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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0章 本座沒得選擇

  「看來,本座今日是遇上了個懂行的了。」余蒙蒙的話已經說到了此種地步,活閻王斷然沒有再不明白的,說這話的時候,眉目中有幾分凄涼。余蒙蒙好奇地看著,只聽他繼續動容地道:「這原本是本座小時候,母親教本座的法術。只告訴本座,非到萬一的時候,不可使用。」


  儘管對方面色凄然,渾身的氣勢都因為懷念而變得有幾分憂傷,這些憂傷進而還渲染得空氣也有幾分沉悶。但是余蒙蒙似乎毫未察覺一般,開門見山問道:「你說的是什麼情況下,你不得不使用這種法術的呢?」


  成為夜淵盟中的活閻王之前嗎?余蒙蒙的腦袋快速地轉動著,思考起來。


  詫異地看了余蒙蒙一眼,活閻王很是詫異,為何這個女子能這麼自然且好不造作地詢問別人內心深處的秘密呢?

  該說她是天真呢?還是城府深得返璞歸真呢?

  然而,不得不說,這個女子令他有種奇異的信服感——這本應該在彼此雙方有一定的了解才會發生,可是,因為余蒙蒙的這些看似隨意,卻句句都說中了他內心痛處的言語,令活閻王不得不相信。他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回答道:「縣主可知道,本座是怎麼進入這夜淵盟的?

  他用力地壓抑著內心深處涌動的劇烈情感,好讓自己不要隨隨便便就發狂。


  余蒙蒙瞧出來這一點,面上盡量平靜。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在野外面對一隻攻擊能力勝過自己十倍的野獸一般,想要逃過一劫,便必須表現出毫不畏懼、毫不退縮的一面來,這樣才有機會勝利。


  但對余蒙蒙來說,這勝利意味著,她必須要得到活閻王的個人經歷,然後得到他的信任。


  不管怎麼說,這活閻王,也不是自己說能隨便處理就能隨便處理的。


  「不知道。不過,你說了我便知道了。」因此,余蒙蒙露出不合時宜的俏皮一笑來,態度舒適自然的彷彿是在自己的卧房一樣。


  活閻王深吸了一口地,看著余蒙蒙的目光開始變得悠遠。在余蒙蒙視線的緊緊注視下,他的瞳孔開始放大,彷彿是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般,慢慢地回憶起往事來:


  「本座小時候乃是一個山莊的少莊主,過著比之如今平凡卻安逸富貴的生活。當本座在六歲的那一年,朝中的某位王爺因為爭奪皇位失敗被處斬,而我爹娘當時正是依附著那位王爺經營著山莊的生意,所以此番不可避免地受了牽連。


  「那一天,有官兵衝進來,氣勢洶洶地將我爹娘帶走。我則坐在一個可以看得到院子的柴房中,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帶走。當時,我儘管還小,突遭如此變故,卻是驚愕得連哭也哭不出來,就像是傻了似的,呆坐在柴房中,直到深夜。


  「夜裡冷,我又腹中飢餓,怕被人發現,根本就不敢出去。後來,餓壞了的時候,就抓柴房中竄出來的老鼠吃。縣主,你可知道吃一隻死老鼠的滋味?」


  說到這兒,活閻王看向余蒙蒙,冷不丁地問。余蒙蒙自然不明白,她不忍地搖搖頭。


  一個平素錦衣玉食的六歲的孩子,究竟是憑著什麼樣的意志力才能吞下一隻死老鼠?余蒙蒙就是想都不敢多想。


  活閻王看了余蒙蒙不忍的表情,彷彿是好受了些,繼續對她形容道:「當時,本座不懂得生火,只是用石頭砸死了手中的老鼠,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將這老鼠的皮剝了。血淋淋的心一團肉,就這麼拎起來,慢慢地往嘴裡喂……」


  聽到這裡,余蒙蒙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有極大的不適感。她的胃甚至開始抽搐,令她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腹上。她禁不住開口問:「你吃了嗎?」


  「吃了嗎?」活閻王彷彿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笑話一般,俊逸的面龐彷彿面具一般地,隨著他愈來愈響亮的笑聲而漸漸地剝裂開來。無論是笑聲,還是眼神中,都有一種近似於絕望般的癲狂。


  余蒙蒙看得很不舒服,自忖失言,臉上近而還露出了懊悔來。


  她不該問這些的。


  「本座還有別的選擇嗎?」活閻王一邊說,一邊回憶起來那段他至今都不願意麵對的經歷來。


  幼年的自己,是如何忍著噁心,一邊流淚,一邊反胃,然後一點點的將手中那團血肉模糊的死物生肉送入口中。


  否則,已經奄奄一息的自己,面臨的便是死亡。


  他……沒得選擇啊!


  那種咀嚼一下,就恨不得吐出胃中全部食物的噁心感受,他至今也無法忘掉。那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影。即使是如今再夜淵盟中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幾十年,他也無法抹去。還是會不斷在在夢中重複這一段經歷。


  然後,無數次,在各個午夜或明或暗的月光中大汗淋漓地驚醒過來。


  聽到這裡,余蒙蒙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臉上是尷尬而又無措的表情。她眼睛睜著,內心快速地反應著,嘴上卻還是像被什麼東西塞了個緊實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此刻,安慰該是有多麼的矯情而蒼白呢?


  余蒙蒙不是不願意這麼做,只是怕一個不留神,就將活閻王刺激得更是無法從這種幾乎要淹死人的無助悲傷中脫離出來。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活閻王,不發一言。她等著,等著活閻王繼續說,等著適合她開口的時候再開口。


  正對著余蒙蒙,活閻王看著余蒙蒙忽而沉默安靜的表情,以及眼中有隱約的淚光,一直都緊緊繃著的心弦鬆散了開來。


  他已經活了小半輩子了,明白看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看也她的眼神。


  這個眼神中的真誠令人無法懷疑。


  「縣主是在同情本座嗎?」然而,他已經習慣了不相信,習慣了對任何人都冷漠,嘲諷地看著余蒙蒙,如此說道。


  他不需要同情。即使它再真誠,也不是支撐他活到如今的力量。


  支撐他活到如今的,是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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