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敘舊(一)

  既然設宴是為了款待舒朗,那麼就自然不能怠慢。這樣的事情以往一向都是千榮代白華打理。他站起來舉杯想著舒朗豪爽卻又不失矜持地道:「在下敬二王子一杯,王子之前在我們魔界里做客,與在座的列位大臣和將領們都是熟人,王子可不要拘束了自己。千萬隨意些。」他其實是怕自己再不做點什麼分散一下舒朗的注意力,怕他鬱悶死。


  在座的各位都紛紛出聲附和。舒朗雖之前只是一名巫醫,然而學時修養極高,無論誰都敬重他的為人,如今雖說是不死族的王子又提出了這樣無理的要求。不過現在不談政事,大家也主動忽略了以上那些事,都大方地舉杯敬他,為的都是之前同僚的情誼。


  場面上的話,舒朗至今還有些生澀,但口頭上的功夫倒也還說得過去。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臉上表情,露出一個社交禮節中常見的微笑也舉杯道:「千榮大人不必客氣。想來在座的沒有不認識我舒朗的,跟列位沒有什麼見外不見外之說。蒙陛下和列位的厚愛,舒朗先干為敬。」


  余蒙蒙見狀點點頭,不由地也捧起杯子,雙手舉著正要往自己的唇邊送,冷不防眼角的餘光瞧見了白華的冷眼,黑色的瞳孔轉了一圈兒,搶在白華有任何制止的舉動之前就也先干為敬了,放下杯子笑:「嘿嘿嘿,這個,你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主隨客便,我也不好給你太丟面子。」


  只淡淡地看了她兩眼,白華就不再計較了。但心裡掂量了一下,覺得這樣發展下去,余蒙蒙搞不好真的會變成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


  照著她以前醉酒每次都出不同酒瘋的模樣,白華覺得還是要想個法子治治她這個毛病。


  ——然而現在,她要想喝就讓她喝個盡興吧。最好將之前兩人發生的所有的不愉快都忘了。


  果真,余蒙蒙發現了白華對自己今夜喝酒這件事情放之任之以後,沒了拘束就撒開了喝,九玲只好一杯一杯地給她倒酒。


  這些酒都是陳年舊釀,平日里埋在樹下的酒窖中珍藏著。雖說比不得蛇君的手藝,但也是醇香無比的佳品。余蒙蒙享受地閉上眼睛品嘗著,她發現自己在這上面的應該是有天賦的,越來越能品味到酒的好處了。


  看她此時眯著眼睛彷彿一隻貪食的貓咪一樣陶醉,白華只能在心裡做好了待會兒照顧她,看她發酒瘋的準備了。


  然而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眼中能溺死人的溫柔和寵溺。


  余蒙蒙也錯過了。


  舒朗卻看見了,他將手中一直緊握的杯子放鬆了丟開手。總歸是得不到的東西,只要他能遠遠地看著,只要她幸福即可。他什麼都不求。


  但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離開了宴客廳以後,千榮將他送出宮,而後看著他道:「待會兒等著我,我帶兩壺好酒,我們兄弟之間好久沒在一起了,今夜好好敘敘。」


  舒朗看著他的眼神,本來就情緒低落的他想拒絕,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來。最後只能點點頭道:「我等著你就是了。不用這麼抓著我的手,很痛。」


  到底是關係很好的朋友,舒朗說到最後的語氣不由地軟下來,語氣中竟還帶著幾分嗔意。


  聽到熟悉的語氣,千榮不由一陣滿足,也不妄他們兄弟一場。他笑了一下,折身往宮裡飛去。到了宴客廳,指揮著婢女小廝們將殘局收拾了,送走了各位或醉或清醒的大臣們。回稟了白華,這才提著兩壺上好的酒駕輕就熟地往舒朗舊日的居處。


  而回去了的千榮,吩咐自己帶來的一眾不死族隨從們守在門外。先去了關著優容的地方,期間她還在昏迷著。


  她的狀況看起來十分凄慘,臉上的一半皮膚被腐蝕掉,右手至肩膀的地方血肉模糊,露出了裡面大段大段的森森白骨來,甚至腋下的一部分也被附生咒腐蝕了一塊,露出了側面的肋骨。


  若是尋常人,看到這樣的景象必定當場昏過去。


  舒朗抬手示意那個將優容帶回來的侍從退後,他接下來想自己親自動手。也不嫌棄地摸上了優容那半邊的殘面,嘴角竟噙著一抹快意的笑來。


  就這樣一副模樣,還敢打王后的注意?


  冷笑著站起來,然後轉身瀟洒從容地往外走。邊走邊道:「等她醒來就給她一面鏡子,讓她盯著看,看夠十個時辰再說。這是封住她靈力的葯,待會兒你給她喂下。」


  「是,屬下明白。」那名侍從驚駭地跪在地上,微微顫抖著接過來那個小小的瓷瓶。


  他親眼看著二王子將優容的臉皮脫落下來,然後還使了駐顏術。優容向來喜歡自己的臉,王子這樣做,無異於將她逼如絕境。


  待舒朗離開,他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彷彿剛才被那樣對待的是自己而不是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優容。這個侍從叫做小松,之前是跟在大王子身邊的得力助手,被虞賀派到這個突然不知道何處冒出來的二王子身邊來。一開始他十分不服氣,覺得自己的地位莫名降下了一等似的。


  如今,他不得不對這個二王子刮目相看。


  忤逆王子,挑釁王子的下場他已經親眼看到了,小松暗暗地下決心自己以後一定唯二王子的命令馬首是瞻。絕對不忤逆不挑釁王子。


  雖然他很同情優容的遭遇,可是她平日里也不得人心,又任性妄為,仗著自己比他人稍微有些手段就太過唯我獨尊,有時候連二王子的命令也不聽,他還見到過她公然反駁過王子好幾次。今日也不知她做了什麼,才讓一向對她視而不見的二王子下手這樣狠。


  但他覺得這是她自找的。


  小松忍著噁心將手中的小瓷瓶打開,咬著后牙槽用手指捏住優容的臉頰,讓她的嘴被迫張開,然後將瓷瓶里的藥粉倒下去。最後為了以防萬一,他將桌上本來給自己倒的茶水給她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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