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你比善良的人還要不幸
回程中，兩人牽著手，花了一個時辰才從亭子中走回了悠然居內。
余蒙蒙記得，每當風吹起時，道路兩旁的枝葉就會發出「沙沙」的響聲，以及，蕭離明顯緊張的呼吸聲。
還有，偶爾向東邊望去，嬌羞而隱約的月亮。一會兒藏著，一會兒又大大方方地露出來給人瞧見全貌。
次日，蕭離將那枚透明的翡翠吊墜還給了余蒙蒙。余蒙蒙接過來一看，頓時就驚喜地叫出來聲兒來了，仰頭問：「這個你是從哪裡來的？」
「是墨昌送過來的。」蕭離見她喜歡，便跟著笑起來。此物果然與她有緣，周轉幾番，總是要回到她的手中的。
「墨昌？」余蒙蒙拿著墜子瞬間就懵了，墨昌為什麼得到了她的墜子，要送給蕭離呢？還有，墨昌是如何得到此物的呢？她明明記得此物是剛一入宮時，無意中不知道掉在了哪兒的，她心疼的尋了幾日也沒尋到，最後不得不放棄找它了。怎麼最後，又到了墨昌的手中，還轉而到了蕭離的手中呢？
如今蕭離又送給她，一時之間，讓她的心緒難平。
余蒙蒙這樣想著，就問出口了，道：「這明明就是我的東西，他為什麼要送來給你，而不是還給我呢？」
「是君扶風帶他來無為山上的。」
余蒙蒙聽了更是不明白了，腦中浮現出壞笑的君扶風，不解地問道：「君扶風？這個跟他又是什麼關係？」隱隱地，余蒙蒙覺得自己掉入了某個圈套一樣。
蕭離見她如此問，遂將那日墨昌來時與他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余蒙蒙。余蒙蒙聽了立即驚訝了，好半天才將事情理順了，嘆道：「這也難為他，那日只是在冥界中看了我一眼，就記得了此物是我的。竟然最後還兜兜轉轉的找到了你這個原主身上。」
「原主？」蕭離聽了這個辭彙，不由好笑地搖搖頭。接著，他忽而想到了曾經在魔宮中，也曾聽余蒙蒙講過這個詞。如今，他和白華、蛇君他們認為這個女孩子會是余蒙蒙，也不過是依著猜測而在心中肯定了八九分而已。如今，豈不是有一個更好的方法來確定，面前這個余蒙蒙是不是就是他們心中猜測的那個女子呢？
蕭離打量了一下余蒙蒙，見她此時正全神貫注地看著手裡的那枚墜子，失而復得兼喜愛不已的模樣，便開口問：「余姑娘，你怕蛇嗎？」
「蛇？」余蒙蒙點了點頭，仍舊低著頭，解開了上面的鏈子道：「怕啊。不過，沒有之前怕得厲害，因為……」這時，她的臉上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都：「諦玄澈那傢伙說我既然身為鬼差，怎麼能對幽冥之物心懷恐懼呢？就逼著我在地獄里最最邪惡的地方待了大概有好幾個月吧。我當時被嚇壞了，現在關於那段日子的具體時間都記不清楚了！」
這倒是真的。在那裡待著，感覺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延長至數百萬年了似的漫長。最初，她也尖叫著，躲避著，害怕著，哭著；後來，熬著熬著，倒也慢慢地對這些東西麻木了。以至於後來，余蒙蒙不管看到多麼恐怖的東西，她都能淡然應對。
因為，在地獄中，她曾經看到過更為恐怖的東西。那些，足以讓任何一個溫柔善良的人磨滅了最最基本的同情心。
諦玄澈曾經對她說過，任何地方都有爾虞我詐，任何地方都有危險。可任何地方都有善良的人。而不幸的是，余蒙蒙，你是後者。
余蒙蒙記得自己當時笑得很無奈，說道，最起碼，我還在其中的一邊啊。
聽了她這話，諦玄澈搖搖頭，道：你遇事急躁，偶爾游移不定，常常輕易地就將手裡的一盤好棋打個稀爛。所以，你比善良的那一方，會遇到更不幸的事情。
什麼不幸的事情？余蒙蒙愣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著諦玄澈，眨都不敢眨一下，想要從他的神情中窺得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小時候，她就常常聽一些有見識的老人們說，鬼神能通天意，可知曉萬物的一切變化。
她是新來的，所以，還不會窺探天機，只能依賴旁人。
況且，諦玄澈講這些話時的神情，著實不像是在跟她開玩笑。這讓余蒙蒙很害怕他一語成讖，所以這才急切地想問個清楚。
諦玄澈的眼睛閉著，繼而睜開，彷彿透過她望著什麼似的，道：「本王只知道，你未來會很有修為。」
余蒙蒙忽然就覺得心裡不害怕了，甚至覺得諦玄澈說這些話，就是在逗她。笑著反駁：「怎麼可能，我這樣不思進取的樣子，就算是鬼王你用棒子在身後追著打，我也不可能會對修行有任何興趣的。」
「朽木不可雕也！」諦玄澈嘆氣，笑了兩聲，隨即就帶著她去找閻王談事了。
此後，余蒙蒙更是忘了這些事情。今日不知怎麼，忽然就想起來了，連細枝末節的地方都沒有放過。特別是諦玄澈望著她時的漆黑瞳孔，如今想著，覺得那彷彿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一般駭人。
聽著余蒙蒙的講述，蕭離滿腦子都是當年那個風姿洒脫又驕縱成性的天真女子。與當年的余蒙蒙相比，現在的這個似乎還是變了好多。
偶爾，蕭離會看到余蒙蒙的眼裡閃爍著某些晦暗不明的光澤，會黑著臉用平淡的語氣說一些極度恐怖的東西。她的心思，也比從前複雜了許多，變得讓人看不透起來。
而當初在魔君白華身邊依偎著的那個女子，現在只剩一絲浮光，以及微薄的影子。
蕭離思及初次在魔界見到現在的余蒙蒙時，分明瞧見她眼中對自己毫不掩飾的愛慕。可如今，她依舊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卻節制了許多，伴隨著許多他看不懂的暗涌一般的神情。
他對余蒙蒙那樣高深莫測的神情，會情不自禁地產生了一絲懼意。彷彿是捏在手裡的一把流沙，想握緊它，卻怎麼樣都是奢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從指縫中溜走。
想到此處，蕭離的眉頭蹙了一下。
余蒙蒙從前現在和未來，都只會是自己的弟子，他為何會害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