她臉上輕輕點水般地吻了一下。心中露了怯意，這麼多年，他始終記得，這不是真正的余蒙蒙，雖然他無法控制地沉淪進去，可內心始終盤桓著一種自己偷了什麼東西的心情。
揮之不去！
他偶爾也想，夢裡的時光，似乎可以永遠這麼美好下去一般。
一年一年的時光流逝，白慕並沒有因為在夢中，就有千年一日的感覺。反而，在這裡的時光，充實到每一天，每一個時辰，每一刻……他心中隱隱的擔憂，也隨著這漫長的時光的漸漸流去，而慢慢地消失殆盡了。
他一開始，還以為這個夢轉瞬即逝，可是，恍然間，他計算著歲數，他已經是三十歲了，而余蒙蒙的年紀比他還要大，卻依舊是他當年看到的模樣。
身體中的千面也沒有再出現。
這個夢，只是屬於他的。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思慮，他越來越想知道，這個夢，究竟是不是余蒙蒙故意給他的禮物。
如果是，那麼他真的很開心。
時光靜靜地流轉著，他們一直都在山上避世而居。育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大兒子叫做白庭，而女兒叫做白溪。只是，不管多久，余蒙蒙做的飯菜都難吃得很。為了防止孩子們跟著余蒙蒙被養成不能分辨食物好壞的舌頭，白慕便親自上陣，開始做飯給全家吃。
如此，以余蒙蒙的性格，自然是樂見其成。時光悠然，到了子女長大。余蒙蒙忽然擔心，孩子們老是在深山中住著，將來會不會一個嫁不出去，另一個找不到媳婦兒？
如此擔憂令白慕心中發笑，卻也不由順著余蒙蒙的心意回答。順順噹噹地下了山，置辦了宅子。將女兒嫁給了富庶人家的兒子，兒子則娶了行走江湖帶回來的伶俐姑娘。
將孩子們的事情交代了，夫妻二人又重新回到了山上繼續生活。余蒙蒙永遠不會老去，只是白慕卻一天天的老去了。
他偶爾看著依舊如同妙齡少女一般的余蒙蒙，會感慨地道，「你如今這副模樣，也確實不適合在山下居住了。」
「裝個一時半會兒我會，但是同兒子媳婦兒一直在一起住著的話，我怕這副模樣，真的怕嚇到他們。」余蒙蒙依偎在白慕的身邊，懶懶地道。
近來，白慕覺得自己的身子越發地無力，心中明白，這是大限將至，便撫摸著余蒙蒙的頭道：「也不知道，我能陪你再走多遠。」
「隨意多遠呢？反正，我們這一輩子，是一直都在一起的。」余蒙蒙乖巧地回答，時光不曾再她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因此，讓白慕生出了一種錯覺。
彷彿，和她還在年少的時候。
凝視著余蒙蒙的臉頰和眼睛，白慕忽而一笑，「你說得不錯。」
只是不知道，待他與世長辭的那一刻，他是真正的死去了，還是如夢初醒呢？
終於到了那一日的時候，白慕伸手撫摸著余蒙蒙的臉，心中一片澄明：「你究竟，是不是她呢？」
「誰？」女子看著他的模樣，仰頭問。
白慕微微搖頭，終究還是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白慕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在江南住著的府邸，好一會兒，他才理清楚所有的頭緒，出聲問身邊伺候的太監：「這會兒是什麼時候了？」
「回稟皇上，正是午時。」
聽了這回答，白慕方才明白，原來自己這一夢，其實還不三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