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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3章 他已婚三年

  院子里有個葡萄架,葡萄架下有個石桌,石桌周圍有四個石凳。


  西牆根下,有棵比擀麵杖粗不了多少的小柳樹,但陸寧卧室窗前卻沒有宋楚詞栽下去的那棵石榴樹。


  西廂房,東邊是廚房,進大門后左轉就是南屋,充當浴室,洗手間。


  門窗還是那種老式門窗--總之,陸寧現在看到的家,就是宋楚詞還沒有裝修過的那個家,絕對的一模一樣,透過正廳門口掛著的蘆葦帘子,隱隱能看到有電視機的閃爍光芒。


  西廂房內的燈亮著,天藍色的窗帘上,映出一個人影的上半身,看樣子好像坐在窗前檯燈下看書,暫時還分不清是男是女。


  毛驢回家后,就跑進了東邊廚房內。


  剛跑進去,就聽到錐的一聲叫,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逃了出來,好像被誰踢了一腳那樣。


  陸寧這才發現,東邊廚房內也亮著燈,還有飯菜的香氣從裡面傳了出來。


  這麼晚了,是誰在廚房內做飯呢?


  陸寧再看了眼西廂房窗戶上的那道人影,本能的想到了勞拉。


  宋楚詞死皮賴臉的住進陸家后,勞拉跟著沾光了,就住在西廂房,從來都沒提過要交房租的事——看在她長的那麼黑,又做得一手好飯的份上,陸寧也就原諒了她。


  做飯,從來都是勞拉的事。


  那麼如果此時在廚房內做飯的是勞拉,西廂房內那個坐著好像在看書的人,又會是誰呢?


  難道說,就宋楚詞那種能把味精當做鹽來炒菜的腦殘貨,學會做飯了,這是在鼓搗夜宵呢?


  可就算是這樣,勞拉也該在旁邊盯著才對,免得她把廚房給點著了。


  至於做飯的是勞拉,坐在西廂房窗前看書的是宋楚詞--這比讓小宋去做飯,還要無法讓陸寧相信。


  因為宋楚詞從來都不會去勞拉房間里,更別提會在人家屋裡好整以暇的看書了。


  陸寧此時能想到宋楚詞、勞拉倆人,完全是一種慣性思維,就像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接受這倆人住在他家了。


  「死毛驢,每次都是來偷吃,也不怕撐死!」


  就在陸寧盯著西廂房那邊窗口發獃,忽視了跑來他腳下求安慰的毛驢時,有個女人的聲音自廚房內響起。


  有沒有正盯著在前面走路的美女左右搖擺的翹臀看的正入神時,被你稱為哥們的傢伙,卻突然在你耳邊大喊一聲,把你給嚇得一泄如注的『驚悚』經歷?

  沒有?


  那就去想象吧,悲哀的你。


  有?

  好吧,那麼你現在就能體會到陸寧在聽到這個女人聲音后,心兒肝兒齊顫抖,眉毛嘴角亂哆嗦的真實感受了。


  真像是過電那樣,靈魂都快要出竅了。


  哪個女人其實很普通的一句抱怨,能讓陸寧驚成這樣?


  因為她是范穎穎。


  陸寧的母親范穎穎。


  早就說過,母親的聲音,絕對是塵世間最最讓人無法忘懷的聲音了,這個一點都不假的。


  陸寧已經有足足十五年沒有看到母親了,卻把她的音容笑貌,牢牢記在了心裡,至死都不會忘記!


  (水暗影發瘋自己去北朝找死,陸寧被迫去救她的那個晚上,就曾經在神通快遞總部接到過范穎穎的電話,那是他父母失以來,他第一次聽到母親的聲音。


  現在是第二次,反應卻是比上一次還要強烈,因為那次是隔著電話呢,這次卻是只要他走到廚房門口,就能看到她)。


  母親,怎麼會在家裡?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既然她已經回來了,那麼父親呢?


  短短一瞬間,陸寧就想到了這些,卻全然忘記了這不是在他的家鄉,而是在距離唐王有萬里之遙的俄羅斯卡門小鎮遺址,一個詭異的複製老城區內。


  廚房門口掛著同樣的蘆葦帘子,被人掀起,一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院子里是黑著燈的,視線不太好。


  不過陸寧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燈光,也能清晰看出這個人,就是他母親范穎穎。


  端著一個傳盤的范穎穎,年齡在五旬左右(就像所有普通的家庭婦女那樣子),不過頭髮沒有花白,身材更是保養的不錯,看上去也就像三十許的妙齡小少婦那樣,腰間系著個藍圍裙,剛走出廚房就看到了陸寧。


  她身子好像哆嗦了下(這是因為她忽然發現院子里多了個黑影后的本能反應),接著脫口問道:「誰、誰呀?」


  她的話音未落,正廳門前上方的燈亮了。


  燈光也是昏黃的,不過已經足夠范穎穎能看清是陸寧了。


  娘倆十五年沒見了,忽然看到兒子『俏生生』的站在這兒后,范穎穎該不該在呆愣一下后,手裡的傳盤啪噠一聲掉在地上,再顫聲說:你、你是小寧?

  電視里都是這樣演的。


  也是陸寧潛意識內所想到的,只是卻沒成為現實——范穎穎看清是陸寧后,眉頭皺了下,嗔怪的語氣無比自然:「站在哪兒幹嘛呢,不聲不響的裝鬼嚇唬老媽呢?趕緊進屋,你爸回來了,陪他喝一杯。你啊,這麼大個人都結婚三年了,就不知道找份正經工作去做?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也就是小晨吧,要是換做別的女子,早就受不了你了……」


  范穎穎叨叨著,端著傳盤走向了北屋門口,抬腳挑起門帘,側轉身子小心翼翼的端著傳盤走了進去。


  她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她說我爸回來了,讓我去陪他喝一杯。


  她說我已經結婚三年了,整天在外面鬼混,正經工作都不做。


  她說小晨——那個在西廂房內的人,就是小晨,我的老婆嗎?

  陸寧脖子彷彿生了銹那樣,一點點的看向了西廂房。


  西廂房窗下那個看書的人影,已經不在了,不過也沒出來,看樣子應該半躺在了床頭上,這是擺明了聽到陸寧回來后不願意搭理他的樣。


  沒有幾個已婚三年、不嫌棄自己老公整天在外鬼混的媳婦。


  范穎穎說話的語氣,那個小晨聽到他回家后的反應,都證明了她們始終跟陸寧生活在一起,今天他這時候回家,就跟往常那樣沒啥不同,當然不會有他現在的感受了。


  陸寧現在是什麼樣的感受?

  他不想說——是說不出來,哪怕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文字大師,也描述不出他現在感受的萬一。


  我不是在做夢。


  我確實在卡門小鎮的遺址,看到了我的老家,看到了我的……母親。


  雖說這個騙局相當低劣(最起碼,老城區是在森林中,也沒有新城區),可卻很有趣,有趣到我也必須得把自己想象成已婚三年、仍然不務正業的浪蕩混子,在外鬼混一天後深夜回家,被父母點著額頭的教訓一頓。


  陸寧伸手,在自己*裡子上狠狠掐了下,疼的呲牙咧嘴后,才深吸了一口氣,吹著口哨走向了北屋門前。


  北屋客廳內的傢具、擺設,都是宋楚詞沒有住進來時的那個樣子,老掉牙的款式,那台二十一英寸的彩電,笨重的可以去夯土。


  簡單的來說呢就是,這兒找不到宋楚詞丁點的影子、氣息。


  一個穿著黑色襯衣的中老年男人,坐在款式老舊的布沙發上,正在幫范穎穎從傳盤了往下端盤子。


  他旁邊的沙發上,還放著個滿是灰塵的草綠色帆布包,有專業地質隊員才會用的工具,從包里露出半截。


  案几上,還放著幾塊黑色的小石頭,在燈光下反射出璀璨的點點光澤。


  男人五十來歲的樣子,一張國字臉,刀削斧子劈出來的臉上,帶著堅毅的滄桑神色,一看就是個不拘言笑的人。


  不過他在看到陸寧掀起門帘走進來,抬頭看了他一眼時,那目光卻包含著唯有『父親』這個詞,才能展現出的神色,淡淡的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這就是陸寧的親生父親陸天明。


  如果陸寧能跟他一直生活在一起的話,那麼他現在就該是這個樣子。


  陸寧目光閃爍了下,語氣平靜的回答:「那個啥,在外面跟幾個朋友喝酒來著。」


  范穎穎拿起傳盤,走向屋角的酒櫃,隨口問道:「又是跟韓家那小子混一起了的吧?」


  韓家那小子,當然是陸寧的發小韓斌了。


  「昂,就是他。」


  陸寧吸了下鼻子,看著范穎穎從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時,忽然有了種錯覺:此前十數年沒有父母的生活,其實是一場夢。


  其實,他一直在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沒有所謂的新城區,沒有宋楚詞,沒有崑崙,沒有土豆老沒有……沒有在父母離奇失蹤后的這十數年內,他遇到的任何人,任何事。


  那些他親身經歷的過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都只是一場夢。


  現在夢醒了,他又回到了現實中。


  他已經結婚三年,娶了個叫小晨的女子當媳婦,不過還是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像所有隻能居住在老城區的年輕人們那樣。


  父親還在單位上班,今天剛出差回來。


  父親雖然對兒子結婚三年始終遊手好閒的不務正業,很是深惡痛絕,可仍舊像他小時候那樣,很快就能原諒他,招呼他坐下來一起喝一杯。


  「來吧,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陸天明從盤子里抓起幾粒油炸花生米,放在嘴裡嚼著,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哦。」


  陸寧雙手搓了下,看也沒看,就用腳尖從門后挑出個小馬扎來。


  這個動作,他在十三歲之前經常做。


  范穎穎呢,也習慣了兒子這樣做,在他吃飽飯後,就會再把小馬扎放在門后,就像所有的母親,都知道自己兒子最愛吃什麼菜那樣。


  果然有個小馬扎在門后,陸寧彎腰從腳尖上拿起小馬扎,來到案幾前坐了下來,跟父親面對面,就跟以前他們一家三口圍著案幾吃飯那樣。


  「你少喝點,我再去炒個芹菜。」


  范穎穎把一瓶白酒,兩個玻璃酒杯放在案几上后,又隨手在陸寧後腦勺上揉了兩下,又低聲抱怨著他不務正業,卻又顛顛的去給他們加菜了。


  「以後,少惹你、媽生氣。」


  陸天明說著,拿起了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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